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胤轩拼命克制住满腔的悲痛,面上的血色却在一点一点地退去。抓在千机老人胳膊上的手越来越紧,紧得指关节都泛白了。
“老前辈,小曜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这个老夫也说不准,或许很快便能醒过来,或许直到……死的时候也醒不过来。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哎,这一次老夫是真的无能为力了。你也别太伤心,顾着点自己的身子,老夫就先走了。”
说罢,千机老人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宝贝徒弟,又紧紧地握了握他的手,而后神色凝重地走出了内室。
皇甫胤轩脚步踉跄了好几下,险些晕倒,还好八大影卫之一的惊玄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告诉我,小曜是如何受伤的?”他神色淡漠地扫了八人一眼,所有的忧伤一瞬间深深埋入了心底,面上平静无波。
闻言,惊玄立刻便将他们回来的路上行至古刹林遭遇黑衣杀手截杀,以及王爷被人暗中放毒箭射伤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详细道来。
听罢他的一番话,皇甫胤轩秀眉不由地皱了起来,敛眉低首,似在思考着什么。半晌方抬起头来看向八人,淡淡地问道:“对于此事,你们可有什么看法?”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皆摇了摇头。
片刻,惊玄沉声说道:“安亲王爷,对于这次的截杀事件王爷早已派了人暗中调查,究竟是谁在幕后指使暂时还不清楚。唯一能肯定的便是,与我们正面交手的那批黑衣杀手和暗中放毒箭的人不是一伙的。也就是说,这一次埋伏于古刹林中想取王爷性命的有两路人马。”
“好了,我知道了。”皇甫胤轩点了点头,“你们先退下吧,看你们身上的伤势估计也不轻,各自下去好好休养一下吧。小曜这里就由我来照顾,你们也别太担心了。”
“安亲王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惊玄看了他一眼,又转头满脸沉痛地看了看床上仍旧昏迷不醒的王爷,而后拉起瘫坐在地上的福管家走了出去。
“那属下们先告退了。”说罢,其他的七名影卫也一一跟在惊玄后面,脚步沉重无比地往外走。
室内一下子便静寂了下来,那份压抑低沉,浓雾愁云的氛围愈发地浓重了,脆弱与伤感的气息在无声地蔓延弥散。
皇甫胤轩倾身坐在了床沿上,伸出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轻轻抚上皇甫辰曜的脸颊,如仙一般唯美的容颜上一瞬间蒙上了层层无法言喻的悲痛和忧伤。
“小曜,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皇叔呢?你真舍得抛下皇叔而去,让皇上一辈子为你伤心为你难过吗?”他低低地呢喃着,一字一句都哽咽不已,伤痛之情是那般明显。
“小曜,你不是说永远都不会让皇叔伤心的么?那你就赶紧醒过来,然后挺过这一关,不要离开皇叔好不好?”
“皇叔答应过你母妃会好好照顾你疼爱你,可是皇叔没有做到,你让皇叔日后有何脸面去泉下见你的母妃?”
“小曜,皇叔欠了你母妃和你那么多恩情,你若是走了,你让皇叔还给谁去?你这是要陷皇叔于不义么?”
“小曜,你快醒过来好不好……皇叔真的舍不得你,好舍不得你,你难道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见皇叔吗?”
“小曜,你快醒过来啊,皇叔好想跟你说说话,好想再听听你的声音……咳咳……咳咳咳……”
皇甫胤轩说着说着,极度的焦虑与悲痛之下,猛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片刻,两颗晶莹的泪珠顺着他如雪一般白皙剔透的容颜滑落而下,滴在了皇甫辰曜的脸颊上。
“皇叔……”皇甫辰曜忽而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纵使脸色苍白虚弱得不见一丝血色,但他那双妖娆的桃花眼仍旧晶亮慑人。
“小曜,你醒了?”皇甫胤轩满脸惊喜地看着他,轻灵如月的眼眸一下子闪耀璀璨起来。嘴角漾起风华绝代的笑容,眸中的眼泪却是止不住地滚落。
“皇叔,别哭……”皇甫辰曜勉强笑了笑,有些艰难地伸出手想要擦掉他脸上的泪,才伸到一半就被他反手握住。“生死有命,我倒是不怕死,就是舍不得皇叔……”
“小曜,你胡说什么,你怎么会死呢!皇叔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皇叔绝对不会让你出任何事的!”皇甫胤轩握紧了他的手,眸中虽在落泪,面上却带着倾国倾城的笑容。只是那笑容虽美,却透明而忧伤,看着让人心疼欲碎。
“皇叔,千机老人之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虽然我人没清醒,但意识还是有的,自己是个什么情况我心里清楚得很……”皇甫辰曜深深凝住他的谪仙容颜,声音很是虚弱,桃花美眸中有着浓浓的不舍。
“小曜,相信皇叔,你一定不会有事的……”皇甫胤轩疼惜无比地摸着他的脸颊,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挽回小曜的生命的。
“皇叔,我们还是不说这个了。”皇甫辰曜扯了扯他的衣袖,仿似撒娇一般。
他不想再纠结在自己的生死问题上,他知道皇叔那样说不过是在安慰他罢了。连千机老人都没有办法救他,还有谁能有这个本事?一天的时间里,皇叔又能上哪去给他找来“醉魂”的解药呢?
