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入对面酒楼的大多是京中显贵，有钱人家，一时真的很难锁定目标。不过，我大概列了几位，都是对面的常客，有一些长年在楼中有包间雅座，而且与掌柜也很熟稔。”
“偶？我看看。”
伸手接过一张字条，打眼一看，好家伙，不是商贾巨富就是朝廷大员，还有几位王爷皇子在内。
正思量着，对面的孙默出声示意莫寒羽向楼下看。
视线在行人中搜寻游移，定格在一对主仆身上。
周围往来的不乏贵气俊雅之人，人海之中让人眼前一亮，就不仅仅是着装打扮的问题了。气质、气势，才是鹤立鸡群的本钱，而这两者来源于什么，他们比谁都清楚……超凡脱俗的实力，高高在上的地位！
见莫寒羽微微眯起双眼，孙默顺着对方的视线开口解释。
“前面月白衣服那位就是当今天子的三皇子韩泷祺，被封睿王，其母为后宫四妃之一的贤妃，身后是丞相越家，目前在六部中的吏部任职。
很有能力跟魄力的一位皇子，朝中口碑颇佳，民众中风评也算不错，与大皇子庆王韩泷运同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者。”
简单分析评价，没有赘余的罗嗦繁杂，他不会单纯地认为莫寒羽会不清楚这些事。
看莫寒羽不置可否，孙默继续解说。
“身后那位是他的贴身侍卫，名叫段枫，原先是大内侍卫，现在是睿王府近卫头领，功夫高深，但具体高到什么程度不可知。”
莫寒羽看着楼下轻松随意的主仆二人，久久未语。
“驾……”伴随清亮张扬的呼喝声，马蹄飞驰，扬起路人的惊呼，鲜衣怒马，猖狂至极的一群贵族少年。
路旁的商贩熟练地向后躲避，行人也皆小心翼翼地留出中间的道路，对于这种景象大家似乎都已经麻木到熟视无睹的程度，还真是……
“啊，哥哥……”
突然出现的不和谐的音符，顺着声音的方向，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摔趴在青石路中，稚嫩的小脸尽是慌乱惊恐，噙泪欲泣的眼睛紧张地凝视着马蹄逼近的方向，细弱双臂勉强支撑起来的身体被吓得动弹不得，向周围人群中的兄长呼救。
手边不远处停着一个简单编织的藤球，看样子是在追球的时候不小心绊倒，只是时间地点巧合得只能归咎于老天的捉弄。
以马奔驰的速度，就算现在立马勒绳减速也不一定能安全避开女孩，更何况这么做的前提是这群贵公子们有足够高超的骑术。
本能地抱头缩成一团，试图抵挡马蹄飞踏的冲击，小小的肉团不安地颤抖瑟缩。
“枫。”声音未落，视线中的华衣男子已经消失在原地。
马蹄扬起的灰尘遮住两道飞逝的残影，待尘埃落定，众人紧张的搜寻着路中小女孩的身影，确定她未知的命运。
“小樱……”男孩子响亮急迫的呼喊，急躁地飞奔至马群踪影已去的路口。
路旁一处僻静的树下，单膝着地，华衣男子松开怀中紧抱的女孩，兀自松了一口气。
俊雅却不失英毅的脸，棱角中透着阳光和善意，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弯了那双细长的明眸，放柔声音，安抚似的揉弄着呆滞中的小女孩的发顶。
“没事了奥，听是不是哥哥在叫你？”
双手紧紧攥着男子胸前的衣襟，小鹿似的眼眸呆呆眨巴几下，定定地看着前方，慢慢将面前这个帅气无比的形象接收进眼底，神经显然还没有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来。
“主子。”一道阴影遮住眼前的阳光，不明所以地扬起小脑袋，视线定格在突然出现在他们跟前的人身上。
韩泷祺早有察觉，回头扬手，接过身后侍卫递来的藤球。
“以后不准在街上玩球知不知道，太危险了，像今天这样，万一出了事哥哥会担心的。”
向冲这边跑近的男孩抬了抬下巴，小女孩也跟着回头看向疾奔这边的人影，眼睛一点点聚焦，从茫然到害怕再到惊喜，脆生生地喊叫，“哥哥，是哥哥！”
男孩也听到妹妹的叫声，脸上的阴沉惊慌突然烟消云散，也是欣喜的声音，“小樱，小樱，没事吧，刚刚吓死我了。”
气喘吁吁地停下，拉过还在韩泷祺臂弯里的女孩，焦急地上下打量，确认没有受伤，又换上一副恶狠狠地表情，“以后不准乱跑了听到没有，不然再也不带你出门！”
“哥哥，哇……”许是看到亲人神经终于放松，刚刚受到的惊吓才涌了上来，扑进男孩怀里放声大哭，宣泄自己的恐惧。
