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软榻上想了半天,这样干坐着也不是办法,瞎想更加不着边际,墨、赤、黄、青四玉,如果是真的,那她已经见到三块了,不管真假,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得到它们!她不要天下,只是想要回家。
那么,奸商带着墨玉千寻锁一刻不离身,是为了什么呢?
十日过去,相安无事。
沐轻楚做事小心翼翼,而且,君不凡那个强盗头子自从那天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不能不说奸商还是有些手段的。
五月已到,安平国祭大典就在今天举行。
奸商身为典礼的协办人,这十天来忙得几乎没有时间休息,每天都回来很晚,出去得很早,寒毒之苦,慢慢加重,可是他却一声也不吭,仿佛痛得已经麻木了。
这天清晨,吃完了早饭,商湛急急起身,脸上的表情比往常要冷峻些,仿佛要去面对一件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又好像是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似的。沐轻楚弄不懂他在想什么。
出门前,照旧叮嘱她:“不要乱跑,今天是国祭大典,你好好呆在家里,知道了吗?”
“嗯。”沐轻楚乖乖应道,没有注意到他说的是“府里”还是“家里”。
商湛冷硬的面孔突然舒缓,颔首笑道:“很好。最近几天都很听话,没有惹祸。”
这算是赞美吗?
“公子大人说笑了,我不敢再惹祸。”沐轻楚低下头去。
“嗯,不敢最好。我走了。”商湛转身,心情大好,可是才走出几步,唇边的笑意却陡然全部收敛了去,今日就是国祭大典,该见的、不该见的人都要见到——
就让我去会会你吧,我十年不见的好大哥。
商湛出府虽早,可是却并没有去皇宫,今日正值端阳,夏至之日,灵武大陆都有过节的喜庆,而安平国祭大典选在今日,也并非偶然。
是以,街面上往来之人众多,气氛很是浓烈。可是,即使隔着远远的距离,他仍旧能够听见东北方祭祀的圣坛上传来的宏亮钟鼓声。皇帝祭祖时,从斋宫起驾,开始鸣钟,到皇帝登上祭坛,钟声即止。
那么,此时祭祀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商湛勾起嘴角,即使他是灵武首富,即使他可以为安天子建造祭祀的圣坛,即使他费心费力,可是,仍旧不能在国祭大典时踏入圣坛半步。
因为,那是国祭。参加的代表只能是四国地位最崇高的人,至少,也能够代表一国说话,至少,他说的话会有很大的分量。
虽然四国各自为政,但是出于残留的礼节和情义,对安天子还是很尊敬的,即使,表里不一。
商湛自嘲一笑,他没有机会出现在祭坛上,可是,总有一天,他会让一些人从此在祭坛上消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个人要的东西,他就要毁灭,那个人不要的东西,他偏偏要给他!
如此,是不是很有趣呢?
此刻,在神圣的祭坛上,安天子一身明黄龙袍,五爪飞龙栩栩如生,龙袍上除了龙纹,还有十二章纹样,其中日、月、星辰、山、龙、华虫、黼、黻八章在衣上;其余四种藻、火、宗彝、米粉在裳上,并配用五色祥云、蝙蝠等。祭坛高立,就好像他是和天地无限接近。
祭坛下,四国使者并排而立,表情庄严而肃穆,没有任何人逾矩,没有任何人窃窃私语,皇家的威严此刻还是得到了很好的尊重,虽然,人人心知肚明,这样的威严究竟有几分实质?
