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安平暮雪!我不是!”少女哭着大声叫道,耳边响起一个温和柔软的声音,着急地唤她:“公主,公主……”
“小兰,这可怎么办啊?公主都昏迷两天了,现在肯定是魇到了……得快点叫醒她才是。”
“小菊,这一年公主定然是受了很多苦,手上多了好些伤痕,而且居然连我们都不记得了,这会儿做梦还喊自己不是自己,真让人担心。都怪驸马爷,他一来,就把公主弄成了这个样子!还不如不见面呢!”小兰的声音夹着心疼。
“哎呀,小兰,你少说两句,小心你的脑袋!”小菊的声音很小,埋怨道,“陛下都下了禁足令了,以后谁都不能来打扰公主休息,放心吧。这会儿还是快点叫醒公主的好。”
沐轻楚已经醒了,从小兰叫她的时候开始,可怕的梦境终于脱离,不用再担心被海水溺毙,可是,醒来了才发现,梦魇根本就是现实,她的身份是安平暮雪,永远都摆脱不了!那么商湛肯定也是恨她的了!这两个丫头还算忠心耿耿,起码在她昏迷的情况下没有想过其他的心思,那么,她应该可以相信她们吧?
“公主,公主,快醒醒吧……小兰求求你了……”
“小兰……”听见丫头又唤她了,沐轻楚顺势睁开了眼睛,而血气不足却是真的,因此说话有气无力:“小兰,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公主!你醒了啊!”小兰兴奋地叫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放低了声音:“小兰一时高兴,吓着公主了。公主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小兰吧。”
“嗯,帮我跟父皇说,我有些事情想和公子湛谈谈,让父皇请公子湛入宫一见。”沐轻楚道,她必须得向他解释得清清楚楚才行,她也想让他好好解释一下,他捉摸不定的心思到底是什么!再这样不明不白下去,她肯定会疯掉。利用公主的权力召见一个臣民,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吧?
“这……”小兰小菊对视了一眼,却都不说话了。
“怎么了?”沐轻楚蹙起了眉头,“禁足令是父皇下的,难道就不能解除吗?”皇帝如此宠爱安平暮雪,那么应该会顺从她才是啊!
“公主,不是禁足令的问题,倘若是其他人也许还有可能,公子湛……”小兰欲言又止。
“快说清楚!”沐轻楚急了,为什么偏偏公子湛不可以?
“因为……陛下已经下令,将公子湛收押在天牢,交由大理寺受审,任何人不得私自探望。公主想见他怕是不能了,其他人公主或许……”小兰道。
耳边的声音突然都听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空白的回响——
公子湛被收押在天牢,交由大理寺受审!
沐轻楚瞪大了眼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轻叹一声,唏嘘四起,举头望苍穹,竟寥寥一人。
静走几步,漫坐数时,低眉凝细雨,依旧困于心……
天牢里一片昏暗,像极了极北雪原上的漆黑山洞,冰冷、潮湿。男人坐在硬硬的椅板上,只觉得寒气逼人。然而,他终究不再是当初无助的十岁孩童,他已然长大,足以掌控一切!十年之前,他从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命活着离开雪原,而十年之后,他不会再为自己的生命担心,即使天下崩塌,即使他大逆不道,可是,若要他死,却没有那么容易!
只是,不知道深宫之中的她,过得好吗?有没有想他呢?思及此处,静坐的男人竟痴痴地发起了呆。
那天晚上,他推开暮雪宫的寝宫大门时,看到的只是少女落寞的背影,仿佛是凝结了万千的愁绪,呆呆地坐着,一身素白衣衫恍若天人,竟让他有一刻怔忪,忘记了去那里是为了什么。不论是浅绿、素白还是鲜红,她的美与色彩无关。
少女看见了他,起初有些慌乱和恐惧,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连开口说话都不想,面巾也不愿意摘下,只是一步一步急切地走向她。后来不知道她是怎么认出他的,少女仓惶地冲进他怀中,紧紧地抱住他,喃喃地唤着他……
他原本复杂的心突然便平静了下来,即使他带着面具她依然认得出他,真好。
“你爱我吗?”俯身,他一遍一遍执迷不悔地问,没有听清她要说什么其它的话,他只是想要知道这个答案而已。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
“嗯。”很久很久之后,少女泪盈于睫,终于点了点头。
他绷紧的心弦陡然一松,没有折损一丝一毫,可分明已经伤痕累累。
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然而,他一句也没有听清,也一句都不想再听,一股急迫的冲动蓬勃而起,他要她,立刻!马上!只有和她的身子结为一体,他才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的心跳,才能够真真实实地感觉到,她是他的!永远都是!
