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恩就觉这一天时间像是做了场梦,她跟着裴琅走出去,由于长时间没有活动,两条腿又酸又麻,“裴琅?”
“没事了,已经查清楚那件事同你无关。”
“那,她真的死了吗?”
“这还能有假?”裴琅扭头笑道,神色自然,完全没有容恩脸上的那股子凝重,仿佛已经是司空见惯的,“是事后的心脏病发作,据她家人所说,她长期患有心脏病,这次虽然是在医院,但因为当时身边没人,这病么,人要去的话,很快的。”
容恩轻吐出口气,却始终有团疑云没有挥开,楚暮的话已经明白至此,她怎能如此轻松便脱罪了?
“容恩,你最近过得好吗?”裴琅见身边没有人后,这才倚在走廊拐角处,掏出了一根烟。
“你呢?没有什么麻烦吧?”
男人笑了笑,“放心吧,他要动我的话,势必会整出大的动静来,他不笨,知道取舍。”
“裴琅,你也松手吧,好吗?”
男人轻轻吐出烟圈,幽暗的眸子浸润出晦涩不明,他嘴角轻扬,勾勒出一种无所谓的状态,“当初,是非要动他不可,政界的明争暗斗你不懂,如今我已经爬上来了,自然该是享受生活的时候,这种‘除暴安良’的差事,就留给别人吧。”
依照裴琅的社会地位,容恩也想过,她始终没有明白他当时为何非要除去南夜爵,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想来,也是和那时的前途有关。
“下去吧,有人在等着你。”
容恩浑噩不已,裴琅对她的帮助,她没有忘记,只是他肯松手了,南夜爵,怕是依旧要下狠手的吧?
清晨,阳光已经呈现出细碎,容恩觉得刺眼,便伸出手臂挡了下。当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这束强光后,她一眼就看见院子里面那辆张扬的跑车。银色的尾翼从远处看,仿佛是衬在男人的双肩处,他正一口口地抽着烟,地上已经散落了一大堆烟头,南夜爵一条腿微曲,抬起头时,就看见了站在石阶上的容恩。
他神色疲倦,是靠着香烟的提神才撑下来的,衣服还是昨天那套没有换过,葡萄紫的碎发上,已经沾满了露珠,有些正狼狈地顺着他棱角有致的脸庞滑落下来。南夜爵丢下手里的香烟,倾起身,大步朝着容恩走去。
短短一个晚上,她却觉隔了很久很久,那种被关在审讯室内的孤独以及害怕都被南夜爵眼中的温和给洗刷干净,容恩屏着呼吸,她说不出现在是何感觉,心安了,那种缺口也被填塞的满满当当,她加紧步伐朝着男人小跑过去。人和人便是这样,永远处于安逸的环境下,会令你忘却珍惜,也永远感受不到别样的温暖。
容恩扑入他怀中,被南夜爵紧紧拥住。
呛人的烟草味随之钻进了鼻翼内,容恩从未发现,她居然会这样迫切地需要他地拥抱,她踮着脚尖,将下巴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南夜爵全身冰冷,精致的下巴也冒出了深青色的疲惫,容恩双手扣在他背后,环紧的时候,整个身子颤抖不已。
“恩恩,别怕……”
“我不怕,我知道你会让我出来的。”
她的视线穿过男人颈间,近距离后才发现,那辆跑车的顶棚上竟藏着一层细密的冰霜,她喉咙口突然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般,哽咽出声,“你是不是在这守了一个晚上?”
“恩恩,我不能让你在这个时候还是一个人。”南夜爵手掌抚过她的头顶,“我们回家。”
容恩被他抓着小手,双腿更像是被灌满了铅,“你这样……有没有想过,我会不会心痛?”
男人的脚步顿了下,扭过头时,将她拉到自己跟前,“我若放着你不管,我做不到,我会更心痛。”
他将容恩塞进车内,里面的暖气已经准备好了,她被冻了一个晚上,这会最需要的就是这份温暖。
“我妈怎么样了?”
“我让阿元在那守着,我来的时候和她保证过,今天一定带你去见她。”南夜爵发动引擎,两个眼睛充满血丝。
“你怎么知道我会被放出来?”
男人笑了笑,“我妈那点手段难不住我的,这是我和裴琅之间的交易,他替我将你捞出来,从今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容恩怔忡,环紧了双肩没有说话。
“没想到他还有些本事,他现在到了一定的高度,自然是不希望有麻烦的,不然……我们寻仇的手段他受不了……”
“夜。”容恩将身子靠过去,打断了他的话,“这样,你当初中的枪,那些苦不是白受了么?”
