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依旧稳稳跳动着，他却不能将她的头恶意地按进怀里，肆意地逗弄得她脸红心跳，然后若无其事地问她：“啊，有的，她早已经上钩了。你没有感觉到吗？还是没有感觉到？我的小丫头怎么就这么笨呢？”
这时候，向来不识趣的她会说什么呢？
哦，对了，她会大喊：“你是大奸商，我当然斗不过你！”在他的下属面前丝毫面子都不给他。
喉头忽地一甜，男人脚步踉跄了下，重重撞在了桅杆上，今日是立春啊！他怎么会不记得？只是一直逼迫着自己不去想罢了，可是不去想的事情就不存在吗？不去想的人就不会毫无预警地侵袭他的神经吗？让他头痛欲裂，几乎思之若狂。
“湛哥哥！”船头的少女听见了声响，回头看过来，脸上依旧是少女的娇憨可爱：“你来看我钓鱼吗？”
商湛稳了稳心神，弯起嘴角，慢慢走过去：“是啊，看悦儿能不能凑足了今日的午餐。呀，怎么到现在连一条鱼也没有钓着呢？”
殷悦不满地撅起嘴：“湛哥哥，你笑话我！”即使她的头上顶着已婚女子的名号，发髻也早已不是少女的垂髫，而是少妇的盘髻，可是她满脸的稚气依旧掩不住。
“时候还早，悦儿还是可以努力。”商湛笑道。
“那是！”殷悦这才满意了一点，继续执着鱼竿安静地钓鱼。可还没安静一会儿，小丫头又说话了：“湛哥哥，你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吧？”
“怎么会呢？”商湛笑道，状似无意地问道：“你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伯伯和爹爹呢？悦儿从来都是个好孩子的。”
“没有！没有！这是我和湛哥哥的约定，绝对不会和第二个人说的！”殷悦赶忙否认，就差没有跳起来了，鱼竿拍在水中哗啦啦地响。
“没有就好。”商湛笑得越发温和了：“我相信悦儿。”
“呵呵，湛哥哥放心吧！是悦儿求你的事情怎么会自己先守不住秘密呢？”小丫头得意地摆弄着鱼竿，脸色又突然黯了下去，抿起小嘴问道：“湛哥哥，你说到底什么是爱情？如果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这算爱情吗？如果你喜欢我，我却喜欢他，这算爱情吗？如果我喜欢他，却嫁给了你，这算不算爱情呢？”
商湛愣了愣，许久许久之后才缓缓道：“我不懂别人的爱情。”可是，对我来说，爱情远没有那么复杂，没有那么多假设。因为我的爱情就只是她而已。
再无别人。
高原之上，男子一身黑色长袍，面容刀削斧砍般俊美，狼一般肆虐的眼睛看着远处起伏不断的连绵山脉，忽地邪肆一笑：“巴尔术，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
“回主子，商湛断了大辽的经济命脉，加上长生天动怒，草原遭天劫，粮草马匹牛羊大不如前……”身穿藏青色袍子的魁梧大汉说到一半又停住。
“所以呢？”
“所以，大辽已经陷入了危困之中。”巴尔术低下头去。
“危困……”黑衣男子望了望更远处起伏的山脉，握了握拇指上的狼首碧玉扳指，傲气一笑：“长生天不会抛弃我大辽，中原人有句话叫‘穷则变，变则通’，我耶律赐就不信解不了大辽之危。那安平七公主可是要嫁往北秦？”
“是，探子来报，中原这几个月来最大的事情莫过于安平皇室的混乱，六公主溺死，七公主远嫁。”巴尔术道。
“七公主远嫁……呵呵”耶律赐邪肆地笑道：“既然是远嫁，这一路上太平不太平可就难说了，巴尔术，你说是不是？”
“主子的意思是……？”巴尔术一怔。
“中原的人以商湛最是狡猾可恶，他被贬回西蜀，势力大弱，就算娶了西蜀小郡主也不见得有什么作为，我算是看错他了，原来不过是个没用的孬种，遇事就只会躲起来。然而和我大辽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却是北秦，安平国主与北堂家联姻，这岂不是故意向我大辽示威吗？”耶律赐忽地冷笑：“得不到的就去抢！我不要过程，只看结果，赢了的人才有资格说话！巴尔术，回去准备一下，本王要即刻南下。”
“是。”魁梧的汉子应道，折身回去。
耶律赐一身黑衣，挺拔而立，看着无边的山脉上层层的白雪，嘴角泛起一抹苦笑，长生天不赐福，所以他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吗？回身，马靴踏过厚厚的积雪，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得不到的就去抢吧！雪狼的本性原本就是掠夺！
浩浩荡荡的车队行了近两月，春天已至，即使一路向北，气候寒冷，沿途也渐次长出了小草、开出了小花，一派勃勃的生机。
