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地躺在床上,阳光从窗牖穿透进来洒在他俊美的侧脸上,却无法温暖丝毫。
她有什么好呢?若说是那张脸,但这天下美丽的女子不尽其数。他是知道的,她的性子冷漠而倔强,行事狠厉而乖张,丝毫不像世人所称道的女子般贤惠婉约,温柔体贴,对夫君言听计从。
一个不像女子的女子,他是怎么爱上的?
他是注定无法动情不该去爱的男人,他奔波于风雨之中,身陷于勾心斗角之营,注定了不能爱的,即使爱那也该爱上一个平静温柔得如同避风港的女人,能够让他在每日勾心斗角之余有丝安宁的女人,可是他却偏偏爱上了她,这个表面风平浪静却实际暗涌奔流的女人。
偏偏就是爱上了,从见她的第一眼,从她发病时在他怀中的每一次挣扎,从她的每一个微笑每一句话……
毫无缘由的。
他将手掌覆在自己的眼睑上,锦衣上文竹还是那么俊挺。
罢了,等到这一次和萧君颜的交易完成他就带着她回历梁,只要她愿意她就是她的皇妃,不,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将会是他的皇妃,他要对她好,尽其所有地对她好,拼尽全力地对她好,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以阻止。即使,是死!
迷迷糊糊地在床上滚来滚去,直到肚子开始咕咕叫她才挣扎着起身,夕阳西下,窗外的嬉闹声开始渐渐沉寂下去。
正准备开门就听见外面叽叽喳喳地在说着什么。
无论在哪流言都像是最俗气的传染病般不过一会儿就会闹得满城风雨,门外的人很兴奋,从不恨、泠岄和她之间所谓的三角恋扯到女人的贞洁问题,再从今天的黑衣女子扯到烈火宫扯到烈焰再扯回到她身上。莫言紧紧皱了皱眉头,简直受不了,这些人说她和不恨和泠岄她还勉勉强强不会发怒,毕竟那是半事实,但是说她是烈焰的女人也太过分了点,把她莫言当什么?
猛地一下打开门再嘭地一声关上,脸上的白纱被门带起的疾风吹飘了起来,顿时就可以看见面前那些男人贪婪的目光。扬了扬手露出手腕上的凤凰羽衣满意地瞥见众人刹那间戒备起来的神色不由得内心大爽,于是冷哼了声骄傲地往楼下走去。
才走几步,刚升起来的骄傲就被打压了下去。
一路上,楼道上、包间里、厅堂中,只要微微竖起耳朵一听就可以听见“莫言”这两个字。而当她一出现,自然而然的,又是全场的寂静。
总不能不吃饭,莫言丝毫不理会众人的各色目光,直接潇潇洒洒地走到柜台前对掌柜的招呼了声就去靠窗那桌坐了下来。
脚狠狠踩着地,仿佛是在踩着众人那淫邪猥琐的脸,她知道,今日在武林大会上发生的一切即使有后来烈火宫的出现,即使那两个指控她的女子都被灭了口但她依旧被永远钉在了不洁肮脏的耻辱柱上,所以这些人才能够这么肆无忌惮地讨论她垂涎她,这个世界就是那样,总有那么些人变态得喜欢去玷污洁白的东西。
还在无声地发着闷气就见花流影溜到了她的旁边坐下。
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怎么,还嫌我太过清闲是么?”本来现在名声就不好,再传出个她与这纨绔公子的闲话那她可有得应付的了。
花流影兀自摇着描金扇子,发上的银色发带随着扇子摇起的微风荡啊荡。微微顿了会,他桃花眼一挑,“你怎么和烈焰搞上了?”
“噗……”莫言刚入口的一口热茶猛地一下喷了出来——全部喷在了面纱上!
