书城同人小说飘梦的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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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秦家有女初长成

黄花比邻居,池舟柳岸住。芳姿绝色名,不输牡丹坞。

粉瓣鹅金蕊,娇娆青萼吐。青鸟来爱慕,筑巢香樟木。

几天后,马正拿着一本秦家姑娘写的一本诗集来给他看。

“喔,秦家姑娘写的,那我可要看看。”马琳好奇地接过来,薄薄的一本诗集,通篇由工整的柳体小楷笔录而成,并非雕版所刻印的大众诗集。这是人家闺阁里的才女亲手自写的一本小册子。

“你是怎么弄来的?’

“我是从樱儿姐姐那里弄来的,她说是秦家丫头送过来给太太看的,太太看不懂,说是拿给你看看,要你给评一评那一首写得好,她好回人家的话。”

“她倒是个有心人。”马琳不敢轻视,信手翻开扉页,见第一首诗是四句七言绝句,诗名《晨曦》,

诗云:

荷塘露凝清风冷,林间鸟啼朝阳明。

小径承照镀流金,无人踏走寸光阴。

“小径承照镀流金,无人踏走寸光阴。这句极好!”马琳点头称赞:“的确不俗。是个真才女!我现在倒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她了。”又见第二首诗是八句七言,名为《临水小亭》,

诗云:

曲桥弯径上小亭,近泊如蓝耳目新。

环堤合抱山树翠,阴阳高塔双垂映。

云烟不来做雾障,水色澄明布镜屏。

还有红日破晓白,紫罗东罩送霞衣。

马正说:“太太最喜欢那一首《蓝鸟》,说看着觉得像一幅画。”马琳翻到《蓝鸟》一页,见诗云:

耘波慰漾破宝鉴,殃及鉴中红树影。

忽来羽箭穿云过,一只蓝鸟凌木艇。

“一只蓝鸟凌木艇,”马琳反复读了两遍:“这首诗的意境的确很美!”又见左页一诗名为《石径惊雀》,格外亲切别致,诗云:

缭水石径步婵媛,浮舟浅塘墨绿萍。

朱雀早知客随后,惊作三折过檐铃。

马正又说:“柳夫人最喜欢那首《小路》说是好记有好听,她念一遍我就记住了。诗云:

红叶瓣瓣洒,青石片片连。

野绿夹路基,清风送明鲜。”

马琳翻到最末一页才看见他读的诗《小路》,笔迹犹新,还散发着墨香,看来昨日才写的。

马琳看罢呵呵笑出了声,定是这位秦姑娘昨日听到了订婚的消息,一高兴就抄录了这么多诗,集成一册送过来给自己欣赏,希望马家的人能够喜欢她。

他把诗集仔细看了一遍,拿出自己从前写给的文字一比较,实在是自惭形秽!看来要想和这位才女共度一生,自己还得格外攻读写诗才能如她意愿,琴瑟和谐,举案齐眉。他觉得这太难了!

马琳把诗集合上,一边交给马正,一边说:“可惜她自比芙蓉花,我却非爱慕她的那只青鸟!”

马正愕然,问:“为什么?”

“对于这类仕女的才华能艺,我见得太多了,自己家里养着的那么些才艺俱全的名门闺嫒不就是最好的样板。她们一个个就如一个模子里祷出来琉璃花瓶,高贵骄矜,自傲自缚,外表精美,玲珑剔透,然而内质娇柔,情感脆弱,不堪风霜摧折,不胜人生悲苦的挫折。她们永远只能坐在画屏的前面,描摹着精美的字画和刺绣,弹奏着《杨柳曲》,歌咏着闺怨词。如果她们想迈出家门一步,哪怕只是在自己家的屋檐下兜一个很小的圈子,也得叫一大群的兵丁仆侍守着护着看着宠着,那才能放心。这样娇脆美丽的女郎或许是风流才子们梦中的女郎,但绝不是我梦中的女郎!”

“那您梦中的女郎又是什么样的呢?”

马琳没有说,他在沉思,他梦中的女郎绝不是捆扎在他背上的鞍辔,而是他安在他身上的飞翼,他希望那女郎能伴随着他自由强健的脚步遨游四海,他希望她能给他爱,给他理解,给他慰籍,给他孤独的心灵以火炉的温暖。他还梦想她能有美丽的脸庞和智慧的眼睛,那眼睛能看见他的好,看见他的爱,看见他的报复和理想。总之他梦中的女郎不单只是一个会为他家族养育生命诞续后代的平凡女子,他还希望她能是他生命中的镜子和红颜知己。

但这些梦话又怎么能说给别人听呢?说了又有谁能懂呢?他摇摇头示意马正把诗集送回去。马正寻思大概是走了青桐和青梧,他心里不痛快,才说出这一番扫兴的话。

马正猜的不错,马琳是在为那些走了的女孩子担心,陪伴了他大半年的人,突然之间一个都没有了,他怎么能不担心呢?马琳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不免孤独难耐。

这是一个阔大的花园,时值仲秋,紫薇已谢,桂树飘香,菊花新开,园子靠墙有一排厢房,不时有小婢出入;花园正当中矗立着一座小楼,上下两层,新簇簇的红墙碧瓦,鲜亮夺目。楼里美仑美焕,桌椅器物无不精美。可是这么大的地方现在只有两个慈眉善目的嬷嬷一个姓李的,一个姓黄的,还没有被赶走。

“如果此时能有青梧的琴声和青桐的温柔舞姿相伴,那该有多好啊!我就不会感到孤独了。”他需要她们的歌声和舞影,他发觉他已经离不开她们了。

这会不会就是爱情呢?当你觉得离不开一个人的时候,当你觉得习惯了那个人存在的时候,会不会就是爱情来临了呢?

