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股战战,连走路似乎都有些困难,小厮抚着疼痛的脸颊,追上去道:“少爷,走不动,咱们就坐轿子吧!小的这就去备轿……”
声音渐远,人群却依旧喧哗。
成衣店里,青衫男子温柔而耐心地等待着少女换好衣服,一身浅绿裙裳,将她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加肤如凝脂,清纯动人。
“风哥哥,好看吗?”少女拎起裙子的一角,转了个圈子,浅笑问道。
“恩。轻儿穿什么衣服都好看。”青衫男子眉眼如画,一脸喜气笑意的店主也点头称是。
“呵呵,风哥哥也会说甜言蜜语了。”少女嗔道,将柜台上的一套白色衣衫递了过去:“风哥哥,你试试这身衣服吧,一定会很好看的!”
他气质出尘,不论什么衣物都可以穿出飘逸的感觉,可是,白色永远是谪仙的第一专属啊!她兀自臆想着,自顾自笑了。
“轻儿笑什么?”风若尘看着少女傻傻笑了的样子,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哎呀,风哥哥,你快点去换吧!”怕自己的臆想被他拆穿,少女将男人推进了试衣间。
“轻儿,你不要乱跑,呆在那里等着我。”
“嗯,我和千寻在一起。”少女在外间应道。
就算是在试衣间里,男子的耳朵也没有一刻不注意着外面的动静,风吹草动,都细细记在心里,而他原本和缓带笑的眉眼一下子冷了下去,换上了沐轻楚从未见过的森冷寒意——
世人可以欺负他,可以侮辱他,他从来都不在乎,可是,如果有人想打她的主意,哪怕是稍稍垂涎,稍稍言语不恭,他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如果不信,大可以试试看!
萧竹清?
哼,男子的嘴角微微勾起,嘲讽一笑,将身上的粗布青衫一把扯碎——
就从你开始好了。
入夜,天上挂着将圆的银月,三月的天,就算是在南越,夜晚也还是有些凉。
巫邑城的如归客栈,一身纯白衣衫的男子退出了房间,将门轻轻带上,叹了口气——还是一样,轻儿又睡着了,必须得尽快赶去西蜀才行,而且,他的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估计是寒暖蛊毒被唤醒了吧?可是他却不想回自己的屋子去,因为,这房间里的一人一兽,是他全部的爱恋啊!他怎么能睡得着?
“世子。”有低沉的人声。
白衣男子微惊,回头,便看到了树丛之后有个黑影。
皱眉走了过去,及至看到来人,叹道:“你果然来了。”
“世子,你不是说终身不出神仙谷的吗?怎么会……”那人试探道。
“西林崇,我出谷自有出谷的原因,你不须过问,以后也不要来找我。十年前我不要的东西,十年后我还是不会要。”风若尘眉眼间一片淡然,既没有恼怒也不见半点笑意。
“大小姐的仇……”那人还要说,却被风若尘打断:“够了,西林崇!我娘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从此以后不准再提起!我不管什么西林家和南宫家的恩怨,从十年前开始,我便已经不姓南宫了。没其它的事情就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世子……”那人的声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愤愤,“你这么快就忘记十年前的仇恨了吗?大小姐会死不瞑目的!”
“呵呵,死不瞑目?”风若尘如画的眉眼突然露出一丝嘲讽:“西林崇,你告诉我,怎么报仇?向谁报仇?报了仇,娘亲就能回来吗?”何况,娘亲在临终前曾要他发誓,此生不出神仙谷,此生绝对不谈报仇的事情。
“世子……”
“好了,不要叫什么世子,我叫风若尘,只是神仙谷里百无一用的落魄药师罢了。这南越已经有了主子,何必再起诸多风浪?西林崇,你走吧。”风若尘转身,摆了摆手。
那个叫西林崇的男人站在那里,见他的小主子丝毫雄心都没有,闭上眼睛长长叹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无奈和疲惫:“那好,世子多多保重,老臣会再来的。如果世子有什么吩咐,一定要告诉老臣。”
转身欲走。
“等等。”
突然听见小主子唤了一声,西林崇立马回身,脸上一片喜气,等待着他的吩咐。
“巫邑城主萧竹清,这个人,你知道吗?”风若尘道。
“是,世子有何吩咐?”西林崇有些诧异,虽然每次飞鸽传书去神仙谷,告诉小主子当今之事,可是他却从来都不对这些官员感兴趣,难道是因为巫邑是小主子的封邑之城吗?
