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熙点了点头,便从瓶中倒出了一颗红色药丸,放进了言灵的嘴中。另一旁,珂玥已经帮蒙空疗完伤站了起来,他细细的望了老者片刻,对着媚灵说道。“姐姐不用担心,这位老前辈体内不知道有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在刚才的爆炸中护住了他的身体,想不到老前辈还有这样的招数。”
媚灵听到珂玥玩味的话语,并未多言,只是深深看了珂玥一眼便走过去将老者揽在怀中,目光关切的望着老者,淡淡说道。“师父体内的是树灵。”
“树灵?”珂玥听到媚灵的话,面色一愣,旋即苦笑道。“听说将树灵移植到体内需要经历分裂重生的痛苦,这种痛苦不是人能够承受的,不过修炼成功后却是大有益处,老前辈是为了何事,竟然修炼这种折磨人的法术?!”
媚灵抬起头,望着珂玥,欲言又止,但她终只是低下头去,关切的目光望着老者神情凝重的面庞,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父……这些事情还是由您来告诉珂玥吧。”
珂玥见媚灵仍是揽着蒙空前辈,关切的查看着他身上的伤势,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便转身朝非熙走去,只见她怀中也揽着一个女子。他走到非熙身旁蹲下,问道。“这个是谁……”珂玥话语说到一半,忽然停下,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怀中的女子,愣住了。
非熙望见珂玥失神的样子,浅浅一笑,问道。“怎么了?”
珂玥仍是凝望着她怀中的女子发呆,并没有听到非熙的话。非熙见此,不禁惊疑,她望了望怀中的绝色女子,又看了看珂玥,她忽然觉得珂玥跟这个女子的脸型有几分相像。
“珂玥,你的鼻子跟她的很像,都是高挺的鼻梁。”非熙笑笑,打趣的说道。
“哦。”珂玥终于回过神来,他摇了摇头,清醒一下脑袋,心中暗道:刚才肯定是幻觉!为何看到这个女子会有虚空飘渺的感觉?!难道是因为刚从生死门中回来,神思有些恍惚?而且总感觉心里像是装着什么事情一般。
“珂玥,你怎么了?”非熙望见珂玥失神的神情,急忙关切的问道。
珂玥回望非熙,给她一个宠溺的笑容,笑道。“没事,我好好的啊。”
“你总是说自己好好的。”非熙苦笑一下,叹息道。她印象中的珂玥总是这样,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总是不让自己担心,说自己好好的,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承受吗?!山洞中的离别本以为是最后一次,碧落泉下废墟本以为是他最后一个厄运,想不到黑石城上空中,他竟然又是奋不顾身的跳进了生死门鬼魅术中。
非熙心中兀自想着,感动一点点涌上,似泉眼一般逐渐变大,最后汇聚成溪,眼前的珂玥竟是帮了自己这么多,似乎从一开始他便在自己身旁,从碧落城废墟中出来以后,珂玥遭到袭击,本以为他随着羽千落离开了,但是冥冥中总是感觉他就在自己身旁。
羽千落曾经说过的话,更是给了自己印证:以楚皇对付楚天钦便是珂玥的计策。而且自历城到黑石城中你经历的事情,都在珂玥的算计之中,他灵力尽失之后,屈身在我的身旁,便是为了保护你!他,的确是我羽千落最钦佩的人才!珂玥自己曾说过,他已经背负了太多的罪孽,沉沦为人间杀神非他所愿!他甚至希望自己万劫不复,以偿还这些罪孽!