抬手准备揭掉面纱却在看见众人如狼似虎的眼光后愣在了当场,微咳了咳才缓过劲儿来,“你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就那个意思,你是他女人的意思。”他漫不经心地说。
“谁说的?给我宰了,还给我添乱……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什么烈焰!”她眉毛一挑,大声说道,明显气得不轻。
“除了他自己还有谁敢说?今日你们走了后不久,他打了个满堂红,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地在那破台子上宣布你是他烈焰的女人,从今以后要是被他知道谁讨论你他就灭谁满门满派满族。”花流影解释道。
莫言狠狠捏着手里的茶杯,额头上青筋都在跳动。
“那件事情是假的吧?我就知道我们这么纯洁的烟笑怎么会遇到那种事情,不过你倒是真的厉害,弯月公子、不恨公子、烈焰,这三个男人无论是谁拿出来那都是要让整个武林震三震的人物啊……不愧是我们凤晟的妹妹,选男人也要选顶尖的,不好抉择那就直接一锅端,男人嘛,总是不嫌多的……”
“闭嘴!”本来今天就憋屈至极,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的火更是猛地一下窜起数丈高,于是端起手中还剩下的半盏茶直接向那张笑得花枝乱颤的桃花脸泼去。
“喂……你……”花流影气得火冒三丈,一边用滚边金丝云袖擦着俊脸一边唤着气冲冲地往外走的莫言。
纵是遮着脸,一路上还是有不少的人对着她指指点点。
莫言风风火火地穿行在人群中,气愤到极点,连眼睛都要喷出火来,嘴里暗自骂着,都不是些好东西,不恨不知道去了哪,又不能去找拓跋泠岄,锦棠喝醉了酒,她一个人孤孤单单。
虽然面纱上沾满了茶水,不过却恰好遮住了她爬满泪痕的脸。她不是没有心的人,她也会疼会痛,她不是软弱的人,却也不是坚不可摧。
她有缺点,还是一大堆。
她也软弱,只是要坚强着软弱。
夜色渐渐漫了上来,人流越来越少,漫无目的地沿着护城河慢慢走。荷叶田田铺洒在水面上,夜色里有幽幽荷叶清香扑鼻而来。
那个男人,不知道现在又在干着什么,而今日为何又未出现,其实她是不希望他出现的,一个是爱的人,一个是万分在意的人,都是不可失去的人。
好笑地摇了摇头,她走到水波潋滟的河边坐下,然后慢慢脱着自己的锦鞋、罗袜,莹白纤细的脚在月色照耀下搅进碧波中,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水,水声淙淙被脚带起的小水珠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度。
月轮皎洁,月光将周围的一切倒影在水中。
莫言眼光一凛,就在刚才在她恍然间看向水面的时候竟然看见了一抹倏然划过的刀光,虽然只是煞那但终究还是被眼尖的她捕捉到了。
猛地轻声将脚收了回来,连粹白罗袜都来不及穿便赶紧套上了锦鞋。蹲在水边微抬了头向四周看去,果然不出所料,七八个黑衣人正矮着身子窸窸窣窣地向一个地方靠拢了去。
莫言循着黑衣人的方向看去,一时差点尖叫出声。
那是一个背影,一个裸着的背影,一个在皎洁月光下,在潋滟水波中裸着的背影。
月白色的肌肤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小水珠,混合着月色折射出万千光彩,发丝有些湿湿地搭在削薄的肩上蜿蜒出一道道魅惑的小蛇,有些则悠悠飘在盈盈碧波之上,随着水波荡漾开去,宛如随风洒开的一匹漆黑锦绸。
莫言呆呆地看着水中那人的裸背,一时忘了周围的危险,直到黑衣人离水中那人越来越近她才猛然间回过神来。
这么美好的场面实在不忍心打破,但是毕竟美人的性命更重要。留着性命以后才可以慢慢看。
“你们想干什么?”莫言大刺刺地站了出来。
众黑衣人明显没想到会有这么个不速之客,几个人眼神一阵交汇之后便飞速行动开来。
两个人袭向了她另外六个飞速向水中掠去。
莫言情急之中冲着那两个飞来的黑衣人就是一阵凤凰羽衣,黑衣人完全没有任何还手能力直接就化成了一滩脓水,伸手捂着嘴,正要去解救河中那位美人,却听得四周围没有任何打斗声,难道美人已经被?莫言心里一紧,赶紧往那边看去。
一时再次愣在了当场!
他已然出浴,侧身裹着一袭红纱裸着线条优美的脚优雅地站在河边,尚还滴着水珠的发丝慵懒地搭在他肩上和背上,沾湿了的飞扬红纱在月色下更是透明,隐隐透出他魅惑的肌理和令人充血的曲线。月华如水,他一手轻抚着胸前堪比漆黑天幕的发丝一手轻轻拢着半搭在身上的红纱。想是红纱太过细腻柔滑,他手上略一松,红纱就顺着肩膀往下掉了掉,瞬间就露出他瘦削的肩。
莫言捂着嘴的手不由得往上移了移,转而捂住自己的鼻子,血气上涌,差点就流鼻血了,不过眼珠还是紧紧锁定在那人身上。
足足呆愣了一分钟,莫言才正了正自己的面纱大胆地再次上下扫描他,“我并不认识你!”
听了她呆愣了半天才冒出的六个莫名其妙的字他忍不住扬起下颚轻笑了起来,这一笑,肩上的红纱掉得更是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