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好没用,看着自己的亲人一点点地在自己的眼前逝去,而她却什么都不能做,这种无力感令她十分的挫败!
“我回家了……爹……娘……”嗅着院子里混合的花香气息,严鸾秀眼中的泪再度滚落了下来。
这里的一草一木仿佛还沾留着他们一家人从前快乐的气息,那时候他们一家人是多么的幸福,爹总喜欢追着大哥满院子跑,一边追一边还愤怒地大喊,“逆子,你给老夫站住!”而顽劣的大哥总是跑到最后钻进娘的怀里,要求娘一定要救他,不然他一定会被老爹打死的。自己则是在娘的身边对自己的亲大哥落井下石,总是幸灾乐祸地嘲笑他活该……
“大哥……我好像看见爹娘……了……他们正……挥手……叫我……过去……呢……”严鸾秀倚在严亦非的怀里,慢慢开始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放在严亦非胸前的手也缓缓垂了下去,她安静地仿佛睡着了一样,苍白的俏脸上挂满了满足的笑容。
“不……”
夏天总是雷雨天气颇多,电闪雷鸣之后,一场瓢泼大雨尾随而至。
夜空中划过一道道耀眼的雷电,伴随着沉闷的雷声惊醒梦中沉睡的人。
一抹白色身影像黑夜里一抹惨白的游魂似的,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淋着瓢泼大雨。没有人敢上前惊扰她,也没有人敢上前替她撑伞,因为她严禁下人跨进她十步里内的距离。
硕大的雨点砸在严亦非的脸上,她却丝毫不感觉痛,或许她早已痛得麻木,没有任何知觉了。
严鸾秀,自己唯一的亲妹妹,就死在了自己的怀里,看着她渐渐没了呼吸,身体也一点点的僵硬起来,她真想杀了自己!
情何以堪,她成了害死自己亲妹妹的杀人凶手!
一直以来,都是她牵连自己无辜的家人,她觉得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为了复仇道路,她还要牺牲多少条人命才够……
她应该及时住手吗?还是一如既往地走下去,饶过那些害死自己家人的仇敌?
她迷茫了,迷茫在该与不该,做与不做之间徘徊。
她真的可以让自己的家人枉死吗?真的可以看着自己的敌人站在自己的面前而不动任何杀机吗?
她不可能做到!她不可能让自己的家人枉死,不可能看着自己的敌人站在自己面前而无动于衷!
她的复仇之路已经走了一半,绝不可能就此放弃!她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她不可能就此半途而废!
她同样要让禀烨付出血的代价!
在大雨中用力仰高自己的头颅,不让自己软弱的泪水再次流下来。
她告诫自己,这是她最后一次的软弱,过了今晚,她会变成一个没血没泪的严亦非,再也没有任何人或任何事能够动摇她报仇的决心。
“这是怎么回事?”一排下人挤在长廊上站着,顾倾尧出于好奇走近一看,却发现自己的死敌正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淋雨,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寂冷气息令他皱起了浓眉。
严鸾秀的事情他在这个府里也有所听说,由于严亦非曾命令下人严守口风,他听到的也只是只字片语而已。
不过严鸾秀的死,看起来对她的打击的确很大。
看到她这副狼狈的模样,他本应该高兴,该拍手称快,该讽刺她恶有恶报。可从她眼中流露的绝望气息竟令他感到莫名的心疼,尤其她强忍住不让自己掉眼泪的倔强模样,更是让他认识了不一样的严鸾吾。
他知道死了亲人会是怎么样的痛苦,小时候的自己,曾亲眼目睹自己的爹娘相继病逝离去,那种痛很揪心,揪心到以为自己的心会硬生生地撕扯成两半,想必她现在也是这种心情吧。
喝退了所有看热闹的下人,顾倾尧撑着雨伞走到了严亦非的面前,手中的伞替她阻挡了外面的风雨,“你想哭就哭吧,我不会笑你的。”这是第一次,顾倾尧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对着自己的死敌说话。
“我不会哭!”严亦非望着站在自己眼前的顾倾尧,殷红的双唇扯出一抹讽刺的弧度,冰冷的眼眸却像千年寒冰一样,彻底冻结了自己的人气。
顾倾尧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神色极其复杂。
沉默了许久,顾倾尧突然伸出自己的双手,轻轻地把浑身湿透的严亦非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那一夜,严亦非在顾倾尧的怀里很安静,没有挣扎,也没有哭泣,安静地就像一个失了魂魄的人一样,平静的脸上一片空白,没有丝毫的情绪,就这么任由顾倾尧把她这么抱着,很久,很久……
夜中淋雨,自是生了不小的一场病,病愈后,严亦非整个人都沉默寡言了,甚至比之前的自己还要冰冷,不近人情。她炙热的情感随着严鸾秀的死而彻底抽空,她也说过她要做个没血没泪的人,她正在一步步地朝这个方向前进。
“老板,严亦非严副将军想要见您,您要见吗?”掌柜跑进雷默的房间,有些惶恐地看着雷默阴晴不定的脸色,困难地吞咽着口水。
自从老板被赶出将军府后,他的脸色就从来没有好过。每天都阴沉着一张脸,看得他和伙计们都胆战心惊的,生怕自己的老板一发火,他们就会遭殃。
“叫她滚回去,我不想见她!”雷默并未抬眼,低沉的声音里蕴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火气。
他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这个死女人自动送上门来了。他不故意拿乔一下,他的男性自尊要往哪搁!
