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引洒然笑道:“陛下所言极是,小七养好身体最重要,婚事并不着急。”他很识时务,既然注定了属他所有的东西,也不急在一时。
“贤婿能体谅就好,寡人能得此佳婿,真是安平之福啊!”安平存审适时戴高帽,转而对南宫卫道:“越王挂念表妹也是情理之中,想你姑姑去世得早,小七一人在宫中很是寂寞,时常说起在越国的表亲,只是身子一直不好,不能相见,常常黯然伤神。等他日小七嫁往秦国,一定先拜访她的表兄,以补十六年未见的遗憾。”
南宫卫笑容浅浅,微微点头:“卫只希望表妹身子安康,我兄妹相见之日也就不远了。”
“哈哈,小七如果知道表兄这样关心她,肯定会很高兴的。”安平存审大笑道。
“咳咳……”一声呛咳突然在殿内响起,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原来是殷悦吃着一块刚刚上来的桂花糕,不想咬中了舌头,一下子喷了出来。
众人顿时都笑了起来。商湛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悦儿,你慢些吃。”
“湛哥哥……”殷悦抬起头来,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满是因为咳嗽过激导致的水汽迷离,说不出的可爱娇憨。
楚思影瞪大了眼睛,果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小丫头太得意了吧?偏偏就坐在了商湛的旁边,更加可恶的是,他居然对这个小丫头这么温柔!为什么?!她恨不得冲上前去将小丫头拉开!凭什么霸占她喜欢的男人?
“思影!”君不凡按住了她要起的身子,“你要做什么?这样冲动像什么样?等一下宴会结束,你要怎么缠着他我都不管,现在别忘了你代表的可是楚国!我的小郡主!”
“呵,哥,我还真看不出来,这样的大道理有一天会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楚思影白了他一眼:“好吧,好吧,我等着,宴会结束,我就不相信我会争不过那个小丫头!哼!”
“小郡主慢些吃,这桂花糕如果不够,寡人让御膳房多送些来,让你带回去吃,哈哈……”安平存审笑道,众人也纷纷附和。可是谁都在思量,西蜀派了这么个不懂事的丫头出来,难成大气候啊!
自从七年前西蜀王殷子期归隐山林之后,其弟殷子道便一直掌管西蜀大权,无奈他膝下无子,只有这一个女儿,所以,国家大事都要慢慢交给这个小丫头掌管。这是一国的政治,安天子都无权干涉,但是西蜀衰微,对其它国家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各国之人虽然表面只是笑笑,内心恐怕更加欢喜。
“湛爱卿,国祭大典多亏爱卿连月操劳才得以顺利办理,寡人知道爱卿游历诸国,自然什么宝物都不会稀罕。这次寡人就将陵江的水运之权交由你掌管和陵都府尹共同掌管,也算是对爱卿的嘉奖吧。”安天子突然道。
商湛一听,微微愣住,要知道这陵江的水运向来是商家必争之利,陵都交通以水运为主,连通西蜀、东楚、南越,独独和北秦是陆路相连,掌管了水运,则是间接承认了他天下第一商人的地位。
但是,他不能接受!
“陛下言重了,湛只是想要为国家出点力,本是应该的,这陵江水运向来是府尹掌管,湛只是个商人,不敢僭越。陛下如果真要赏赐,不如就赏臣岳州的红枣几筐吧,臣最近很是贪恋甜枣的味道。”商湛走出座位,俯身拜道。
“既然爱卿这样说,那寡人就赏爱卿百筐岳州的贡枣吧!”安平存审哈哈笑道:“没想到湛爱卿居然有此爱好,不爱俗利,却爱美食,哈哈。”
“湛惭愧。”商湛缓缓笑道,态度谦卑而温顺。
北堂引却是鹰眸微闪,这个人果然是不能小看了,不仅在安天子面前游刃有余、谈笑风生,目光也很是远大,才不是只爱美食不要俗利的简单商人!他,绝对不简单。
“各位爱卿,今日正值端阳,陵都的习俗是要吃粽子赛龙舟的,寡人之所以将国宴设在午间,就是希望众爱卿散席之后还可以去陵都转转,也看看百姓的生活,与民同乐!哈哈……”安平存审笑道,“既然如此,那么众爱卿都可以退席了,寡人也要回宫休息了,人一老就不中用咯!”
