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挨一日是一日吧!若是真有他们说的那么恐怖,那就等幽冥神功压制不住病发的时候再说,现在,她连想都懒得想。
魅曾经大着胆子质疑过她这般挥霍生命,完全不管不顾自己死活的做法,然而她却不知道像她这样早已不能控制自己死活,不知何时就会殒命,并且曾经很长时间都活在对未来对死亡的恐惧揣测中的人,已经在漫长的自我非我折磨中失去了对死亡的畏惧,死,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看开了,也就放下了,所以她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学会那么多的东西。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般静美,她若能这样,此生也无憾了!
拓跋泠岄手中的那瓣香橘还坚决地放在她的嘴边,莫言一咬牙,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所谓的命运与未来,一口咬了那橘瓣的半截。
拓跋泠岄开怀一笑,把剩下那半截橘子放入自己口中,然后倾身吻了吻莫言的额头。莫言吸气,满鼻的橘子和雨后清新的味道。
一人一半,莫言皱着眉同拓跋泠岄一起慢慢消灭了一整个水南香橘。
拓跋泠岄净手后,将莫言小心地抱到自己腿上,坐在轻纱飞扬的湖心亭中,背后是满池满池在明灭灯火下开得繁盛的菡萏。
他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柔声说:“三日后的万圣节宫廷盛宴,怕吗?”
莫言思绪一顿,摇头道:“不,我不怕,不就是一个女人要为难我罢了,哼,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虽然目前还不能杀她,不过这一次一定要好好修理修理她!”
拓跋泠岄失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果真是阿言的风格,人若犯我,斩草除根。爽快,那我们到时就去好好修理他们。”
“他们?”
“当然!”
莫言心里一抖,只道男人原来并非都是感情白痴,其实玩起那些个脾气来也是极厉害的,就说萧君颜时常玩的那些把戏,若要论起来,一般女子都是比不上的。三日后,估计泠岄要向老皇帝求旨赐婚,一想到这她就头大,萧君颜会作何反应,是平静如水,是怒火冲天,是大闹盛宴还是来个马后炮将她直接掳走做“压寨夫人”,或者……他的思维一向怪异脾性也很倔强,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事,至少,他肯定不会让她好过。
“泠岄。”莫言卷起自己深长的广袖,玩弄着束腰的穗子,低头做漫不经心状,想说:我这具身体才这么年轻,没到法定结婚年龄,这么早结婚生子不好吧?她真的不想这么早成亲,她所接受的教育,她莫言曾经拥有的作为一个商场女强人的思维都强调:要晚婚晚育。
然而这些话对眼前这个男人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也许前日那般不顾一切地奔出去抱住他要他别离开的时候就注定了,注定了她要改变、舍弃、辜负些什么东西。
“是不是冷了?刚下过雨会比较凉。”拓跋泠岄将她抱得更紧,把自己胸前的温度传递给她。
“快到亥时了吧?我们过去吧,如何?”莫言仰起头来看着这男人削瘦的下巴,刮得可真干净,一点胡茬都没有。
拓跋泠岄看了看她想笑又拼命忍住的模样,无奈地把她放下,一边替她穿鞋绑发,一边道:“孙悟空还是飞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啊!”
“呀,你还记得孙悟空啊!”