南夜爵,这个依旧在暗夜叱诧的男人,他向来尊崇的是,别人给他一枪,他要赏还一条命的。
他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容恩侧着头盯向他完美的右脸,男人缓了下车速,一双魅惑的眸子浅浅勾起,“恩恩,你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你说,我爱你,所以那些过去的,都是我应该承受的。那一枪,自然也是。”
“南夜爵,你这个傻子!”容恩说出这句话后,便敛下了眼眸,男人只觉肩上一阵阵的滚烫,眼泪已经浸湿了他的外套,直直渗入他体内。
“恩恩,等你爱上我的时候,也会这样的。”
容恩闻言,哭的越发厉害了,南夜爵,你不只傻,你还笨,她咬着唇,将哽咽声吞回肚中,他凭什么认为,她就没有爱上他?
以前,她抓住南夜爵爱她的这个软肋,不止一次狠狠痛击过他,让他痛的撕心裂肺,如今他所承受的,容恩仿佛也能感同身受,她在楚暮面前的坚持是对的,不管有多痛,只要能在一起就好。
南夜爵将车开回御景苑,他们需要回去将自己收拾下,要不然这个样子赶去医院,容妈妈定是要担心的。
洗过澡后,全身懈怠。
容恩疲倦地不想动,穿着宽大的浴袍躺在床上,南夜爵出来的时候,她正蜷缩成一团,眼睛睁着望向窗外。
“累吗?”
她点点头。
“那先在家休息会。”南夜爵顺势躺到她边上,“恩恩,今后,我会让人守在御景苑,在我妈没有松口之前,我不会让她见你。”容恩知道,这次的事情已经给他敲响了警钟,南夜爵生怕楚暮不甘,便提前做起了措施。
只是他没有料到,世上,总有防不胜防。
容恩在御景苑休息一小会,她不敢睡着,只是缓了缓疲倦,便起身换了衣服,想要赶到医院。
下楼的时候,南夜爵跟在她身后,左手挽起带着铂金纽扣的袖子,王玲也提前回来了,正忙碌地穿梭在厨房内,餐桌上还有准备好的鸡汤,“容小姐,这是先生吩咐准备的。”
“王玲,辛苦你了。”南夜爵将保温杯递到容恩手里,“医院的伙食就那样,这几天,伯母想吃什么就让王玲送去。”
“对,容小姐,想要做什么您尽管吩咐。”
“谢谢。”容恩端着保温杯,金属质地的边缘,正渗透出来的暖意连带着容恩整颗心都暖暖的,南夜爵已经率先走出客厅,夜夜也被接了过来,这会正趴在墙角晒太阳。
赶到医院的时候,容妈妈看见容恩就激动不已,南夜爵有事先离开了,妈妈急的问长问短,在确定容恩没事后,这才长长缓出一口气。
“也不知道我们做了什么孽,大过年的就发生这么多事。”
“妈。”容恩将鸡汤盛在碗里面,递到她嘴边,“您别多想,一切都会过去的,看,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容妈妈就着碗口抿起嘴唇,“我没事了,在这住着怪不习惯的,还是尽早出院吧。”
在容妈妈的坚持下,容恩还是给她办了出院手续,回到小区的时候,途中遇上几位邻居大妈,大伙都吩咐容恩好好照顾妈妈,对昨天的那件事谁也没有多问。
许是这件事动静闹得太大了,接下来的日子,林清月没有再找上门,家里也暂时恢复了平静。
容恩在家里住了几天,妈妈偶尔会说起容子岩的事,她也能依稀知道,当初,容子岩年轻气盛,不满家里铺好的路就只身来到了白沙市,过程无外乎就是看上了当初的容妈妈,然后,蜗居在这小小的公寓里面,生活过得惬意非常。直到有一天,男人要离开,并和她约好等安定下来后会回来接她们母女二人,结果,这一等就是二十几年。
很俗气的相遇,也是意料之中的分开。如今的容子岩喜欢上了那种安逸,那些风花雪月的日子,也权当是留在了记忆深处。
“妈,以后我们母女俩好好地过。”
容妈妈躺在床上,脸色恬淡,也没有了当初初见时的那股凄怨,“妈妈想好了,只要有恩恩就足够了,能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妈就知足了。”
她很庆幸,妈妈并没有盲目地留在过去,有些东西坚守不了,是该要抛开的。
大街上,新年的气息犹在,商场内挂出的灯笼串成一条长龙,有些店门口还有燃尽的鞭炮,脚踩上去,鞋底都沾满了红色的包装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