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泠岄环视周围各心腹一眼,“云风行事谨小慎微,考虑事情步步求稳,但是唯一缺点就是太过自信,诸葛,自古以少胜多之战多兵行险招以走他人不敢想之想,那般骄傲的云风,怎么会料到我堂堂北康三皇子可以连命都不要呢?”况且,现在有人自动上门来帮助他,若是他猜得不错……
“我知道,她走后你就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若不是要报仇我还真不知道你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帐篷一角谢锦棠幽幽开口,眉目间却是挂满担忧,这两年他怎么熬过来的她比谁都更清楚,最初的日子他整日整夜地躺卧在澜沧河边,身边伴随的是一坛又一坛的酒,然后又是呆在瀚海郡莫府她的房间内,日日夜夜均是以酒相伴。
而澜沧河更是差点被他掀了个底朝天,两年了,什么都没找到,还好什么都没找到,他也就凭着这点微茫的希望残活着。
拓跋泠岄身形一震,凤目微眯,一霎那,岁月倏忽滑过,他仿佛觉得自己已然垂垂老矣,若是她已去了,那么他就这么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本来这具身体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只不过唯一的缺憾就是没同她一起去西泠罢了,不过若是她还活着,那他死了她要怎么办?他怎么放心将她一个人放在这人世间?他说过的,一切有他,他会庇护她,生死相随!
易水寒端着药碗刚掀开帐篷就发现里面气氛的不对劲,帐篷里的人都没有说话,一时间,似乎连空气都滞住了。
“泠岄,该吃药了。”白衣男子微挑了好看的眉说道。
“公子的风寒怎么还没好?这都好些日子了!”谢锦棠诧异地问。
易水寒一掀白衣,将药碗放在桌上,白了谢锦棠一眼,“寒气积淀深自然要慢慢祛除。”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意已决,两日之后攻打彭台山谷,我就不相信他云风能斗得过我拓跋泠岄!”他坐在那里,一身银甲熠熠生辉,幽紫眸子亮丽璀璨,风华无限,气势磅礴。
韩大方,东方玉面,韩枫,谢锦棠,诸葛铭以及一干人等深吸口气,点了点头,转身出去。
“两年了,不知道她的病怎样了。”他依靠在软垫上,微微叹气。
易水寒坐在他对面忍不住怒道:“怎么,两年了你还不死心?”
“她没有死,我有预感!而且,她很快就会回到我身边了。”他倔强地说。
“你还是这般执迷不悟!她简直就是你命中的魔障,若不是她你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境地,若不是她你的病也不会这么早就爆发,呵,而立之年,本来我还在想只要你的病能够熬到而立之年,我总能想些什么法子的,可是现在……泠岄,你才多少岁?你才二十又四啊!那么年轻,你肩上有多重的担子,你还有多少未尽的事要做?我一再一再地告诫你不能动怒,不能动情,可你偏偏从未将我的话放在心上!你看看你自己如今是副什么样子?你的身体又是个什么样子?两年,才两年,就因为她的死你就变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又对得起谁?”易水寒指着拓跋泠岄的鼻子大吼,语气激烈,差点掀翻面前的桌子。
拓跋泠岄微闭着眼,轻轻咳嗽。
“你……”易水寒气得满脸铁青,看着他的样子又是一阵懊恼。
“水寒,本是遗传之病,娘胎里带来的,能够怪得了谁?在遇到她之前我想我可以一辈子不动情不动怒,可以安安稳稳地等你再为我找续命的方子,可是既然老天让我遇到了她那就是命中注定了要我拥有七情六欲,其实想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好歹能够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好歹能够轰轰烈烈地爱一场,就算少活点年岁我也甘心啊!”很久以前,之所以一直不敢对她说什么,一直不敢对她做出什么承诺,就是因为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半死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枉然,反而凭白耽误了她,可是当发现自己想要说什么想要做什么的时候那个人却不在了。
“若不是因为她的死你能这么快就病发,泠岄,你太不小心了!”
拓跋泠岄轻笑,他是太不小心了,一不小心就把那个名字深深刻在了心上,并且从此之后万劫不复,万死不悔!
这一次彭台一役,若是能胜,那么他一定要在有生之年夺得皇权,诏告天下她莫言是他北康的皇后,若是失败,那么他也正好去黄泉找那个人,若她不在,那他就在那奈何桥上等个十年二十年上百年上千年!
