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旧带着我的面具度日,赌博的代价是让大王子对我的兴趣犹胜从前。我们明里嬉笑情浓,暗里却是剑拔弩张,波涛暗涌。
已经七天了,廖青风还一点消息都没有。等待是心焦而又令人气躁的事情。
经过大雨洗涤,万物吐新。深夜,万籁俱寂,我睡不着,身边没有奶娘,没有三王子,没有廖青风,只有一个时刻需要防备的东扶桑大王子,身心疲惫的我在这时备感寂廖无助。
轻烟漫漫,篝火“咝咝”吐着艳舌。
“有刺客!”突地一声大喊,紧接着便传来刀剑相击的声响。
“什么事?”大王子大步从帐内蹿出,声色俱厉问。
武士们连忙朝他围拢,“负责巡夜的阿三刚才叫了声‘有刺客’!其它人已经前去支援了。”其中一人答。
我愣愣望着前方,隐隐绰绰间,我看到几个黑影与大王子这边的武士纠缠在一起。
“王子妃,过来!”大王子睨视我道。
“放心!敌我不明,我不会逃跑的!”我强抑内心的澎湃侃笑:“我还不想糊里糊涂去做人家的压寨夫人。”黑衣人并不纠缠,他们急于往里闯,可见他们是抱着目的而来,为以防万一,我赶紧撇清关系。
闷笑一声,“你能这么想最好!”
“撤!”心头一震,这个声音万分熟悉。
“啊——”一声惨叫,黑衣人有人受伤了。大王子的人果然训练有素,他们迅速放弃了对逃逸之人的追捕,转而狂攻受伤之人。能在混乱的局势下做出最有利的选择,这些人的心理素质绝不一般。怪不得大王子敢带他们走南闯北!由此可见,大王子虽然狂妄自大,但他并不是夜郎盲目之人。
“回殿下,来人共九个,八个已经逃逸,还有一个被我们的人拦下了。”前方的武士回来禀报。
喜形于色,大手一招,大王子兴奋不已:“带上来!”他若有所思地偷觑我,我回他一个灿烂无比的娇笑。
黑衣人被人带上来,脸上的遮巾已经被人揭去。来人面色苍白,嘴角溢血,他揉着胸脯喘气,显然受伤不轻。心跳陡然加速,我强自镇定。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曾三番五次怀疑我的军师和也。虽然他现在化了妆,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内心喜悲交替,我没想到来的竟是三王子的人。和也向来不离三王子左右,他在此,那不表示……还好!其它人已经安全逃走了。
“王子妃认识他?”大王子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和也听闻“王子妃”三字抬头,当他看到我正襟端坐时,眼神疾速闪烁了一下。他低头,不吭声。不是吃惊之色,这说明他一早就知道我在这里。
“怎么?认识吗?”大王子继续追问。
我神昏意懒地打个呵欠,不着痕迹地将问题化解:“大王子希望我认识他吗?”
“不认识最好!”
我笑笑,不置言。是你自己误会,我可没说我不认识,到时发现真相可不能怨我。
“你是什么人?”大王子改而问和也。武士们对和也搜身,却一无所获,他们悻然地对大王子摇头。
“蓝田盟果然藏龙卧虎,原以为你们只是普通的商队,不用审了!老子认栽!老子大意,今天在阴沟里翻船,说吧,要杀还是要剐?”和也操着粗口骂。完全一副要钱不要命的土匪腔调。回想他往日的斯文,我不禁轻笑出声。
我这一笑,顿时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和也侧头,上下左右打量我几眼,我笑眯眯看着他,准备迎接他接下来的“出人意料”。“嗯,这妞长得不错,如果老子没被抓,一定抢了回去给老子老大做婆娘。”
“你是南风国人?”“婆娘”是南风国才有的称谓,故大王子问。
“不知道!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和也坐地赖皮。
大王子蹙眉,显然没想到抓了个“硬石头”。
“带下去,严加看管,等我想好了再处置。”
称应一声,和也被人倒拖而出。
“王子妃,你能解释一下你刚才为什么在外面吗?”
我脸不红气不喘:“心烦,睡不着,所以想出去坐坐!”这可不是撒谎,碰上三王子的人来救我,这纯属巧合。
“是吗?王子妃睡不着的时间可真巧得很!”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若不是大王子的人训练有素,只怕我现在早让那人献给什么老大了!”
