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分明瞧见,在刚才李恪答应出征的那一瞬间,长孙无忌那个老贼的唇角,露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奸笑。不知道这个老贼,到底有什么奸计呢?
太宗见这个儿子,太像自己年轻时候了。英挺雄伟的身材,气宇轩昂的相貌,唯我独尊的霸气……
“好,好,好!恪儿,父皇就在京城等着你的捷报飞回。”太宗拍着龙椅,连声叫好,笑逐颜开的说道。
“儿臣,定不负父皇的厚爱!”李恪激情四射,热血沸腾的说道。
“恪儿,这次长孙大人内举不避亲,外不避贤,极力地举荐你为元帅,你可要好生谢谢他呀。”太宗抚着胡须,满意地看着李恪笑道。
“李恪谢过司空大人的举荐!”李恪双手抱拳以礼,一脸正襟危坐地说道。
“老臣,不敢!吴王爷雄才伟略,堪以重任。老臣一心只为我大唐,千秋万代的社稷。心中不敢存半点私心。”长孙无忌轻笑着,看似恭顺有礼地说道。
好一个大公无私,一心为国的忠义之士。若是不了解他的人,定会以为,他真是大唐最无私的臣子。他自己三个亲侄子不推举,到举荐了李恪,这个人人惟恐避之不及的人。可我分明就瞧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奸诈。
“好,好,好!只要咱们君臣同心,我大唐江山必定千秋万代,永世昌盛。朕这就下旨,封吴王李恪为‘征西大将军’领精兵五万,西出嘉峪关,征讨来犯边的突厥贼子。恪儿,此次就由长孙无忌大人,替你督办粮草,总领后方。希望你们俩同心协力,凯旋而归。”长孙无忌的一番表白,让李世民连声叫好,当即传旨,封了李恪为‘征西将军’。
我在心中暗暗着急,为什么要让长孙无忌督办粮草呢?若以哪个老贼督办粮草,李恪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其下场,也是可想而知。
“微臣一定竭尽全力辅佐三皇子,定不辜负皇上龙恩。”长孙无忌,立刻点头哈腰的应承道。
我偷瞄着站在朝堂上的长孙无忌,看见那老贼一脸奸笑地看着李恪,心里很不舒服。听了李世民的话,我这才恍然才明白过来。看来这个老贼,是想借突厥之刀杀了李恪。
我绝不让这个老贼有机可趁。他在哪儿笑什么啊?现在只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人总是要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笑得最开心的!
再说,我的恪,有那般不堪一击吗?他可是自诩是吃雄心豹子胆长大的。此时只怕也正好遂了他的心意。李恪自幼习武读书,一直苦无用武之地。他身为皇子,却从未建立过功勋。这一次就算是长孙无忌给他挖再大的坑,只怕他也会义无返顾地往下跳。
古人讲‘三立’,而其中‘立功’就列在首位。对于李恪来说,救民于水火,更是义不容辞。只要能解边境倒悬之苦,就算是马革裹尸,他也会含笑九泉!可是我呢?我该怎么办?明明知道李恪此去危险重重,我却丝毫说不出任何阻止他的话来。
对于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来说,一生追求的就是生得光荣,死的伟大!与其苟延残喘,不若奋勇疆场,为国效力。所以李恪才会在听到要他带兵打仗的消息,根本没多想,便应承了下来。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热血男儿……
退朝后,李恪在廊檐下找到长孙无忌,一脸正色的说道:“长孙大人,多谢你的举荐之力,李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也知道,粮草是大军的命脉,望你在后方不要懈怠,误了国家大事。”
好一番义正词严的警告!我在一旁听了,都忍不住想为他鼓掌。
长孙无忌听李恪说到他阴毒的‘七寸’,额际不由得冒出了冷汗。在李恪双目的逼视下,他嘿嘿地干笑着,不停地垂晃着头,展开一脸的皱纹,对李恪谄媚地笑着。
“三皇子,吴王爷,您这话可就羞杀老臣了。王爷您放心,军粮军备绝对不会出一点差漏。”说完,冲着李恪又是一阵谄媚的笑。
我真不忍心看他那张被虚伪淹没的脸。一个人怎么会是这般模样。待李恪转身后,长孙无忌弓身良久方才起身。他慢慢地收起笑容,脸上露出了本相。我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心里惴惴不安。
李恪一定又是得意忘形了,竟把我又忘在了这。其他的贴身近侍,都跟着自家主人了,我还傻傻地跪在这里。不知道这回是他忘记了我,还是我忘记了要紧跟着他。不知怎么的,我却一点也不害怕。
“笑笑,不是让你寸步不离的紧跟着我吗?怎么还傻跪在这?”李恪懊恼地嗔道。
“是你又把我忘记了,好不好!”我噘着忿忿地说道。
“这……我以为你会跟上的嘛,谁知道平常聪明机灵地你,竟还会傻跪在这里。第一次进宫,害怕了吧?”李恪心疼地说道,一脸的怜惜。众目睽睽下,就拉着我出了皇宫。
拜托!我那有那般脆弱,只不过,刚刚长孙无忌那副嘴脸,确实让我心有余悸。这个长孙无忌,真是太可怕了!我心中甚是疑虑,这朝廷之中,边关之外,都有大将,为什么单单选个皇子前去讨逆?
