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王后既然已经下旨,您和公主殿下还是早做准备为好。”秋娘望着魏公公一行离去的背影忧心忡忡。
三王子长吐口气点头,他抬手轻抚我的右鬓,神色凝重,目光虑疲。看到我这样,估计他也感到焦心吧……突然,他微微一笑,轻轻托起我的手放到秋娘手中重重一拍,慎重其事道:“奶娘,本殿现在将她托付给您,北朝有人容不下她,您可不能疏忽大意。”
“是!殿下!”秋娘躬身低头行礼,再抬头时,眼神顿变,仿佛受领了无比巨大的使命。
大家恭送三王子离开后,秋娘突兀回头,她用犀利的眼神望大家,紧接着便听她掷地有声吩咐道:“公主殿下旅途劳累,大家快扶她沐浴更衣,稍作休息之后好参加今晚的宴会!”就这样,我在秋娘威严的一声令下,被宫女们簇拥着进了王子宫。大家一路上步履促急,我也没来得及细细打量宫中的陈设。
沐浴之后被人裹着长巾出来,事情还没完。
“公主殿下!”众人行礼。
我不说话,秋娘见机行事,代我道:“大家都起来吧!以后见了公主,大家行礼之后只管自行起身。”众人应“是”,看她们的样子,应该早已恭候多时。我暗中观察眼前的情形,秋娘身后一字排开十来个宫女,或捧裳或端饰,个个手无空缺地等着为我“装扮”。
“公主肌肤白如皓雪,果然很适合这淡荷色彩裙。”雪燕嘴甜如蜜。
秋娘也很满意,她轻按我的两手左看右看,看着看着又伤感起来:“唉,好好的人怎么就……”
我知道她是说我痴傻的事情,虽然对欺骗她有些于心不忍,但我也有我的为难。我无法对她言语相劝,只好对着雪燕转移大家的注意力道:“姐姐,我可以玩了吗?”所有人中我只与雪燕相熟,所以也只有与她说话才不会让人起疑。
“已经好了吗?”雪燕还未接话三王子就进来,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华衣,仔细一看,衣服上还有不少闪着金光的暗纹。
秋娘盈笑上前:“全都好了,殿下请看!”
三王子朝我这边看来,我立刻扑身上前,撒娇道:“我饿了!”如果可以,我实在不想在宴席上大吃大哚丢他的脸,所以我得先吃些东西垫底。
“秋娘,给她些零食吧!不会弄脏衣服的就行。”三王子说,随即又看着我入迷道:“今天很漂亮!”
我喜逐颜开,如受大人夸奖的得意小孩般在原地转上一圈:“奶娘也常说慧明很漂亮,她还说转圈圈的慧明最漂亮!”
三王子宠溺地拉起我的手:“对!转圈圈的慧明最漂亮!”
“殿下,马车已经备好了!”侍卫进来通禀。
三王子淡淡一点头,摆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三王子宫离陛下和王后所住的大王宫并不是很远,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一路上因为我有美食享用,所以也表现得极其安静。三王子时而锁眉时而叹气,偶尔还会望着我发呆。
“慧明,等一下要跟在本殿身边,一步也不要离开,知道吗?”进了正宫门,三王子突然说。
我将最后一口点心咽下,难得乖巧地叫:“我知道我知道!奶娘说大房子里有坏人,所以慧明不能乱讲话,也不能乱吃东西乱走动!”
三王子眼里闪过刺痛:“嗯!慧明真聪明!”
下马车,我暗吃一惊,因为赶车的人竟然是和也。他眼神内敛,一身侍从打扮。
“记住,万一发生什么事,你就跟在公主左右。”三王子侧头吩咐。
和也顺势低头,也不吭声,只小心地过来扶我下车。
乐声悠扬传送,我们终于到了王后所住的大殿。殿内分席两列,已有不少王子公主入座。大家见我们进来,个个都引颈翘盼,不一会便开始窃窃私语。我抓三王子的手紧了紧,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三王子也很配合,他用另一只手拍拍我的手背,用温柔的眼神给予我安抚。
“哦,三王子来了!”是娇柔的女声。我抬头,上位端坐着一位三十来岁的贵妇,她柳眉红唇,身材凹凸有致,一对凤目给人的感觉不怒而威。我不能直直盯着她看,心中却总感觉她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儿臣拜见王后。”三王子拉着我跪下,他行礼,我杵着。
“三王子请起!身边这位可是慧明公主?”王后故作和蔼问。她没对我的无礼发难,想来是已经知道我是痴傻之人。
三王子拉我起来,回答王后的问话:“想必王后已经听说了公主的传闻,没错!她便是南风国来的和亲公主。”说着,他如墨的瞳眸瞥向我,意有所指地对大家道:“公主浑智未开,日后她若对王后或各位王兄王妹有什么得罪,还请大家海涵不要计较。哦,对了!儿臣还未对王后您道谢,感谢您为儿臣选了这么一位‘好’公主!”
