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幻星辰的交响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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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天与地的界限(4)

今天的咖啡馆,尽管是正午时分,却也显得相当冷清。

环视屋内,除了几名身穿侍者服的青年外,就只有角落的一席桌台边,伏在桌上,熟睡着的少女。

淡蓝色的朴旧衣裙,略带银丝的秀发,苍白的肤色以及平凡的容颜——无疑正是我们要保护的目标,只是此刻的克莉丝,看起来已是极其憔悴,双眼微合,眼角还留有泪痕,睫毛随着呼吸而节奏型的颤动,本就血色不足的皮肤,在雪白台布的映衬下,也愈发显得苍白,联想起她背负的不幸,实在是让人不忍上前,就这样破坏这份难得的宁静。

似乎怀有类似的情感,冷睿没有叫醒女孩,只是在附近找了一把椅子,静静坐下。

不过这时,却有人在不远处的柜台后走出,对着冷睿挥了挥手。

赫然,是帕恩教授。

“您好,我这次打扰,只是想在此借住几天,当然,我会支付食宿的费用的。”

冷睿走过去,轻声对教授打招呼道。

“嗯,谢谢你和沧云,那天救出了克莉丝。”

帕恩教授微微颔首,含笑道:

“——好了,不要吵醒她,她昨晚整晚没睡,我们去别处谈吧。”

“好的。”

冷睿点头,跟在教授背后,进入了一个雅间。

两人坐定,似乎教授已经嘱咐过,不多时,便有服务生为两人倒上了咖啡,教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微笑道:

“首先我要道歉,实际上,关于克莉丝的身世,在很早之前,我就已经得知了,所以一直隐瞒沧云,还是考虑到他们两人的关系,毕竟你们都是那里的贵族。”

说着,他伸指向天,神情也变得凝重:

“当然,身份只是身外之物,贵族也好、贫民也罢,我都认为你们是可以信赖的朋友,但是,我也希望你们,特别是沧云,能够理解克莉丝的心情,返回亚萨园时,希望你能转告他,克莉丝昨天的话语,在伤害他的同时,更痛苦的,其实是她自己。”

“伤害?沧云对我绝口未提。今天他所以没来,也只是因为他的家长,对他进行了禁足而已,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睿讶道。

“是了,沧云的性格太过内敛,难怪……事情是这样的,昨天,克莉丝刚被抓走,我正准备设法营救,但她却又被释放了回来,问明缘由后,我很高兴,正准备去感谢你们,她却和我说,已经和沧云绝交,因为至今为止,与沧云的结识和交往,只是想利用沧云救她父亲而已,而现在,这一切已经没有了意义……。”

说着说着,教授的声音开始低沉下来,而冷睿也微微摇头,苦笑道:

“好拙劣的谎言,估计也只能骗过沧云,但这份好意,我却要代沧云说声感谢,毕竟他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身后的亲人和家族……不过,我主要关心的,是克莉丝,还有教授你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有什么打算吗?”

“暂时还没有想妥,其实我也化名参加了这个仪典,到昨天为止的想法,是希望无论是我也好,克莉丝也好,还是身边的其他人都好,可以尽可能在其中崭露头角,继而利用获取的地位,重复言超尘先生当年的道路,联合联合贵族中的改革势力,推动新的政治改革……不过现在看来,我想得太天真了。”

教授露出无奈之色,缓缓道。

“的确,帝国太子亲自参赛,身份与权位的强势介入,已然将仪典本身的公平性与意义破坏殆尽,而克莉丝的被捕,更充分彰显了保守贵族的力量与态度,现在的晨星仪典,已不具备任何意义,而完全成为了一个幌子,甚至是反讽般的存在,您的放弃,无疑是明智的选择。”

冷睿点头,赞同道。

“但是,放弃掉这个机会……坦白说,我昨天整天,甚至直到现在,脑海中始终在盘旋着,亚萨的未来究竟在何处。”

教授黯然苦笑,露出怅惘之色。

“愿闻其详。”