他将她轻盈的身子抱起,放倒在暮雪宫的轻纱大床上,欺身覆了上去,根本没有时间思考自己身处何地。即使在皇宫内苑,他既然敢来,自然也从没想过会回不去。急不可耐地褪去她的衣衫,他的唇吻过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将凝脂般的雪肤全部烙印上他的痕迹,一寸一寸,大力而粗鲁,她的身子因为他的抚爱而颤抖而低吟而娇喘。他不要她说话,不要她看他,只要她抱紧他、跟着他,相信他,爱他……
只要她爱他。
一遍一遍,从未有过的力道与速度,少了前两次的疼惜,多了份霸道和占有欲,她在他身下不胜娇弱地承欢,指甲深深抠进他的后背,却没有说半句不舒服,直到在他的激情里累得昏厥过去……
清冷的暮雪宫,温暖的轻纱帐,他抱着她整整一夜未曾合眼。
第二日清晨,少女犹在深眠,他却不得不走了。在她的六瓣雪花上印下一吻,轻声道,早安,轻楚。不管你是谁,只要你爱我,那么剩下的所有事情都交给我吧。
少女没有听见他的话,偎在他怀中睡得无比安稳,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楚楚可怜。最后再抱了抱她,为她盖好丝被,起身离开……
皇宫里到处都是他的人,他起得早、起得迟,也没什么分别。然而,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吧?如果她只是一个小丫鬟,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将她娶进门,而现在她是高贵的公主,他们的交往和结合只能算是偷情,他不得不在她尚未醒来的时候离开,不得不去谋划怎样才能够将灵武最尊贵的公主从别人的名下争夺回来!
以一场力量之争的方式!
过去从不知道爱一个人会如此艰难,艰难到一回头,才发现要与所有人为敌——
商湛一身白色锦袍,即使身处昏暗的囚牢中依旧丰神俊朗,没有一丝气弱。寒毒将至,他必须在这之前离开这里。三日了,安平国主晾了他三日,北堂引也开怀了三日吧?今天,是该做个了断了。
“湛公子,陛下召见。”狱卒的声音适时打断了他的发愣,客客气气地说道。
“嗯。”商湛站起身来,脚步从容地走出了昏暗的天牢。只要他还是天下第一的商圣公子,只要他不死,就没有人敢把他怎么样。十年的忍辱负重,十年的精心部署,即使被一个一个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措手不及,他仍旧还是他。
北堂引也未免太天真了,以为安平存审将他关押就会杀了他吗?至少,他现在还不敢。所以,那个清晨从暮雪宫回商府之后,他从容淡定地面对这一场牢狱之灾。也许,今日受审,面对的将是更多的问题,每一条罪名都足以使他人头落地,且看谁的本事更大吧!
陛下召见,并不是公堂受审。在刑部天牢中关押了他整整三日,也许该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了。一个被关押的犯人居然乘坐的是软轿,说出去,有谁会相信呢?商湛面露嘲讽。
下了轿,有太监在前面引路,地点是他无比熟悉的御书房,他和安平国主曾经在这里讨论了无数的事宜,只是如今多了一个外人罢了——北堂引,不,他不是外人,他是安平国主正牌的女婿。
“湛参加国主陛下,秦世子。”商湛笑着行礼道。
“湛爱卿,快快请坐。”国主依旧很是客气,似乎带着些许惶惶不安。
“陛下,此番召见湛公子可不是为了叙旧的哦。罪臣岂能赐坐?”北堂引状似无意地提醒道。
“贤婿,湛爱卿并非罪臣,此事还需调查求证才是。”商湛没有开口,安平存审倒是先说话了。
商湛微微一笑:“秦世子此话怎讲?不知湛到底所犯何事,落下这‘罪臣’之名呢?”他加重了“罪臣”这个词,心里却在暗暗冷笑,终于要剑拔弩张了吗?北堂引再也不掩饰对他的敌意,而且明里暗里都想要置他于死地!然而,他心里真正不快的,是听见了安平存审“贤婿”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