傍晚时分，车队在起伏不断的高原上行着，没有看到一处可以停歇的场所，只能继续前行。沐轻楚一身大红金摆的曳地嫁衣，坐在有些颠簸的马车内昏昏欲睡，头上的凤冠早已摘掉，这原本不合礼数，可是陪嫁的礼官见她形容憔悴不堪也不忍再说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然而，马车内沐轻楚并没有睡着，此刻，她在思考一个问题，怎么也想不通：如果商湛真的不管她了，为什么沿途会有人一直跟着她呢？她原本不了解情况，直到昨夜在小城厘郡的皇家园林里遇上了玄心——
那时，安神香已经失去了效用，她睡不着，便想起身出门看看。谁知刚刚推开门，走了没有几步远，便有人挡在了她的前面：“姑娘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声音无比熟悉。
她抬起头，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仿佛从来都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似的。
玄心摸不着头脑，忽然了然似的笑笑：“姑娘莫非是不认识玄心了？”
“乌衣卫玄组统领玄心，我怎么会不认识呢？”半晌，她才缓缓开口，脸上并没有半点表情，连语气也是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公子怕姑娘有危险，嘱咐玄心在此守候，还请姑娘不要乱走，早点回去歇息吧。”玄心忽略她话中的冷然，好脾气地笑道。
“呵呵，”哪知她听了却笑了，从未有过的嘲讽笑意惹得玄心一呆，只能愣愣地任由她说下去：“怕我有危险？让我不要乱跑？呵呵，玄心，回去告诉你主子，他管得未免太多了！从前我是商府卑微的小丫头，所以他能够对我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现在我是安平的七公主，就算他当了西蜀的郡马也依旧只是我的臣民，凭什么管我是走是留？！对了……就算我曾经签下了卖身契，可现在已经是第三年的三月，两年之期已过，我和他再也没有了任何瓜葛！你明白吗？”
转身便要走。
“姑娘——”玄心大惊，不知道她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急急叫住她：“公子他很挂念你。”
“挂念我？”沐轻楚回头，冷冷一笑：“挂念我做什么？青梅竹马、软玉温香，他……”陡然停住，说不下去了，泪水在眼中越聚越多，猛地转身走进寝宫，将一脸疑惑的玄衣男子挡在了门外，身子一软，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她想要骂他，想要大声地指责他，可是终究说不出口。青梅竹马，佳人相伴，他是不是过得很好？爱情是毒药，将人折磨得身心俱疲、遍体鳞伤，可为什么偏偏还执迷不悔呢？
从那夜之后，玄心常常会出现在她的面前，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进了车队，也不知道这些人里面有多少乌衣卫，更加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就如同她到现在也弄不明白商湛的心思——
夜色沉沉，将圆的月亮落寞地挂在天上，周围找不到一点星星的影子，原来是月中将至了。月华大胜，因此夜晚有些凉意。
摇摇头，少女放下了马车的帘子，她不该再去想是不是快月中了，不该再去想有什么人会在月中的时候遇到什么事……
今天只要过了雁归山，就是北秦北京的地界，她这个北秦世子妃也要名副其实，还想那么多其它的事情做什么呢？
忽然，马车外光彩四射，周围忽然大亮了起来，沐轻楚连忙掀起车窗的帘子向外看去——有人放烟火？居然照亮了半个天空！难道是北堂引的迎亲队伍？可是，在这三更半夜的时候，她在马车内休息，就算是迎亲的队伍来了也不该放烟火才是啊！肯定有什么蹊跷。
接着刀剑相拼的声音越来越近，沐轻楚怔了怔，安平暮雪是一国公主，向来会有很多人打着不同的主意前来侵犯的，而且，这或许是一个逃离的好机会——她一直都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已。
眼看着外面的拼杀声越来越大，小兰掀开车帘急道：“公主，有人劫婚车，您坐在车内千万别出去，婚车有卫队保护，公主请放心吧，千万不要出去！”
小丫头急得满头大汗，身子颤抖，语无伦次，却不忘记嘱咐她不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