总有等到的那一天吧!
怒江发源于北地昆仑山,一路由北向南自西向东流下,正是北康与云国的边界划分依据之一。
整整狂奔三日,此刻的莫言已身抵怒江江边。
江面平静,雾气萦绕,宽阔得竟一眼望不见边。
莫言嘴角扯起一抹笑,昨天他已经出其不意掩其不备地将彭台山谷占领,若是云风不能将他堵死在山谷之中那么他就有了与他分庭抗礼的资本。他不会坐以待毙,云风自然也懂得瓮中捉鳖。若是她料想得不错,云国那后续的八万人应该很快就来了!此处,自然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翻身下马,将破天刀执于掌间,万事俱备只待取尔等人头!
天边长云翻搅,风低沉着呼啸而过,吹起她漆黑飘逸的长发,她宛如战神一般顶天立地,站于此处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来了……
视线里数百艘大船从江面那头向这边划来,声势浩大,旌旗飘扬,清一色的全是装备精良枕戈待旦的重甲兵。
这么重视我们泠岄,那我不还点礼似乎有点说不过去,莫言长刀一舞,嘴里发出一声长啸,直接从马上腾起掠入滔天大浪中。
江水开始翻搅,船身隐隐有些不平,掌舵的士兵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对领兵的千夫长说道:“大人,今日这怒江似乎有些不对!”
“什么不对?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着,赶紧给我好好划船,没见过世面的东西!”千夫长大人骂骂咧咧,满脸不耐烦,他心里想着的就是赶紧划到对岸,将军队开到风元帅面前建功领赏。
“可是真的不对啊!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翻搅似的,一阵一阵的……”年轻的小兵一手掌着舵,只觉得越想心里越恶寒,这怒江水里不会有什么水怪吧?
雾气越来越大,直笼得目力范围大大缩小,仰头看了看天,乌云正在慢慢堆积,似乎是要降雨了。
巨浪开始一波接一波地打在这些船身之上,晃得船只一阵摇摆。
“怎么搞的,掌舵的,你们干什么吃的?”
“千夫长,水下,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啊!”有人惊恐地说道。
“有你个……啊……”船身摇晃得更加厉害,千夫长大人本来威风八面地站在船头,结果船身猛地一摇,他就嘭地掉入江中消失不见,只留得江面一声震八方的恐怖惊呼。
听得这声惨叫众人脸色唰地变白,却不敢再动分毫,更没有人敢下水去查看,过了一会,江面似乎平静了下来,有豆大雨珠从万里长空之上落下,穿过浓雾,荡开阵阵涟漪。
突地,雷声滚滚,乌云迅速翻滚,天低得仿佛要压在人的身上。
众人压抑地长呼了口气,虽然变天了,不过看来风浪是止住了,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于是掌舵的继续掌舵,然而刚行了两步,船又开始摇晃了起来,这一次简直就是天崩地裂般,众人抓紧围栏不敢松手,数百艘大船摇晃得恍如风中飘零的落叶。
“吼!”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叫从深深的水下传来。
“有埋伏,弓箭手准备……啊……是水兽,是传说中的水兽啊!”
八万士兵纵是见过无数世面也未成有过这般经历听过如此恐怖的兽吼声,众人循声望去,不见则已,一见惊人。不远处,在那卷起的滔天银浪中一对如大红灯笼般的兽眼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惊呼还未出口,就有电蛇如刀似剑将沉沉天幕劈开照亮,众人睁大了眼,只见一条比船身还要长上数许,比万年古木还要粗上许多的蟒蛇翻滚在惊涛骇浪之中!巨蟒仰天长啸,蟒尾拍起水壁数丈高。
“凶兽,凶兽啊!”有人一见这副此生从未见过的恐怖场景,顿时晕了过去。
许多船只的千夫长终于在一阵窒息般的恐惧中醒了过来,于是赶紧命令船上众人开弓挽箭,向巨蟒投掷长枪。
冥蛇大怒,在滔天巨浪中撑起长长的蛇身,巨头一晃,血红蛇嘴一张,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它迅速往前游去,巨尾一个横扫就是十几艘船被直接劈开,船身撕裂,数不尽的人掉落水中,顿时水面上就是人头浮动。
然这一切只是开始,掉落水中的人不过一会就发现了不对劲,水下竟然有无数的巨大漩涡,暗涌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