“当年的帝国双璧中,我与希尔伯特教授颇有渊源,但在思想上,我从少年时,便深信言超尘先生,这是因为他的改革理念,虽然偏于保守,却不会带给亚萨太大的伤害,正因有着这样的认识,很早之前,我便为自己立下了,成为第二个言超尘的志向,并设法凝聚了一些力量,比如眼前,由激进的青年学生的火焰社,以及其他一些,诸如在帝国科学院、帝都大学,甚至是民用飞行协会的关系,希望能在适当的时机,发挥他们的作用,以推动帝国内新的改革。”

“我理解您的担忧,正所谓投鼠忌器,何况帝国尚有强邻在侧。”

冷睿点头道。

“但是现在,那些腐朽的帝国贵族,却无疑,已经完全拒绝了这样的道路——从本质上说,比起将部分权力归还给民众,我的感觉是,此刻的他们,倒更宁愿拉着帝国一同殉葬,而现在的亚萨,早已病入膏肓,内忧外患之中,只怕亡国之日,已经不远了。”

“的确如此。”

看到了冷睿的认同,于是,教授的神色显得更加坚定:

“既然如此,那么,能够拯救亚萨的,就只剩下最后的道路,而它的方式,便是——。”

“武力推翻帝国政权,压制贵族势力吗?”

这时,却不想冷睿竟抢先说道。

“……的确如此!索尔,身为贵族,没想到你能想到这点。”

帕恩教授顿露震惊之色。

毕竟,一个贵族仿若无事的谈起消灭贵族,完全是一件不能理解的事情。

而冷睿却只是摊开双手,微笑道:

“哪里,但是,如果我和沧云只是平凡贵族,只怕也不会与你们结识了,不是吗?”

“当然,索尔,我今日在此坦言这些悖逆之语,是因为相信你和沧云的品格,但是,身为贵族,正如你所说的,个人的理念,却不免要被家族的利益所束缚,比如,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该怎么说呢……我认为克莉丝昨天的做法,固然不近人情,却是很正确的选择。”

说到后来,教授的话语开始显得含糊,但是冷睿却完全理解了其中的隐意:

“帕恩先生,你是想与我们断绝交往?”

“是的,索尔,你此来的目的,我想八成是为了保护克莉丝,当然,还有昨天你们救出她的事情,这些好意,都让我很感激,但是,虽然很难开口,但确立了新的方向后,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方式,我想,如果你们陷入其中,只怕必定是会困扰和为难的……。”

冷睿微微沉吟着,倒是在立场客观的我看来,教授的决定,看似绝情,但其本身,却无疑是对少年们的保护和善意——如果是完全利用的态度,那么教授大可以直接拉拢冷睿和肖沧云,甚至以克莉丝为饵,逐步将少年们拖入反政府行动,继而让弗劳伦斯家族牵涉其中,而引发帝国上层的内乱,而现在,他却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这个机会,而选择了断绝交往,而保护少年们。

可见,冷睿的这个朋友没有白交。

而这时,似乎是领会到了同样的东西吧,冷睿点了点头,露出感激之色:

“……您说的对,那么,我稍后就返回亚萨园,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件事想要拜托您。”

“克莉丝我自然会妥善保护,如果是其他的事情,那么请讲吧。”

教授微笑道。

“如果现在方便的话,您可以带我去中间园中,那些穷人的居住地,或者说是贫民区走一走吗?我只是想看看,亚萨园外,帝国真实的样貌。”

“当然可以,只是,那样的场景,不知你是否能入目了。”

教授微微一愕,随即,看向冷睿的目光,在疑惑之中,却更增添了几分赞赏的意味。

“我昨天去过洛基堡监狱,也许……至少,已经有了一些忍受力吧。”

“也好,那你等我一下,我交代一下,然后带你过去。”

教授笑了笑,随即长身站起,走出房间。

.

“竟然,就在这种地方吗?”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站在破败的街区前,瞠目结舌的冷睿还是呆立于当场。

事实上,即使是我,也不曾想到,帝都内的贫民区,从始至终,竟离我们如此接近——甚至我们仅仅步行了不到一刻钟,便看到了它们的轮廓!

