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安平国主公告天下,七公主已经找回,所以公子不必去费心了。那个七公主是安平国主最最宠爱的女儿,想来不会让她真的丢了的。”夜鸣道。
“最最宠爱?”商湛带笑的眼中突然变冷,第一祸水南宫雨乔的女儿,怎么可能不是最最宠爱?
“是,正是因为如此,安平国主才为这位七公主选了北秦的世子做夫君,和北秦结为了儿女亲家。”夜鸣继续说道。
商湛颔首。
这个,他自然是知道的,有关于北秦的一切,他怎会不知?更何况,坐在储君位置上的那个人,他叫——北堂引。
听说安平国的七公主气质如兰、清冷如雪,清新而雅致,正如她的名字——安平暮雪,和她的母亲南宫雨乔一样有着惊世的美貌。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患有心疾,从不轻易出门,甚少有人见过她的相貌。
商湛不禁冷笑,美貌要来何用?所以,一切美丽在他的眼里,都是过眼浮云,就好像眼前的桃花,开的时候绚烂无比,可到底还是会七零八落,零落成泥碾作尘……不论是随波逐流还是葬身泥土,终究都是逃不过污秽的命运。
眼睛看向更远处,越来越小的绿色身影,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她在费力地刨土、敛花,从此处到彼处……
究竟有什么意义?
这样看着她做着对自己完全没有利益的事情,他难道是疯了吗?
越是美丽,越是祸害……
夕阳西下,阳光从另一边打向桃林,绿衣少女终于扫完了最后一棵桃树,每扫一次都要将树身摇上几摇,确定不会再有落花飘下来为止,这样他就不能为难她了吧?看来压迫使人变得聪明……她一个现代神偷把脸都丢到古代来了,受尽压迫!
在最后一个花冢上狠狠地跺了几脚,拖着疲乏酸软的身体走到落英亭前,仰起头,对着在亭内打盹的白衣男子正要喊,却又停住……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打在他的身上,投下一片金黄色的浅影。他坐在铺着绒垫的石凳上,身上盖着一件厚厚的狐裘披风,手扶额角,撑在石桌上睡着了……俊美的五官一派安然无害,甚至有些孩童般的无辜。
沐轻楚呆呆地看着,突然唏嘘了一声,原来只要不去看他的眼睛,她就不会慌张。原来,只要不和他说话,她就不会败在下风。原来,他只有醒来了才是恶魔……
轻轻走过落英亭,向不远处一脸戒备地守卫着的夜鸣走去。
停下,对着一脸疑惑和不耐烦的男子道:“夜鸣,你们公子睡着了,所以我就不和他道别了。说到底,我也不是商府的人,和商府什么关系也没有,总不好留在这里太久。等你们公子醒时请跟他说声谢谢,他救了我的恩情我是不会忘记的,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其实,她想说,总有一天我也会让他尝尝葬花的滋味!
“这样也好。”夜鸣想了想,道。
与其让公子被不清不楚的情绪烦恼,不如早点把这个祸水似的女人送出商府的好,“你走吧,我会和公子说的。”
“谢谢你。”沐轻楚朝他鞠了一躬,看得夜鸣一愣,而她随即开口的话,却让这个峥峥不屈的汉子几乎崩溃,“你们商府一个丫环也没有?”
“没有。”夜鸣答道,夜弦不算是丫环。
“侍女呢?也没有?”沐轻楚接着问道。
“没有。”夜鸣疑惑,丫环和侍女有什么区别?