非熙心中兀自想着,凝望着珂玥的双眸中再次蓄起了两汪深潭,心中更是绞痛万分。他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实在太多。历城中的巨猿、魔兽群,龙族村庄的一千条人命,还有黑石城惨案,每一件都毁去了无数条人命,黑石城中死亡的人更是数十万计。她知道珂玥并非大恶之人,他计策成功的时候,看着成千上万的人死去的时候,他的心肯定是痛的吧,而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你……还好吧?”千言万语堵塞在自己的心头,非熙却说不出,终只是淡淡说出了这一句话,一切都包含其中。
珂玥见非熙神色凝重的望着自己,担心她身体不适,刚想询问,便听到她这样的问话。他微微愣了一下,笑道。“我……很好。”但是面对冰清玉洁、双眸清澈如水的非熙,他心中却是浮起了几分罪恶感,想起自己帮羽千落做的一切,虽然是事实所迫,但都是罪无可恕,阴沉谋士向来都是病体支离年寿难永,想来自己也是这样吧,但是现在自己却仍然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想起这些,珂玥觉得有些可笑,这个充斥着魔物的世间,罪恶永远都可以存活的这么长久,就像楚皇皇宗,罪恶的源头竟然可以统领亚伦大陆。对于自己做过的事情,他并不后悔,若是后悔,自己也不可能去做,只要她能无恙的便好。
在碧落泉深不见底的碧落城废墟中,宛如炼狱牢笼般的地狱,他曾经想过,人这一生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自小便是孤独一人,无父无母无亲人,十七年的磨练生涯他虽然已经是七级五层的战士,但是却总觉得枯燥的杀伐生涯少些什么,直到他遇见了她,望见她那双清如碧水的眸子,看着她那张静怡迷人的脸庞,他心中充满了满足甜蜜的感觉,对于她,哪怕只是能看见便好。
但是落入深渊废墟中之后,他知道自己的一切都结束了,他全身经脉尽毁,再也不可能修炼灵力,他的体内已经承载不起任何灵力,那时候他曾想终生老于碧落泉下,之所以没有轻生,心中所想的还是奢望能够见她一面。直到那一天,她来到了碧落泉下的废墟中,他看到了她,阔别多日,终日面对无尽的黑暗,人生寥落至斯,唯有一死之时,他又一次见到了她。
珂玥依稀记得非熙在废墟中见到自己的时候,她只是看着自己的眸子,便认出了自己,他还记得她说过的话:“珂玥?!是你吗?”虽然话语中带着惊疑,但是却也带着坚持和相信。原来那时候她就认出了自己。
“摩诃……”珂玥心底喃喃说着,那时候的自己何苦编一个假名字来骗她呢?!其实那时候她便确定自己是珂玥了吧。就像刚才自己现身的时候,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自己。日月轮回,一切似乎都已经是冥冥中注定的事情。
非熙望见珂玥在一旁出神,便伸手拉住他的手,触手却一片冰凉,她心中一愣,急忙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指尖触摸的温度传来,那股奇异的温暖似暖流一般流遍自己的心房,珂玥只觉得自己心中一暖,他冲着非熙笑了笑。“我没事。”笑容剔透清静,一如广漠碧空,一望无垠。
非熙望着珂玥的笑容,只觉得他的笑容暖人心房,每一次望见他的笑容,即便是自己最心底的不快都会忘记一般。
一旁的媚灵望见牵手对视的两人,轻微的笑了笑,提醒道。“非熙姑娘,跟你一起的羽千落还在那边吧。”
“啊?”非熙从珂玥明亮的眼神中回过神来,想起被自己仍在一旁的羽千落,不禁心中有些愧疚,笑道。“是啊,差点忘记了。”
非熙说着,突然心中担心珂玥会不高兴,急忙朝他望去,说道。“我从黑石城到这里来,正好碰见羽千落。”
“哦,我陪你去找他吧。”珂玥本来听到媚灵的话,心中还有些纠结,但是见非熙急忙跟自己解释,心中顿时释然,他清爽的笑了笑,说着便拉着非熙朝一旁走去。
非熙见珂玥并未在意,虽然心中有些释然,但是却又有些别扭,不在意……这种表现是不是有些不合自己心意呢?!她对着媚灵说道。“我们去带羽千落过来。”
媚灵身为魅惑人鱼,具有的是幻力,幻力具有读心术的性能,她自是感觉到了他们两人心中微妙的变化,她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一抹玩味深长的笑意,点了点头,看着珂玥带着非熙朝一旁走去。
“珂玥跟那个羽家天才之间,似乎有些某种合作关系吧。不过羽千落帮助过珂玥,在珂玥灵力尽失、全身经脉尽断,心灰意冷的时候,若不是羽千落答应他帮他保护非熙,我想珂玥也不会有心活在世上。珂玥……我的弟弟……你太要强了,对于自己保护的人,你不惜毁掉一切。唉……”媚灵望见珂玥孤傲的背影,忽然长长一叹,脸上露出了惆怅的神色。
非熙随着珂玥向北边树林走去,她的手被珂玥攥在手中,他的手虽然冰凉,但是却很温馨,此时,她的心都是暖的,她默默的随着他朝前走去,静静的仰着头,看着珂玥菱角分明的侧脸,他英俊刀刻般的脸庞上带着几分柔和的美感。
珂玥感觉到非熙的注视,转头对着她暖暖一笑,两人目光相触良久都不忍分开。但是珂玥心中却升起几分空寂寥落的感觉。羽千落,他曾经帮助过的权相,那个极具野心和实力的男子。一想到他,珂玥的心中便会有一阵阴影,他曾经帮他作了那么多事情,虽然知道羽千落也是苦命的人,但是自己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而且已经有太多的人死去,或许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死去。一将功成万骨枯并不一定是在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