佛经说人生有几大苦:生老病死苦,求不得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五蕴苦。对于这些人生之苦,马琳还没有过什么深刻的感觉和体验,这爱离别苦不就是男女之间为离别的伤感之情吗?那离不开的感觉,应该是就人间男女的真爱的感觉吧!

可是如今她们一个也见不到了,全被父亲当作红颜祸水给驱逐走了。想到那些柔弱无辜的美丽姑娘又要重陷火坑,他又是怜惜又是心痛,他觉得她们的命运就象秋风中飘零的红叶,美丽而凄楚。

此时,在床上趴了几天的马瑞还在生气,他的伤没有个把月是下不了地的。他觉得好冤,明明是兄弟俩一块干的事,父亲为何要让他一人独自受过?难道年岁小的人就该多受父母的宠爱吗?

他想不通,把怨气撒泄到了妻子文杏身上,他不停地对文杏歇斯底里地嚷嚷说:“这老爷子特不公了,从小到大就不会疼我。今天明明他也该挨打的,他不去捉他受过,反说我居长无德,教唆他学坏,该他受的罪全都叫我替挨。一百鞭子!整整一百。我说我的骨头都要打断了…….”

文杏并不以为然。她知道,如果同情马瑞自己就是犯傻,但如果不同情他,自己也是犯傻,所以她由始至终都只听不说。她是个聪明而又柔弱的女人。她在嫁给马瑞的第二年就领悟了一个简单而深刻的真理:一个聪明的女人如果不幸嫁给了一个比自己愚蠢百倍的男人,如果想不被丈夫抛弃虐待,不想成为父系家族世界里的冷眼和嘲讽的枪靶子,最好的办法就是闭上自己伶俐的嘴,关上自己清晰的慧眼,用愚蠢的外衣在所有相识的和不相识的人面前来衬显丈夫的那点可怜的聪明。只有让丈夫的自豪感和征服欲望得到了满足的时侯,自己的日子才可能能好过一点。

这种隐忍才智、压抑自我发展、毁灭自我价值的处事方法,是男权社会里所有聪慧妇女们在饱经凌压之后自发总结形成的具有普遍共识性的人生哲学。正是这种不得已的可悲的处世哲学把占人类总数半边天的人口的潜在能量捆死在了无边的黑暗里。

奉行这种人生哲学度过漫漫人生之路的她们,内心情感的煎熬和彩凤随鸦的委屈感固然也是痛苦的,但总比那种成为众矢之的又聪明又刚强的女人所遭遇到的非难和痛苦要好过一点点,毕竟和整个家族社会的强大力量相比,一个柔弱女人的力量太弱小了,她们既反抗不了笼罩在自己思想头脑天空里的密密匝匝的规则之网,也斗争不过父系世界里的所有家族和非家族的成员齐心合力地打压。除了隐忍消磨去天赋的才华,顺从附和愚蠢者的征服,她们还能做些什么呢?

旁边的仆人也觉得马昭的做法奇怪:两个人一起犯错,哥哥受了双倍的惩罚,弟弟丝毫没有被追究,反而捞到了一个漂亮的媳妇,这不是明摆着厚此薄彼吗?

两个儿子从此在心里闹矛盾,对这个作父亲的能有什么好处呢?

文杏一边唯唯诺诺地陪侍着丈夫,一边思想着心中的疑惑。她想了很久都不明白,直到听见马瑞狂躁地在所有妻妾女儿和仆人面前嚷嚷说:“从今以后,你们谁都不许跟老三那边的人说话,谁也不许去他那边!”

文杏这才想清楚公公的用心:他就是有意要让他们兄弟闹别扭,让他们兄弟两个从此不再一块厮混。唯有如此他才能保留住其中一个比较优秀的儿子学好不学坏。

嫂子的慧心,父亲的良苦用心马琳都无暇多想,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些姑娘们的去向。他找到了马实打探下落。马实是父亲最信任的仆人,父亲每天都会把许多重要的事务交给马实来处理,象发卖家妓这样的事情一定是他经手操办。

马实告诉他那些姑娘都被送到了牙婆家里。马琳赶紧找到牙婆家中,自己掏出钱替她们赎身,然后又赠送路费打发她们自谋生路。

只是青梧青桐二人怎么也舍不得流归别家,左思右想,唯有将二人放到秦夫人的房里为婢女才可能留住,便提了一盒秦夫人最爱吃的点心来找母亲。

马琳陪着母亲聊了一下午的笑话,母子俩个很久没有这么亲热地说过话了。捡了一个秦夫人最开心的时机说:“母亲,您最喜欢听时下流行的小曲,总叫外边的艺人来家里弹琴唱歌太麻烦了。我身边有两个色艺双绝的丫头,是一对孪生姐妹花,大的叫青梧,小的叫青桐;青梧精通音律,青桐能歌善舞。我想把她们送给您老人家。您每天早上叫她们弹几支曲子,唱几首歌听听,心情舒坦,健康长寿!”秦夫人从来对他是百依百顺,这一点小事自然是一说就通,将青梧青桐二人安排作了贴身的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