“好了，不哭了，小樱最乖了。”男孩一手抱着妹妹，一手轻抚着女孩的后背，语调轻柔地安抚着。
看着眼前小兄妹温情的互动，韩泷祺欣慰地淡淡一笑，眼底的那丝落陌与痛楚也变得清晰，尽管只是一闪而逝。
颠一颠手里的藤球，“喏，你们的球，下次不准在街上玩，记得没有？哥哥一定要好好保护妹妹奥，知道吗？”
诱哄的语调，宠溺地摸摸女孩的头，笑得一脸温暖，宛若春日的阳光，能驱散心中所有的阴霾。
莫寒羽有些呆愣地看着楼下的场面。
睿王，昭国的三皇子，在尔虞我诈的宫廷中成长起来，站在权利漩涡中央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拥有这么阳光的笑容，一瞬间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的纯净温暖亦如常人。
“真是一个可怕的人。”沉沉放下手中端起的茶杯，沉闷凝重的声音。
“我也有同感，简直不能想象他竟然是位手握实权的王爷。”对面的孙默也是感慨万千。
“主子，时候差不多了，该走了。”
身后尽职的侍卫低声提醒，韩泷祺缓缓起身，再回头时，已经恢复往常一般完美无缺的笑容，“走吧。”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
段枫紧跟在韩泷祺身后，没有表情的脸看不出人的分神。视线落在身前男子宽阔挺直的脊背上，那上面背负了多少，承载了多少重担，是他们这些人无法想象的。
身在那样的位置，注定一些感情不会完整，就像那对小兄妹简单的温情，在皇家是多么的浅薄遥远。
“枫，知道吗？我也是有一个妹妹的。”似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包含的沉重却是外人不可知的。
段枫闻言微微一愣，却没有改变步调的速度。
他不记得王爷下面还有公主，当然也不会傻到怀疑自己主子的话，在宫廷呆这么久，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自然清楚，隐藏的秘辛阴谋太多太多，那个公主或许就是其中的一个牺牲者吧。
甚至或许，刚才王爷会救那个小女孩就是源于对自己妹妹感情的一种寄托，是什么，让主子记得那么深？
“她是因为我才……”话没有继续下去，走在后面的段枫当然也无法看到韩泷祺眼中深埋的懊悔痛苦。
若是时间足够的话，段枫或许能够有机会听到韩泷祺心底深藏的故事，可惜，他们的目的地已经到了……莫寒羽对面那家堂皇的酒楼。
举手投足，言语笑容，都无可挑剔的完美，皇家的气度，上位者的仪态，仪表不凡平易近人的睿王又回来了。
熟悉的雅间，熟悉的暗道，熟悉的庭院，以及熟悉的人物。
“武承见过三爷。”相貌平凡的男子俯身行礼，叫出的也是那个熟悉的称谓。
“不用多礼，铭瑞可有什么消息让你传达？”
在上首的红木靠椅上坐定，韩泷祺不紧不慢地问询着。
“赫连山庄的总管顾向成失踪，现场留有紫焰特有的迷烟鹤羽，但是主上认为他人栽赃紫焰的可能很大。
顾向成是赫连老庄主的亲信，很可能也是当年事情的知情者，主上本来想从他那里入手，没想到他会突然失踪，主上认为刘家或许也是类似的打算，所以希望三爷能查查刘家最近的动向，看能否查到顾向成的下落。”
“偶？在这节骨眼上失踪？”闻言微微皱眉，眼中全然是思考的痕迹。
“对了，枫，栖凤教的左使萧水何是不是还在京城？”似想到些什么，抬头询问站在一旁的助手。
“还在安亲王府上。”
得到确切回答，继而又问向武承，“萧水何是什么时候离开赫连山庄的？在顾向成失踪前还是失踪后？”
有些不明所以，这关萧水何什么事？不过武承还是尽职地恭敬回答，“在那之前。”
像被印证了什么，韩泷祺轻轻展露一笑，尽在掌握的王者姿态。“原来如此，我想我清楚怎么回事了。”
段枫、武承被他这一语说的都是一愣，眼中透着不解。
“主子，您是怀疑萧水何绑架了赫连山庄的总管？”段枫试探一问，“萧水何不是安亲王那边的人吗，绑架顾向成有什么用处？”
“如果安亲王与刘家联手了呢？”轻笑着挑眉，引导性地反问。
“怎么会？”段枫、武承皆是一惊，面面相觑，他们不怀疑韩泷祺的判断，但是这未免太惊世骇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