这次算他栽了,没想到他狂傲霸道、不可一世的堂堂战神王爷竟然就这样着了别人的毒箭暗算,还没查清楚是谁要他的命就要去地府报到,还真有些不甘心。
不过,他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这次的截杀事件他一定会追查到底。即便他死了,他也会让惊玄他们一直查下去。不揪出幕后黑手,他死也不会瞑目。他的‘麒麟军’和百万雄师可不是吃素的,一旦查出是谁想要他的命,那就陪他一起下地狱吧。
“对了,皇叔,那个该死的女人呢?”
“哪个女人?”皇甫胤轩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指的谁。
“还能有谁,就是那个欧阳笑心!”皇甫辰曜隐隐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似乎一提起她,就满肚子憋不住的怒气。“该死的女人,肯定是回她的小院里去了!皇叔,麻烦你去把她带过来,我现在就要见她!”
临死之前,怎么着也得先跟这个该死的女人把他们之间的账算清楚!
其实,他只是有点想她了而已,但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他就是想要找她算账,所以才让皇叔去把她叫过来,才不是因为想她呢!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层层冷煞之气弥漫在周围,氤氲缭绕,无际无边。
身子轻飘飘的,一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神思游离,魂无所依的感觉将欧阳笑心深深地笼罩,让她心底泛起巨大的恐慌与彷徨。
呼吸一瞬间变得困难起来,咽喉仿似被人紧紧地扼住了一般,周围的空气变得好稀薄。她大张着嘴,拼命地呼吸着,却仍然觉得不够。
她觉得自己的生命似乎在一点一点地减弱,当她不舍不甘却又无力抗拒的时候,耳边蓦地传来巧儿大声的哭喊和呼叫,连带着她的身子也被人猛力地摇晃着。
“啊!”
欧阳笑心惊悸地大叫一声,终于摆脱了那种窒息得仿似下一刻就要死去的阴森恐怖处境,陡然间清醒了过来。
急促地喘着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竟是黏湿湿的冷汗一大片。她虚软地爬坐了起来,抬头就见巧儿趴在自己的床前,俨然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巧儿……”才开口,手臂就被小丫头紧紧地拽了住,那般用力,似乎怕她再也不要她了一般。
“小姐,你终于醒过了……呜呜呜……你刚才真的吓死巧儿了,巧儿好害怕……呜呜呜……”
“小丫头,别哭了。”欧阳笑心伸出另一只手轻擦着她小脸上如泉涌一般的泪水,有些疑惑地问道,“跟我说说,我刚才怎么了?瞧你怎么哭成这样?”
“小姐,你刚才一直在说胡话,具体说的什么我听不太清楚,只隐约听清一句什么‘我不离开,死也不离开’。”巧儿吸了吸鼻子,一边抽抽搭搭地哽咽着,一边心有余悸地如实道来。“而且小姐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双手一直在不停地挥舞着,仿佛在奋力地挣扎反抗。我拼命地喊你叫你,又用力摇晃着小姐的身子,可小姐还是没有醒过来,反而一挥手把我给掀倒在地上。”
“小姐,你不是累了说要好好地休息的么?怎么突然变成那样一副样子?吓得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就怕小姐丢下我一个人,再也醒不过来了……呜呜呜……”巧儿说着说着,大眼中又流出更多的眼泪来,小脸上的表情又是惶恐又是伤心。
“小丫头别再担心了,我只是做了个可怕的噩梦而已,醒过来就没事了。”欧阳笑心有些心疼地摸着巧儿的小脑袋,柔声地安慰着她。说是噩梦,她心底却又并不完全这么认为。刚才那种窒息得就要死去,以及生命在一点一点减弱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真实,让她都分辨不清究竟是在做梦还是发生在现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