听到三王子故意咬重的“好”字,王后讪笑:“三王子满意就好。”
我心里暗自拍手称快——真是厉害!三王子字字玄机不说,他还暗暗将所有人都绕了进来,今日他将丑话美讲事先挑明,又直说我是王后为他选定的王子妃,这样一来,日后其它人若想在我的痴傻上做文章,只怕还得掂量着来。我毫不在意他在众人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对我不满,因为我知道,他越是不满,我可能也越安全。
“咳!”王后假咳一声,顺势摆手对我们道:“三王子和公主先请入座吧。”
三王子也不称谢,自顾牵着我的手往下首的空座走去。我看身边的人见惯不怪,想来这样的事情时常发生。
我和三王子刚要落座,便见魏公公脚步匆匆进来。三王子牵我的手一紧,他似乎是起了防范之心。
王后娇叱:“大胆奴才!没看到本宫正与王子公主们吃宴吗?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魏公公瑟瑟一抖,意味不明地望一眼三王子和我,委委屈屈辩明道:“请王后恕罪,实在是滋事体大,奴才不敢擅自做主,这才上殿来打搅您和各位主子的雅兴。”
“究竟是什么事?你这奴才,还不快点说来!”
王后假意动怒,三王子面寒如霜,我畏畏缩缩在三王子身边,屁股沾凳,如坐针毡般不安。如果我没猜错,接下来的事情只怕不是冲我便是冲着三王子。
其它王子公主好一阵喧哗,只听魏公公提高了音量道:“回禀王后,刚才五殿下在追捕敌国奸细的途中抓获了一名妇人。”
妇人?难道是奶娘?想到这种可能,我的心迅速提到了嗓子眼。
王后神色一松,端起身边的茶轻啜一口,待做足了架势,这才语气不悦地开口:“本宫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是抓了个奸细!这有什么好声张的?既然是奸细,五王子先将她打入大牢,然后再禀明陛下,提刑司择日提审便是,跑到本宫这里来搅和什么?”
魏公公察颜观色,他两眼贼溜溜地瞅我一眼,这才装模作样道:“回王后,这人若是普通的奸细也就罢了,五殿下也万万不敢在此时来打搅您。只是……”魏公公的眼神又朝我们这边飞来,欲言又止。我暗骂狠毒的王后,该死的刁奴!他们主仆俩一唱一和,魏公公当着众人的面这般吱吱唔唔,含糊其词的同时又眼神朝着我们闪烁,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事情和我们有关吗?
“呯!”三王子一掌拍在桌案上,他忍无可忍,眼凶目怒道:“你这该死的奴才,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你吞吞吐吐公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暗瞅本殿和公主,到底居心何在?!”
见三王子动怒,魏公公露出惶恐之色,“咚”的一声下跪狡辩:“王后、三殿下,奴才冤枉!奴才之所以不敢明言,实在是因为那奸细对着五殿下自称是慧明公主的奶娘,奴才是顾及殿下和公主脸面,所以这才……”
从他嘴里听到奶娘的消息,我的心反而奇迹般地定了下来。人还活着便好……
三王子将手收回,一时语塞。
这时沉默的王后突然插言:“既然她自称是公主的奶娘,那这事确实不能等闲视之……”她蹙眉,故意露出似有为难的神色。
我神情不变,说到装傻充愣,我在南风国十年的功夫,那可不是胡混的!我心中打定主意,她们不带奶娘上殿,我就绝不做出任何反应!相反,她们手里的人若真是奶娘……哼!我会让她们知道痴傻之人也是大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