“陛下多多保重龙体!”众人齐声道。
“好!好!那,爱卿都散了吧!蜀小郡主,桂花糕吃不完就带回去吧,怎么样?”安平存审看着殷悦,无比和善而亲切地问道。
“呃,陛下,悦儿吃饱了。”殷悦赶紧站起身来。
安平存审哈哈大笑,众人也纷纷笑了,好一出其乐融融的气氛。安乐殿,果然很是安乐,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于是,一场国宴,就在笑声中落下了帷幕。
四国使者各自打过招呼,都纷纷朝殿外走去,南宫卫有事先行,商湛缓步随后,北堂引却叫住了他。
“湛公子,等一等。”北堂引喊道。
商湛一愣,站住了脚步,转身淡笑:“世子有何吩咐?”
“呵呵,湛公子客气了。本王久仰公子大名,今日一见,仿佛已相交多年,所以,想和湛公子多多亲近亲近。”北堂引笑道,世传北秦世子冷酷而威严,今日却笑得很是和善。
“呵呵,商某愧不敢当,今日是第一次与世子相见,也感觉相见恨晚啊!”商湛笑道,虚情假意,谁不会做?只是看谁更加高明而已。
“湛公子也有这种熟悉的感觉?”北堂引故作惊讶,“看来引和湛公子真是很有缘分啊!只是,引有一事不解,想要请教公子。”他自称“引”,不再将秦世子的架子摆出来,分明是想要拉近距离。
商湛心里暗暗冷笑,却还是舒缓笑道:“世子言重了,有话不妨直说,商某知无不言。”
“湛公子在安平行商多年,据说在东楚、西蜀、南越都设有府第,却独独不肯踏入我北秦一步,难道公子是嫌弃北秦?或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北堂引也就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他就要看看,他作何解释!
“呵呵,”商湛连微愣的时间都没有,便笑出了声,随后,微微止住了笑意,叹道:“世子有所不知,商某只是个生意人,常年在各地奔走,端的是劳碌命啊!而且,经商嘛,当然是以牟利为重,商某向来做的是水运生意,而大秦却是以陆路交通为主,是以从未踏入大秦一步,让世子见笑了!”
他的解释滴水不漏,商人重利,本来就无可厚非。北堂引心下也是暗暗思量。
“原来如此啊!”北堂引笑道,“那么倒是引多虑了,以为湛公子有什么难言之隐,这才对我北秦怀恨在心,不肯有生意往来呢!原来竟是引小人之心了。”
“世子说笑了,商某以利为重,自然不会有生意却不做的,说不定改日就会亲自往北秦开通商路,到时候还要多多拜访世子。”商湛笑道,眼眸真诚无比,完全只是一个商人的言语,一切以利为先。
“湛哥哥!你等等我!”
北堂引还想说些什么,身后却传来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北堂引开怀一笑:“湛公子,蜀郡主倒是黏得你很紧啊!如此,引也不便打扰了,先行一步!恭候公子往北秦做客!”
“世子请!”商湛一拱手,点头笑道。
及至紫袍的男子身影走远,商湛却还是有些怔忪,心下一阵恶心,他自称“
引”,什么叫好像相识已久?我的好大哥,我们岂止是相识已久,根本就是注定的冤家对头!你既然已经怀疑,难道就不曾有一丝丝的愧疚?当然,不论你愧疚与否,我的字典里却再没有了“原谅”这个词!有的,只是满满的、无休无止的仇恨!
“湛哥哥,你怎么先走了?都不等等悦儿。”粉色衣衫的殷悦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小丫头,你居然还敢缠着湛公子!”商湛还没来得及开口,另一只胳膊又被扯住了,淡蓝衣衫的少女不依不饶地瞪着殷悦,也顾不得任何的矜持,女人之间最爱的就是争风吃醋,如今恰逢敌手,谁又肯罢休?
天蓝锦袍的君不凡摇了摇头,无奈地看了眼自己的妹妹,道:“悦儿,你玩够了就快些回来吧。我先走了。”便径自朝宫门走去。
“哥,你到哪里去?回不回家?”楚思影叫道,自从他和楚王争吵之后,两年不曾回国,只在楚云山落地为盗,当大王当得无比自在。
“我和湛公子之间还有些私人恩怨没有解决,暂时不会回楚国的。”君不凡看了商湛一眼。
“楚世子真会开玩笑。”商湛笑道,不动声色地抽出被拉住的双臂,可是,两女何其难缠,又不依不饶地抓住了他,而且互相大眼瞪小眼。
君不凡看了看自己的妹妹,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本大王先行一步了,湛公子,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