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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虞美人

虞美人

“咿呀------”霸王睁开眼,眼内的神光刚凝结在一起,就看到虞姬苍白着一张脸从帐外走进来,风吹起她黑色披风的后摆,走到房中许久才缓缓的垂下来。他怜爱的望她,她好像跟平时有点不一样,眉宇间有着掩饰不去的忧伤。虞姬,刚才去哪啦?他从床榻上坐起来,含笑问她。她走过来,慢慢地说,只是到外面的军营看了一下,大王不必担心,士兵都睡下了。他说,嗯,那好的。虞姬,你给我再斟点酒来,我再看一下地图。他的面前摊着一张边角卷起的地图,刚才他看了许久想找出一条捷径带着部队突出汉军的重围,但是捷径没找到,他却困倦的睡觉了。他看着虞姬捧着酒杯向他走来,心里就不由好生愧疚,真是太不该了。大王,她给他敬酒,他拿过,她伴在他的旁边,但是一反平常模样,她说,大王,你能不能放下这一切带着我离开?他惊愕地望她一眼,这是平时的虞姬吗,平时的她,每次在他对自已没信心的时候,她总是鼓励他坚持下去。他总是忧心地问,虞姬,你看这场战我能赢吗,她就总是眼神坚定地看着他,然后信心百倍地说,能!大王肯定能赢。他就因此有了信心,上阵杀敌也不会有所顾虑,果然就胜了,就这样在她的陪伴下他赢了大半江山。人人都说他项羽是霸王,是王者,是英雄,只有他自已知道,他在虞姬身边就是一个缺乏信心忧疑难决断的人,像个孩子般,如果没有虞姬,他肯定不知在哪场战役中已经放弃了。

你今天怎么了?他心疼地望着她,她用并刀剪了一下两根蜡烛的灯心,烛焰立刻就跳了一下,帐内明亮了许多,更加清晰地照着她冷艳的容颜。她还是如初相遇的时候那样美丽,那时候他刚刚打江山,在江东刚有点小名声,她女扮男装的投军到他门下,又一反平常女孩家的羞怯,自报真实身份,说愿与他相伴,一世跟随。那时候就特别地感动,感动于她的美艳和真诚。如今跟着他,风里来雨里去,不知吃了多少苦,别的女子守在闺中,她却永远是在马上,随他征战南北。在他身边护着他。在他面前倒下去的汉军,死前的最后一刻,眼睛里永远都是虞姬冷艳悲伤的容颜。唉,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我,她说,我只是有点累了,不想过这种生活了。我们两骑着乌骓马逃出去,到大山荒村里去隐居,不是很好吗?她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喃喃的说,现在也许还来得及。

虞姬?他有点不悦,这不像他的虞姬,我们走了,我部下这么多兄弟怎么办,我有什么面目再苟活下去。再说援兵马上就到了。他眼里燃起希望之火,希望也能感染她。却只见到她黯然神伤,洞察一切后的悲观。其实他又何尝不想跟她到一个地方去隐居起来,过着世俗儿女普通的生活,男耕女织,生儿育女。只是他已经是几千万人的君王,是许多老百姓的希望。他现在是骑虎难下,他项羽已经不是他自已的项羽,也不是她虞姬的,她以前很明白的,可是她今天却很反常。

“大王,难道你不累吗,你真想有一天统一天下,你做皇帝,我做妃子吗,我并不想做妃子,我这些年,跟着你出生入死,只是因为我爱你,我已经离不开你舍不下你了。尽管我非常厌倦刀光剑影的生活。”她还在执着的劝说着,这令他太惊讶了,他说,虞姬,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失败呢。你应该有信心才是,我的援兵马上就到了。这是虞姬平生第一次在他面前显得没信心,他的心里也开始动摇。大王,你仔细听,虞姬含着泪抬起头来,项羽疑惑,他侧着耳朵听去,夜风吹过,有楚地的小调传来“风萧萧兮明月光,哀壮士兮思故乡,思故乡兮不得归,悲壮士兮独离伤;山迢迢兮水长长,路漫漫兮望四方,望四方兮雾茫茫,伤壮士兮泪成行。”歌声来自东南西北四面八方。啊,难到汉军已尽得楚地了吗,他突然地跌坐在地上,可是眼睛也还是怀着最后一份希望看着虞姬的,虞姬已没有泪,大王这是真的,我们回天乏术了,这就是你的援兵久等不来的原因。啊,虞姬,没想到会是这样,仿佛一下子跌落到万丈深渊,有一大滴的泪从他精亮的大眼里流了出来。虞姬,我们完了,我的士兵会投降,我会被他们杀死,你,那么漂亮,他刘邦会把你抢过去做妃子吧。想到这里只觉心如刀绞,她虞姬是他项羽最爱的女人,他想到有一天刘邦抱她在怀,甚至跟她zuo爱,有一天她也许还会怀着刘邦的孩子,他就心如刀割。

大王,你就这样想虞姬的吗,有泪从她的眸子里慢慢地凝结,然后珠子般的滚下来,然后,她迅速的拔出随身的青蛇剑向脖间刎去,他跳起来阻止的时候,已晚矣。她在他怀里,含着笑,气若游丝,她说,没了我,你可以骑着乌骓马杀出去。到江东,不怕不能东山再起。可是他不听,难道这么多年她还不明白他吧,一厢情愿地以为他项羽那么看重江山?

虞姬,你不能死,没有你,我纵使有万里河山还有什么意义,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你为我骄傲啊。虞姬含着笑,最后的泪也滴落下来,你要答应我,杀出重围,好好的活着,重新来过,不要辜负我。会有更好的女子跟随你的。说完死去,项羽一身血的站起来,对着帐外的士兵大叫道:传令,三更出兵。

跨着乌骓马拼命的厮杀,眼里都是她决绝艳丽的容颜。都是她平常的样子,她护在他身边,她替他挡刀,她和他拥坐在马上跟他说来世做一对农村夫妻,她说她想跟他生个孩子,她说,没了我,你可以骑着乌骓马杀出去,重新来过。泪就这样大滴大滴的伴着鲜血落下来。杀杀杀,已不知拼杀了多久,理智和力气已慢慢的消失殆尽,乌骓马像电一样的带着他飞离,慢慢地追杀声听不到了,慢慢地万籁俱寂,终于乌骓马停了下来,他啪地掉到地上。梦里面有人轻声地唤“大王大王,“虞姬是你吗,他从昏睡中睁开眼,想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黑暗的江边却只有水雾慢慢的飘过来侵袭着他冰冷受伤的身体。心里只觉愁肠百结,大王大王,他又抬起头来,这次是真的有人唤他,身边站了一个人,渔夫打扮,请大王快上船,江东父老在那边迎着大王。真的是聪明的女子,什么都被她料到了。只是她不知道她在他心中有多么重要,江山也罢民生也罢,他项羽所有的成就打拼只是为了她开心,为了她为他骄傲,为了证明她当年的投奔并没有错。她却不知道,轻看了自己。没了她,他项羽即使东山再起又有什么趣味,龙袍加身却已没有她在他身边分享,又有什么意思。大王还请赶快上船。渔夫又在催他了,隐隐的追兵的马蹄声又起,唉,他说,我项羽还有何面目见江东父老,说着场面的话,却只有那个死去的人知道他真正所想。

只见宝刀一横,一代霸王就自刎在乌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