睨视良久,大王子在我脸上看不到心虚的痕迹,无法,他怏怏一哼起身,看样子是准备离开。我嘟嘟囔囔在他背后舞拳踢脚,却不想大王子蓦地回身,我所有的举动被他看了个正着。我心虚地左顾右盼,随即佯装疲惫万分地伸个懒腰,暗示他我要睡了,请勿打扰。
“嗬!”用好笑的神情望着我,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恼羞成怒:“快出去,我要睡了!”
脚步声渐渐往外,帐外传来一连窜的大笑:“哈哈哈……”
气呼呼的躺下,我的神思不知不觉转到和也的事上。要怎样才能不动声色地救他呢?我瞑想。哎呀!我一拍大腿惊坐而起,他不是说他是南风国人吗?呵呵……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第二天一早,我们照例赶路。和也受了重伤,骑马尚不可,更别说用马栓着他拖着走了。大王子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大发善心让他与我同坐一车。我心中自是万分欣喜,但同时也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孰能知晓这是不是大王子的诡计?我已经在他手里栽了好几次,这次可不敢再冒进大意。
“喂,伤没事吧?”我踢和也两脚,故意用陌生人的语气问。
和也抬了抬眼皮,鼻孔朝天对我直哼哼。我“嘿嘿”一笑,佯装兴起:“看你也不是三大五粗的人,没想到骨头倒挺硬!嗯,有骨气这点我还是很欣赏的!你说说,你们为什么要打劫蓝田盟的商队?”
“有钱呗!”
“那你们怎么找错人了?”
“谁知道!”提到这,和也愤愤地啐了口痰。
我与和也天南地北地瞎扯,我要让偷听之人知道,我之所以和和也说话,那纯粹是因为无聊。
马蹄轻轻响过一阵,我凝神一笑,迅速将廖青风塞给我的疗伤药抛给和也。两人什么也没说,现在还不到时候。一切只能从长计议,我先和和也畅聊,为以后的求情奠定基础。即使我们要逃,也得先让他的伤好个七八分才行。
“殿下,我们到容城了!”
容城?这不是与北朝交界的地方吗?大王子这时候悄悄到这……我抚指深思,和也也同样心事重重。
“嗯,知道了!安排那些人三天后来见。这两天我先转转,摸摸情况再说。”大王子有条不紊地吩咐。
三天后……我抬眼,正巧碰到和也的眼神递来。我点点头,好!就在三天后!与繁华的大都和内地的小城相比,容城的经济要萧条很多。一般平民走在大街上都拿着防身用具,或枪或棍。小孩子三五成群地吆喝着追逐,由此可见,边防重地的民风民俗与内地大为不同。
“呃!这匪乱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平息!”一人摇头叹。
“什么匪乱?!”一位看起来很有学识的老伯嗤之,“依我看,这匪乱不过是障眼法。大王子养精蓄锐这些年,他终于要出手了!”
“周老先生,您为什么这么说?”
老先生咂咂嘴,旁边的人立刻为他添果续茶。“哼!北朝二十多万大军压境,如果只是匪乱,不早被夷平了吗?依我看呐,这水——嗯!深不可测!深不可测!”
这位老先生有些见地,我不由得多瞅了他几眼。这时大王子已经将要交待的事情吩咐完毕,他扬扬手,马车再次移动起来……
四国相安无事的表象下波涛暗涌,看来袭卷整个大地的惊涛骇浪不久就会来了。自古以来,战争成就的是英雄帝王,受苦的是平民百姓。如果战争真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三王子他们会何去何从?还有我那懦弱的亲哥哥……闭目,恨愁纷乱的思绪霎涌心头。
“到了,我们今儿先在这里休息。”大王子用银色的鞭柄将车帘挑起。我一把将鞭柄挥开,纵身一跳,轻轻松松落在地面。伸懒腰,扳脖子,然后又扭胳膊蹬腿。我仍是一身男儿装扮,所以一系列动作下来,我做得流畅肆意。
“有时看你,你真不像个女人!”大王子蔑笑。
我也不恼,无辜地眨眨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公子像女人了?”
大王子语噎,自顾下马,他随手一抛,随身的武士赶紧接下他抛去的马缰。
我抬头,“天门客栈”四字在夕阳下耀耀生辉。天门……田盟……是纯属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