他不是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她想见就见,不见就让自己滚蛋!
总之,他今天是不那么好见的!
“可是,老板……”严副将军的脸色也不好看啊,万一他出去回答说老板不见客,严副将军一定先把他这把老骨头给拆了。
“没有可是!你出去告诉她,让她能滚多远就滚多远,你老板我不想见她,听明白了吗?”雷默用力扯开繁复的衣襟,露出点点诱惑之色,异常邪佞地冷哼道。
死女人不是要跟他彻底撇清关系吗?那好,他就成全她的心愿!
“严副将军,老板说他不想见您,您不能硬闯啊……”没一会儿,二楼的走道上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和掌柜的劝阻声,但这些声音都比不过一记有力的踹门声来得响亮。
“老板,我拦不住严副将军……”望着雷默阴郁的脸色,掌柜有苦难言。
人家是本朝的堂堂副将军一枚,凭他一个升斗小民怎么拦得住啊。
“你来干什么?”雷默的头高傲地仰起,眯细的桃花眼里藏着不屑,“你不是不想见到我吗?怎么这下子又自动送上门来了?”
要比嚣张耍帅谁不会,就凭她冷着一张脸,想吓唬他,门都没有!
“让你的人滚出去,本副将军有话跟你说!”严亦非也仰高了脸,神色冰冷而桀骜不驯。
“这里不是你的将军府,我也不是你的下人,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做这做那的!”雷默摆明了就是跟严亦非过不去,阴冷的眼神瞟过去,吓得想要拔腿想溜的掌柜吓得只能僵立在原地。
“不想本副将军对你动刀子,识相点,滚出去!”严亦非当然也不是吃素的,一记冰冷的眼神冷戾地横过去,吓得掌柜差点瘫软在地。
被老板解雇还是被这个严副将军砍了自己的脑袋,聪明人都知道要选哪样。
他是聪明人,所以他只能对不起老板了。
掌柜权衡利弊之后,脚底抹油,在雷默喷火的眼神中溜了出去,并好心地帮两人掩上了门。
见自己的伙计竟不听自己的话而当场逃之夭夭,雷默气得差点吐血。
他决定,等他走出这个房间后,一定要解雇这个不听话的下属。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的时间很宝贵!”雷默翘着二郎腿,敞开的衣襟中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胸膛,桃花眼似眯非眯,整个就是一个十足的痞子。
他还没有消气,别指望他会对死女人说话有多么的客气!
严亦非一声不吭地走到雷默的面前坐定,冰冷的大眼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有的只是空洞寂寥,“帮我成为轰动全京城的第一花魁。”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不可违背的命令。
“你想干什么,死女人?”闻言,雷默嘴角边的那抹邪笑僵在脸上,再也保持不了自己拽拽的风度,问得有丝狼狈。
死女人到底想干什么,成为全京城第一花魁,想要去招引狂蜂浪蝶吗?还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想要快点下去见她的爹娘。
别忘了,她的真实身份是不能曝光的,一曝光就会必死无疑!
“本副将军的事无需你多加过问,你只需教会我花魁应有的东西即可。”冰冷的大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脸色狼狈的雷默,严亦非没有丝毫的妥协,语气如之前一样强硬。
她决定要置之死地而后生,让自己成为名动京城的花魁,挑起自己死敌们的自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