“当然,那个在你口中不畏强势却在最后被戴了个紧箍咒的什么所谓愤青,我当然记得很清楚。”
“你怕是因为紫霞仙子才记得他的。”
“你不是说的那个大话西游的主角是至尊宝吗?紫霞喜欢自尊宝,不是孙悟空,虽然我不知道主角是什么意思,但我想那应该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人物。”
“你这是什么逻辑?自尊宝就是孙悟空,另一个版本的孙悟空,他当然是主角了,主角嘛,无论电视电影小说,那都是最幸运的人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其他人,全是炮灰。哎,这么多年了,那个世界的好多事情我都记不清楚了。”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不过既然不记得,那就别想了,反正你这辈子都得呆在这了,不过我觉得也许不是孙悟空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而是他根本就没想过要逃罢了,也许是他爱……”
“咳咳咳……”
被拓跋泠岄抱在怀中撑着苏杭油纸伞遮着雨慢慢往书房走的莫言忍不住眼角抽搐,内心狂喊,拓跋泠岄,没想到啊,你竟然有耽美的潜意识,是支耽美的潜力股啊……同性恋也被你这个时代的人视作那么的理所当然,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拓跋泠岄抱着莫言,嘴角不自觉地轻轻勾起,一抹笑擎在光线的阴暗处,傻阿言,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孙悟空,你就不是如来佛呢?分明是孙悟空爱上了如来佛,所以他才甘愿让自己被她的五指山压上整整五百年。
那个孙悟空如果怨天尤人,那我这个孙悟空肯定甘之如饴。阿言,即使有一天,你恨我,你不得不给我戴上紧箍咒,我也会心甘情愿,因为无论我们相隔多久多远,当你孤独寂寞时,你都可以通过这个紧箍咒找到我,我都可以通过这个紧箍咒生生世世记得你。
莫言搂着拓跋泠岄的脖子,靠在他怀中看一路经过的风景,绿树芭蕉,画廊雕梁,婢女小厮,楼台灯火……林林总总走马观花却又在记忆中难以挥去。
很多年以后,当她满头银丝的时候,每到雨夜,站在轩窗旁想起的都是这夜和他在一起的情景,即使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但记忆却依旧那么分明,仿若长生。
不知走了多久,最后拓跋泠岄终于停在了一栋小楼前,莫言四下里望了望,哨岗,暗卫比比皆是,这栋小楼的防卫措施很是严密,想来就是他说的要带她来的书房了。
莫言挣扎着要下来,然而拓跋泠岄那强健的手臂却让她动弹不得,他低头冲她笑笑,示意她不必担心。
她皱眉,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得两人面前的门咯吱一声响,然后就有人恭敬道:“参见王爷。”
拓跋泠岄点了点头,然后直接抱着莫言走了进去。
莫言埋在他的怀中,仰头让自己的眼里只看见绘满各种吉祥花纹图案的房顶和精致的雕梁承尘。但脸却更红,敏锐的听觉告诉她,这屋子里起码还有十人,她被他们尊贵的清王爷抱在怀中一路大大咧咧地走到这些肱骨之臣的面前,这些古板的谋臣不骂她妖女算她莫言祖上烧高香了。
“王爷,王爷……”一见拓跋泠岄到来,所有的人都赶紧行礼道。
拓跋泠岄摇头无奈一笑,“没外人在的时候不必讲这些所谓的规矩套子,你们怎么又给忘了?”说罢,拓跋泠岄终于松手将莫言放了下来。
拓跋泠岄刚松手,莫言便迅速地离开他几步,然后目不斜视地假装整理自己的曲裾深衣,腰带广袖。
发丝有几缕挣开了发带的束缚,随着她的动作飘散在空中,整个屋子越来越安静,就连她指甲轻轻刮过腰带缎纹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
莫言讪讪地住了手,脸上发烫,站在拓跋泠岄身旁第一次有了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的慌张。
“是你长得太好看了。”拓跋泠岄走近她,轻靠在她身后说。
你真的很美,但我却宁愿你很普通,很平凡,因为那样,就不会再有人来和我抢,阿言,就只是泠岄的阿言,泠岄一个人的阿言。
“他,他平常不是这个样子的,今日不知道为何……众位大人千万别误会了。”她低着头,声音极小,晕晕乎乎间也不知道自己胡乱说了什么。
“哈哈哈,莫姑娘还是这么可爱啊!”
“哼!”
第二个哼,她知道,是易水寒的。
第一个声音……莫言循声望去。
“诸葛先生?”莫言睁大了眼,不过转念一想,诸葛铭是拓跋泠岄的智囊,这种场合他自然是在的。
屋子里灯光还算明亮,莫言看着那一身灰衣的诸葛铭,两年过去了,他似乎没什么变化,还跟他们第一次在瀚海郡见时一个样。
“莫姑娘,我是大方啊!哈哈哈,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了。”韩大方一脸憨笑地看着莫言,直对着她挥手,他的身旁依旧是一言不发,冷着个脸的黑冥。
“莫姑娘?莫非是瀚海郡的那位莫言莫姑娘?王爷金屋藏娇的那位?”一个约摸二十来岁,坐在特制轮椅上,面目清隽的男人疑惑道。
“我就是莫言!”莫言定下心来沉声道。
拓跋泠岄依旧是笑,他走到莫言身旁,伸出长臂一把揽住她的肩,面向众人。
“众位,今日请你们来,一是为了详细规划几日后的一些细节事宜,同时也是为了向大家介绍一个人,她叫莫言,是泠岄将要过门的妻子,清王府王妃,泠岄这一生最爱的人,拼尽全力去保护的人!”说完,他偏过头在莫言额上印下一吻,庄重而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