“以康王府的名义,治他犯上作乱之罪,抄家问斩吧。”风若尘语气淡淡,可是西林崇却吓了一跳,以康王府的名义?自从十年前小主人被陷害,从南越储君被贬为康王,他从未在康王府住过一日,如今是为了什么?
“这……”西林崇想要问。
“西林崇,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那你这个三朝元老就白当了这么多年了。”风若尘语气依旧淡淡,可是,明显的有些失望,“你如果不能做到,只好我自己去了。”只是,他现在无法离开她身边而已,一步都离不开。
“老臣定不负世子所托。”西林崇赶紧应下了,小主子好不容易求他一次,他怎么可以不答应呢?
“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风若尘下了逐客令。
“是,老臣这就退下。”说着便匆匆而去了,他是混迹官场的老狐狸,自然知道见好就收,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权力的诱惑还是很大的。他时时注意着小主子的情况,这次出谷一定和房间里的那个少女有关系吧?说不定可以在她身上做些功夫。西林崇默默在心里盘算着。
风若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十年前的事情,怎么可能说忘记就忘记?有些人,不提起,他就不存在了吗?他终究不过是在逃避现实罢了。
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捋起左手的衣袖,在淡淡月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到手臂上斑斑驳驳的都是伤痕,深的、浅的,已经持续好几个月了,他居然甚是享受血流进她口中的感觉,就好像是用自己的命来换她的命,所有的疼痛都是欢喜的。这样,他活不过二十四岁的预言才稍稍有了一些意义。
现在,他只想和她在一起,其他的,都不去管了。
可是,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越想要的,它偏偏不让你如愿。
第二日,当沐轻楚和风若尘走出如归客栈时,便听见了街面上有人围着城墙上的告示吵闹不休。
“南越康王府?”有人不敢相信。
“是啊,是啊!”有人无奈摇头。
“杀得好!”有人拍手称赞。
“只是这康王呆在康王府十年未出,这萧城主是怎么犯上作乱的呢?”有人满是不解。
“是啊,我也奇怪,康王行踪神秘,性子也温和,从不招惹是非,那个萧竹清是怎么惹了他的呢?不过,杀了这两父子也算是为我们巫邑城除害了!大快人心啊!”一人称赞道。
“对,大快人心!”众人附和。
“你们知道吗,这康王身子不好,是个不折不扣的药罐子,我听说啊,康王府里满是药草的味道,谁都不敢靠近。”
“我也听说,那个康王已经是半个死人了,十年前有神算子给他算了一卦,说他活不过二十四岁的!所以老越王才废了他的世子身份,将王位传给了现在的越王殿下。咱们越国怎么能靠一个活死人来当家做主呢?”有人补充道。
“哟呵,还真看不出来啊,你小子知道的还挺多的嘛!”有人惊讶反问:“那你知道康王现在多大年纪吗?”
“二十有二了,唉,活不久咯!”那人摇头叹息道。
“议论王家的事情,小心被杀头!”有人突然压低了声音警告道:“忘了城主萧竹清是怎么死的了吗?犯上作乱!咱们大伙儿还是散了吧!这会儿萧竹清时辰差不多了,不如去菜市口看看,斩头啊!多新鲜!”
“好啊……”
议论的人群渐渐地都散了去,沐轻楚有些疑惑不解,却发现身边白衣飘逸的男人将她的手都握得快要断了,眼神定定地瞧着远处,不知道在看什么,丝毫焦距都没有。
“风哥哥?你怎么了?”沐轻楚担忧地喊了一声,他的脸色很不好,苍白苍白。
“嗯?”风若尘猛地回神放开了她的手,根本没有听清她说什么。他想要对她笑,可弯起的嘴角却那么僵硬。他们说得没错,他已经是半个死人了,活不过二十四岁的诅咒就这样被当做笑话在民间传了十年,他的身体很好,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死,难道就因为寒暖蛊毒?
“风哥哥?”沐轻楚见他盯着自己的脸,可是眼神又散了去,更加担心了,小小的手掌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千寻小兽偎在少女的怀里却睡得很香甜。
“轻儿——”风若尘突然握住了她的手,一把将她拉进了怀中,手臂收紧,只是喊了她的名字,却没有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