“恪,你这次出征,究竟是皇上圣意,还是是长孙无忌的有心推荐?”我疑惑的探问道。
“这个倒不是很清楚。不过父皇说,是长孙无忌举荐的我。”李恪茫然的说道。
我这才将整件事想得通了,不由的心中又一阵寒颤。好阴毒的招数!但我却不相信,以太宗的英明,对长孙无忌的用心,竟然毫不知情,这未免有点失聪。
难道真象史书上说的,太宗其实是想传位给李恪,这个最像自己的儿子。若真是这样的话,此次出征,便是太宗的意图,让李恪立功扬威,捞足政治资本。
眼下可是万分敏感的当口,太子未立,诸皇子皆有汹汹之意。其位犹如‘一兔置逵,万夫竟夺’。看来李恪这一仗可是赢得起输不起啊!
“皇上让你领十万兵马,为什么你偏偏只要五万呢?虽然以少胜多,可扬名立万。但兵多将广,更能万无一失。恪!你可不要意气用事啊!”我忧心忡忡地问道。
“父皇让我带十万,为什么我只要了五万呢?也许很多人会嘲笑我傻,或是太自负。但我知道自己不是。水蓝,你别担心。自突厥犯我边境以来,我就一直在寻思破他之法。五万已是上限了。况且,支离疏的驻地与这边境相邻,亦可为强援。”李恪自信满满地说道。双眼迸射出晶亮的光芒,整个人看起来神采飞扬。
我喜欢这样的他,集天地造化于一生。说实话,在我看来,他未免还是有些托大。毕竟重要的补给线,掌握在长孙无忌的手中。他会那么容易地让李恪得胜而归吗?但此时,我却不忍扫了李恪的兴。不管是成也好,败也好,我始终都会陪在他身旁。
回到王府,李恪急不可待的对对福伯吩咐道:“福伯,把我的‘弹指’抱来!”
‘弹指’,是个什么东西啊?我疑惑地看着李恪。不大一会儿,福伯抱了一只鸽子走了进来。原来是信鸽啊!王府中除了养有斗鸡,居然还养的有鸽子吗?看来我太没有探险的精神了。直到现在,都还没将整个吴王府逛个通透呢!
看来李恪是粗中有细,早有准备。他真是个难得的帅才!李恪挥毫修书一封,系于鸽腿,随即就把‘弹指’放了出去。‘弹指’钻入高天,绕了一圈,便径直朝边关射了去。
“王爷,你这是让鸽子,给谁送信去啊?”我疑惑的问道。
“支离疏!”李恪兴奋地答道,一脸掩饰不住的喜悦。
“支离疏”?我的眼前立即就浮现出一张丑陋又凶悍的脸。就是那个在马球比赛场上,把李恪打得俊脸开花的那个人。我瞧了瞧李恪眉梢处的伤疤,不禁伸手去摸了摸。
“恪,还疼吗?”我心疼地问道。就是这道伤疤,改变了我跟李恪的关系。我都不知道是该感谢他,还是怨恨他。
“没事,笑笑,你不用记恨支离疏,他可是员虎将。再说,那天打马球他全然不是有心的!”李恪大度的劝慰着我。
“我知道。”我了然的应道。
我不是个是非不明之人,我不过是有些心疼,李恪地一张俊容,从此就不再完美了。
就要跃身边疆,李恪自然有股抑制的兴奋,似乎一刻也停不下来。他一会儿在书房中翻箱倒柜的寻着什么东西,一会儿又跑去平日习武的后院,收拾自己的兵器,仔细地检查着。真象一只快乐的小蜜蜂!我还从未看过他,如此高兴的模样。
他从中取出一柄大刀,亲自在砥石上磨砺着。我不禁莞尔,有谁见过,一个大将军自己磨刀的?这时,李恪脖子上系着的一枚白玉滑了下来,悬在李恪的下巴处晃悠。这枚白玉温润白莹,一看就是上好的美玉。
“王爷,你脖子上,挂着的哪个,是个什么东西?”我好奇地追问道。
王府奇珍异宝甚多,从未见李恪对什么上心过。眼前这枚白玉,虽是上品,到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为什么李恪会如此宝贝的贴身收藏呢?