“那你们公子也没有任何的妻妾?!”沐轻楚睁大了眼睛。
“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夜鸣恼了,颇不耐烦道。
“啧啧,真可怜……”沐轻楚摇头叹息,眼中满是怜悯与同情:“原来你们公子这么惨啊!居然有这样难以启齿的病症,所以府上连一个丫环侍女都没有,他年纪应该也不小了吧?唉,真可怜……这样我就更加不能留在这里了,免得他受刺激……”
她有些语无伦次,当初的恨意与诅咒全都化为实实在在的同情,宝石般的黑眼睛里几乎要伤感得落下泪来,无视身边石化的夜鸣,沐轻楚缓步朝府外走去。
他身患隐疾,所以昨天在车里,其实她还是很安全的……
“她人呢?”睡醒的某人问道。
“……回公子,她走了,说是和商府没有任何关系,不方便在府中长留。”夜鸣仍旧没从刚才的吃惊中回过神来,反应有些迟钝。
“没有关系?不方便?”某人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他睡着了,这个女人居然敢趁机不告而别。
“她说,一来,和商府没有什么关系,二来,公子……”夜鸣打住了,不再往下说,脸涨得通红。
“我什么?”商湛揉了揉额角,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个女人她居然走了?到现在他的头还没有清醒过来。
“她说……”夜鸣欲言又止。
“到底说什么?”商湛理了理身上的狐裘大衣,正要站起来,脸色很不好看,夜鸣不得不说了:“她说还是不要留在这里刺激公子的好。”
“刺激我?”商湛莫名,回头看了他一眼:“刺激我什么?”真是越来越不理解那个女人的思维,她有什么可刺激他的呢?他弯了弯嘴角,想不出来。
“他说公子府中没有任何的丫环侍女,也没有任何的妾室夫人,想必是因为……”夜鸣脸涨得更红了,终于在他不耐烦的注视中深吸口气说道:“因为公子身患隐疾,不能近女色……所以府中全是男侍,没有半个丫环……”
说完,看了眼商湛已经完全黑下来的俊脸,低下头去,不敢再说,不敢再看。
这是从来没有在公子脸上出现过的神情,仿佛已经怒到了极点,又不知道该怎么发作。要是这时候那个女人在,不知道会被怎么样处置……
毕竟,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这样怀疑,就算是普通人肯定都会不悦,公子生气也是有道理的。
不过……
公子已经二十有二,已过弱冠之年,居然还尚未与任何女人亲近,连西蜀郡主、东楚郡主都不屑一顾,莫非,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偷偷瞟了眼商湛,夜鸣的脸上带上了从未有过的探究眼神,而他最最崇敬的公子,居然第一次没有察觉到他的注视。
商湛黑着脸将手中的茶盏推出了很远,虽然没有碎,却还是碰出了很大的声响,隐隐有些山雨欲来的感觉。
果然,他站了起来,冷笑道:“看来我们商府是该置办些丫环侍女了,而且,夜鸣怕也是该娶妻生子了吧?”
夜鸣赶紧单膝跪地,起誓道:“夜鸣终身追随公子,绝不娶妻。”
“本公子被人怀疑有隐疾已经够了,如何能让你也被人怀疑呢?”商湛眼睛微微眯起,看向桃花林中那一个个隆起的花冢,后面的话像是对夜鸣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既然没有关系,不如就弄出些关系来玩玩……没有丫环侍女……那就从你开始吧……”
沐轻楚出了商府,一直走了很久很久,大街上车水马龙,可是,她却没有任何地方可去的。
不过,就算无路可走,也绝对不要回那个大奸商的身边,今天让她葬花,明日不知道会不会让她焚稿?改明儿也会像黛玉似的短命……
说起来,这身体的主人岂不就是短命吗?
要不,她怎么可能会住进她的身体里面呢?
俯身打量了下自己的身体,转了个圈子,黄昏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这个身体真的美到让她都感叹,身材增一分则长,减一分则短,容貌也是无双的美丽,她是怎么死去的呢?十六七岁的模样,又是谁家的女儿?
这些,她都无从知道。
目前最重要的是,填饱肚子。
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已经要落下去了,她要到哪里去弄吃的呢?
沿着时而宽阔、时而狭窄的街道走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她低着头走过,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没有一个可以去依靠的人,全部全部,都是生冷的面孔。
如果要说见面最多的,就是那个大奸商了,可是,她也不想见他,除了想要他身上的那块墨玉……
好想回家去——
只有那里才有人纵容她的任性,才不会步步难行……
“君大王,您听我说,这是我们府尹大人最喜欢的玉观音,您手下留情,就放过它吧!”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让人厌恶的声音。
是钱师爷!
沐轻楚一闪身,躲进了街角,偷偷探出头去看着街上拉拉扯扯的一队人马。
一个背影。
身穿灰色的劲装,头发随意地披在肩头,慵懒而放纵,却仍旧掩藏不住他英挺的气质。
然后是他的声音:“那个女人她自己跑了?哼,分明是你们府尹有意欺骗本大王,什么绝色美女?害的本大王等候了半日,连个鬼影子也没有见到!你说,这不是耍我是什么?当我们楚云山是什么地方?当我君不凡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