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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东施(十)

(十)

来土城已经半年。

东施和郑旦等一干女子在范蠡的培训下,慢慢地脱了山野农村之气,一个个举止言谈诚如大家小姐一般, 特别是东施和郑旦, 其明媚照人, 行坐立卧,恍然赵国公主王妃一般。

半年时间而已, 不算长, 弹指光阴, 只是一切都变。

西施重生, 东施也得已重生般。

这一日, 越王又送来许多新缝制的漂亮衣裳。东施只是站在远处望了一眼那绫罗,就没了兴趣。

不比第一次, 收着这样贵重美丽的礼。

衣裳是女人的另一张脸庞。

许多人都明白, 所以坚决要实施美人计的越王,自然会不惜血本给她们添制最漂亮的罗衣。

再说春秋战国时候, 周天子成傀儡,诸候称霸。各个国都以夸富斗强出名。影响到世俗生活中来, 衣装服饰就自然极为奢侈。

还记得东施第一次看见这些衣服。

她轻轻地捧于掌心, 仿佛得了珍宝一般。它们全部是用最好的丝绸织成。薄而透明, 轻盈无比。贴身如无物。有各种颜色, 淡黄, 轻粉, 浅绛,蜜金,等等, 只有你想不到的颜色, 没有她作不来的流光。一大件衣裳将前襟向后身围裹,采取横线与斜线的空间互补,将细腰丰臀尽现,走起路来如洛神凌波, 弱柳扶风,十分的飘逸美丽。获得静中有动和动中有静的装饰效果。同时采用平挺的同色系的锦类织物镶边,边上再装饰云纹等图案。

真正是衣作绣,锦为沿。

世间最美的物事除了女子的脸庞,就是这些衣裳了。

以前东施在苎萝村从来都是荆衣布裙, 何成穿过这种衣裳。真是做梦也不曾想过有一天能得着一件。没想到到今天不是一件, 而是许多件, 绫罗绸缎,五光十色的堆满房间。

她领了自已的那份去, 回到自已的房间。

晚上点着烛光, 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的看, 抚mo, 试穿。累了倦了就抱着这些绫罗入睡。

可是当这些美丽的东西隔三差五的就送了过来时, 东施失了新鲜感和宝贝心, 到如今看都懒得看一眼了。

东施和郑旦是所有的女子里最漂亮, 也是学得最快,学得最优秀的女子。

可是东施不开心。

眼看着来土城已经半年。范蠡再也不敢在人前拉她的手, 在无人处抱她在怀,亲吻她。

到了后来, 除非万不得已, 他甚至避免私下跟她说话。

她还爱着他, 但是他却为了他的名利和权望远离她。

他忘了, 她千里迢迢, 是为了他才来的都城。

什么国家民族大义, 她不是郑旦那样的女子。

越国的存亡与她何干, 她只要和爱的人长相厮守, 白头携老。

但是他不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为他牺牲。

或是他从来不曾爱过她。

爱?只是他诱惑她来会稽的,那一点悬崖边上的蜂蜜?

她不得而知, 她好想去问他,可是他总是避而不见。她没有机会。

西施?你在想什么?郑旦走到东施的身边,笑着问。

东施从沉思中惊觉, 道, 没,没想什么。

郑旦笑, 别哄我了, 你是不是在想你的情人?

情人?东施心里跳了一下, 以为心事被她看穿, 一张俏脸通红,好不尴尬紧张。

恩?没关系啦。我也经常想念我的情人。

你的情人?东施奇怪,像郑旦这种高风亮节为国为民死而后已的女子也有爱着想着的人?

恩,他是我的未婚夫。郑旦的眼里尽是想念和幸福。他在家乡。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

说到这里, 不由眼里有了悲凄之色。

可你?不是要到吴国去吗?东施说道。

是的, 他不同意。我偷偷来的。没有告诉他。知他不让。郑旦叹了口气。又道, 为了国家牺牲掉儿女私情不算什么的。

东施又一次汗颜。不再作声。

他有一双很有神的大眼睛, 长得很俊郎。他是我唯一喜欢过的人。

郑旦兀自沉浸在回忆里,我们很相爱。我现在很想念他。有时心里很苦。

说着说着, 声音哽咽。眼里有了泪光。

东施拉过她的手, 握在掌心。

郑旦感激地看她一眼, 说道, 如果将来能够活着回越国,我一定重回故乡找他。

东施听到这里, 不由心酸。

郑旦也知无望, 不想多想, 只得转变话题, 问道, 你呢, 你有爱的人吗?

东施迟疑, 最后答道, 没有。我只是想家乡想爹娘了。

郑旦笑, 安慰道, 这是肯定会想的。但是一定要想明白, 我们这是为国为民的大事, 爹娘也会为我们骄傲的。

东施只得笑着点点头。

郑旦道, 我只是奇怪, 先是你怎么也不肯理范大夫, 到现在, 范大夫好像避着见你一样。

我觉得他喜欢你呢。

毕竟是十多岁的女孩子, 说起各自的儿女情事。也还是一副多情理想和天真浪漫的样子。

东施心跳, 脸羞红, 说道, 哪有的事。

郑旦就笑, 其实范大夫那人蛮好。人长得好看, 又聪明能干。真是难得的人才呢。

东施不语, 一会说道, 只是表面罢了。

两人正说到这里, 范蠡刚好按照惯例过来检察。

东施和郑旦站起,走过去。

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交叉领、窄袖、腰间束着一根暗红色的带子。黑色的长发在头顶挽了一个髻。愈发得显得高贵清俊。

东施不作声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经过郑旦和她的身上, 并没有停留,就飘了开去。

已是许久的忽视。

东施想到这里, 不由心痛的老毛病又犯了。

好痛好痛, 痛得受不了,只得手抚着心口, 躬着腰在那里作声不得。

郑旦看到这个, 连忙走过来,关切地问道, 西施, 西施, 你怎么了?

而这些, 范蠡都看在眼里。

他曾在施家村看她犯病。那时候他能够抱她在怀,将她置于膝上, 温柔地替她抚mo心口。

但是现在, 他不可以。

他不可以让自已泥足深陷, 也许, 一切还来得及。

他不会在她的情网里万劫不复。

郑旦却看不到范蠡心里所想。她急切地叫道, 范大夫, 快叫医生来, 西施痛得好厉害。

东施已经痛得眉心出了汗, 一张脸煞白。

她想也许他会心疼。他会过来问她一声。

但是他没有, 他只有冷冷地淡淡地道, 小毛病而已。休息一下就会好的。你们担负着艰巨的任务, 平时自已要多注意身体。

东施听到这些, 只觉心痛得更厉害。

仿佛有千把钢刀在里面绞一般。

死吧死吧, 生还有什么意义?

一想到, 果然就晕了过去。

郑旦道, 范大夫, 西施晕了。

范蠡身体一震, 心内一阵剧痛。他沉着声音说,郑旦你扶她进房。我去叫大夫。

慢着走出宫门, 便飞也似的向座骑面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