“这枚白玉,是我母妃在庙中,为他求的护身符。”李恪捉住白玉放入怀里,回头大叫:“备马!”
“怎么了?王爷,你要上哪儿去?”我急切地问道。
“进宫!你也一起去吧!”说完拉着我来到马厩。
李恪翻身上马,一路箭似的狂奔。我吃力地跟在他的后面,好在他似乎没将我忘记,看我追不上了,就会放缓步子。这么晚了,还进宫干嘛?不能等到明日吗?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宫门就要关了。有什么事?竟让李恪如此的急不可待?
大明宫。飞仙殿
这是李恪的母亲杨妃的寝宫。杨妃已然年过四旬,但是一派端庄与优雅。眼中闪动着一个成熟女人,才有的世故与风情。见了李恪,非但没有一丝伤感,而是高兴地叫过李恪,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
“真像你的父皇!”杨妃细细地端详着李恪,情不自禁地说道。
“母妃,儿臣不日就要远赴边僵,为国驱敌。今日特来向您辞行。”李恪依依不舍地说道。
“我已经知道了,你父皇今日退朝之后,便来告诉我了。恪儿,你只管尽力杀敌,娘亲这里你就不必挂心了。”说完用手爱怜抚摸着李恪的脸颊。
“娘亲!”李恪深切而激动地轻唤着杨妃,孺慕之思,一览无余。
我不由泪留满面,即使贵为王爷,也不能时常见着自己的母亲。李恪的心中该是多么的孤独和惆怅啊!那么我呢?如今也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孤儿,独自生活在大唐,爸、妈却生活在现代,不知他们一切可好?若是天地间,真有神明,我祁愿父母一切安好!
“你父皇像你这般大时,早已是威名远扬。恪儿,好男儿建功马背,保家卫国,是你的光荣啊!娘会在这儿等着你得胜回师。待我儿凯旋之日,为娘给你摆桌庆功酒。”杨妃眼神深情地飘向远方,嘴角含着一丝,亦如少女般娇羞的微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说完,又深切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
我的心里很是感动,做为一个母亲,杨妃对于自己的儿子出征,全然没有一丝悲戚之色!想来是十分相信自己儿子的能力。真不愧是高贵的大隋公主,果然有帝胄之风!
“突厥历来与我朝打打杀杀,他们想的就是如何掠我大唐的财物与妇女。在前朝就是战事不断。恪儿,你此去只要能保证粮草充足,便可立于不败之地。那些个可汗们,只要一见久功不下,就自然会放弃的。”
“儿臣知道,儿臣其实研究破突厥的兵阵已然很久了,这次我可要让他们知道我李恪的名字了。”一谈起行军打仗来,李恪的双眼就熠熠生辉。
“好!恪儿,你有雄心,固然好。但行军打仗,最忌轻敌冒进。你可要当心啊!”杨妃深明大义的说道。
“儿臣,多谢娘亲的教诲!”李恪恭敬地说道。
“好了。时候不早了,就要关宫门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杨妃温柔地说道。
如此娴熟美丽的女子,难怪一代圣君李世民会敬她,爱她一辈子。根据《旧唐书》记载,太宗曾多次欲立她为皇后,可是都被她婉拒了。若是杨妃真做了皇后,李恪也一下就从庶子,变成了嫡子,那么他的命运也许又将不同了。
李恪与母亲道别,杨妃送至门口,柔声对他说道:“娘亲等你回来。”
只是简单的一句‘娘亲等你回来。’我却听出了千言万语。不由心头一热,可怜天下父母心!我恍然明白,她为什么坚持拒绝皇后的位子。她不在乎个人的荣辱,不在乎己身地位的高低。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的儿子。
她不愿意自己做了皇后,却将自己的儿子,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唯有儿子的平安,才是她心之所愿。如果李恪做了嫡子,以李恪如此优异的才学,品质。必然会让太宗,想当然地将他视为接班人。那么诸如李泰,长孙无忌之流,就越发的不会放过李恪了。
多么伟大的母爱!她深知平安才是福。可是,她却不知道,她的退让,依旧没有为李恪换来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