安天子心里更加不安定,可是,朝拜却无比的虔诚,安平国势衰微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却从未像如今这般混乱。
他膝下的子嗣尽皆意外伤病而亡,现在只剩下十一皇子尚在襁褓之中,六公主安平夕霜,七公主安平暮雪。然而暮雪失踪已经一月有余,他派出的暗卫到处找寻,却一点线索也没有。她是灵武最尊贵的公主,举世无双的美貌和她母亲一样让人一看便迷了心神,即使她的眉心有最易准确辨认的六瓣雪花,他也不能公告天下说七公主失踪,一来,怕被有心之人利用,二来,怕会弄巧成拙。
雨乔灵骨失踪,也是没有半点消息,为何安平到了他的手上会这样混乱呢?安平存审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随着礼官的口令下,朝象征着祖先的祭坛俯身而拜,口中念念有词,四国使者的声音也随着响起。一时之间,洪亮的钟声再次敲响,传出很远很远,陵都的百姓全部都朝东北方向仰望,人人都知道,今日是国祭大典。
商湛在城中转了一圈,随意地走动着,他并不着急,也无须着急,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街面上一个个商铺大多数属他所有,可是,却从不挂上商府的名号,树大招风,这个小小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走过一个一个的商铺他都没有停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些什么,陡然被眼前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一个小小的摊位上满是鲜红的大枣,他也不知道这些枣甜不甜,却还是走上前去,拿起一个细看起来。
“公子,这些枣很甜的,买些吧。”卖枣的是位中年的妇人,头戴普通民妇的头巾,身上的衣服也很粗制,看到他这样的贵公子走过来买枣,着实吓了一跳,却还是习惯性地招呼道。
商湛并不说话,嘴角却浮出笑意,那晚,绿衣少女笑意盈盈地将甜枣举到他的唇边,他记得自己当时是在生气,生气她去了拢芳阁,还和君不凡见了面,生气她回来得太迟,还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可是,看到了她的笑容,他的怒气却再也发不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鬼使神差,他张口便咬住了半个甜枣,有那么一瞬间,嘴唇擦过她的手指,竟好像是在亲吻。
她的狼狈收手,让他很是烦躁。她的支支吾吾、羞羞怯怯却让他有些兴奋,问吧,让她记起来也好。
可是,她永远有着将他气死的本事,问过之后立马又说不想知道了!他怎么能让她来决定记不记得?想不想知道?!
所以,他抱住她,并且,不由分说吻了她。甚至,还告诉她,这就是她曾经对他做的,尽管她不记得了。
可是,她不想知道这些,她也丝毫不在乎这些,就算他们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她也没有任何兴趣,连连摆手让他忘记,让他不要当真。做都做了,怎能不当真?
她从来无心,他却再不能忘记。
无情的人,究竟是他,还是她?
即使对她怒吼,她仍旧不懂得。即使让她离他远点,却还是不能看不到她。他已经泥足深陷,她却依然置身事外。
沐轻楚,你到底清楚什么?
“公子……”中年妇人看他差点都要把枣捏熟了,有些不高兴地叫道,夜弦站在一边,看着他情绪多变,也不好去打扰。
商湛回神,神情有些许尴尬,却转身对夜弦道:“买些回去吧。”他记得,它们很甜。如今她在府中,什么事情都没有,他又何必担心什么呢?
什么都不用担心。商湛轻笑一声,大步走远。
对街的一家古玩店里,黑衣男子的眼眸微微眯起,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商湛,你也有失神的时候?真是难得。
洪亮的钟声敲了第三遍,宣告国祭大典结束,白衣锦袍的男子负手遥望东北方向,国祭结束,国宴就要开始了,这场戏上,谁才是主角?
“夜鸣,走吧,去安平皇宫。”男子一撩衣袍,跨上了马车。
他能够耐得住寂寞,能够隐忍了这么久不动声色,可是,如今,却多了一个负累,他从不知道她下一步会做什么,也从不知道,她是他命里的劫数。
国祭的钟声传出很远很远,城东郊区的商府里也听得清清楚楚。
沐轻楚有些小小的兴奋,今天是国祭大典,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虽然奸商一再要求她不要乱跑,可是,她想出去。抬头看看天,她打起了玄心的主意——
“玄心,我得出府一趟。”绿衣少女直截了当地说道。
“姑娘,公子吩咐你不可以出去。”玄心皱眉,他可吃了她不少的苦头,断断不能让她出府。
“玄心,不是我要出去,是不得不出去,你看天上乌云滚滚,说不定等一下就要下雨了,公子没有带伞,要是淋雨生病了怎么办?”少女一边说一边拿余光去瞥玄衣男子,“总之,我不放心,一定要去给他送伞。”
“可是……”玄心看着她哀怨的表情,貌似真诚的话语,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公子对她如此宽容,倘若不让她去的话,也算是不合人情,但让她出去,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可怎么办?
“你和我一起去,我发誓不会再乱跑了,也绝对不去拢芳阁。”少女以手指天道,她知道玄心怕什么,上次去拢芳阁,被那么多女人包围住,大概把他吓坏了吧?没想到奸商的手下会有这么纯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