帝都的城市布局,在中间园中,从外到内,是呈现着驻军区——贫民区——上层平民区的大致结构,现在看来,是因为我们初至帝都时,正值深夜的关系,所以在疾驰的漂浮车中,便错失了一览平民区的机会。

但是,在之后长达四个月的时间里,却依然对贫民区毫无认识和接触,相反,却沉醉于亚萨园的美丽中,这也只能说明我们——

“方铭,我现在觉得,自己真的很无知啊。”

看着眼前的景象,冷睿沉重的叹道,在这一刻,他的声音中竟透出一丝少有的无力感。

我缄口不答,固然是因为以他的聪明,并不需要我多说什么,而更重要的,是眼前似曾相识的情景,让我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好像此刻身处着的世界,在刹那间具象化了,脱去了外层的梦幻和云雾,而将最真实的样貌,呈现在我的眼前——

暗淡的夕阳下,并不狭窄,但是极其泥泞的街道上,积累的污水随处可见——因为昨天刚刚人工降雨,而排水系统也不完善的关系,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在水边玩耍,弄得满身泥泞的同时,却也激起一片片泥珠,便被路边的行人和小贩怒声喝骂。

道路两旁,大多是破旧的金属筒楼,层级不高,老旧的屋顶,其样貌与颜色参差不齐,“破洞”和“补丁”却颇为不少,阳台的铁栏杆上,搭着各种颜色的衣服,每当污水从其缝隙滴到地表,便引得行人纷纷躲避,当然,在这些楼房的间隙,不时也能看到破旧的铁皮窝棚,想来是居住者经济条件极差了。

有类似市场的区域,很少的几个人,站在那里讨价还价,购买着好像是生活品的东西,附近还有间外观破旧,颜色庸俗,不知是酒馆还是咖啡厅夜总会之类的房子,门口站有浓妆艳抹,衣衫裸露的女性,看来应该是妓女了。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景象,我竟联想起一个游戏中,世界破灭后的废土来。

不是亚萨园般的人间天堂,亦非洛基堡般的黑暗地狱,这只是现实的,绝大多数民众所生存的人间界——无数的人们,在这样的环境中努力生存着,用自己的汗水与鲜血,支撑着美奂绝伦,而又虚幻缥缈的天空城,而作为其反面,却也诞生出无数怀着愤懑之心,为了打破这样的不公,而甘愿进入黑暗地狱的勇者。

冲突的时代,矛盾的世界,我从未有如此刻般,感到与之强烈的共鸣,一时之间,看着眼前的芸芸众生,我竟有些痴了。

而冷睿的反应,则比我更严重许多。

比起身为普通人的我,生长于上流社会,又少与外界接触的他,第一次面对着惨淡而真实的平民世界,感知中的那份强烈落差,我大致可以想象一些,但不论如何,此刻的少年,在发出之前的叹息后,却只是呆呆的伫立于原地,面色苍白,一言不发,好似迷失于真实与虚幻间般。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他足足站了一刻钟之久,而身旁的帕恩教授,也未曾打断他的迷惘,直到少年自己回过神来,不自觉的苦笑着,面容呆滞,似乎是在问教授,又似乎是自问般,极之软弱的叹道:

“这……就是真实的世界吗?”

“我家就在这里,来坐坐吧。”

帕恩教授没有回答——实际上,冷睿的困惑,又或者说仅是感叹,包括我在内,也无人能帮他解答,因此教授未发一言,只是默默的在前方引路,带着少年走过一条条纷乱的小路,进入贫民区的深处。

终于,在一个独立的小院门前,教授停下了脚步。

陈旧的二层金属建筑,曾经的红色漆皮,已经完全掉光,从而变成了光秃秃的铁灰色,窗户也出现了裂纹和修补的痕迹,倒是院子里,种着的一颗罕见的小树,却凭借它的绿意,为小院带来了一份生气。

教授叩门,而出现在门后的,是一名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女子。

平凡的金发,平凡的样貌、平凡的谈吐,甚至给人以轻微的迟钝感,在见到冷睿后,她明显表现出了紧张。

倒是教授很轻车熟路的招呼冷睿进到客厅——实际上只是一个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间,坐在一把颇为粗糙的木椅上。

教授以“他的私人朋友,以及旅游者”的身份介绍了冷睿,而后,女子才释去了不安,开始表现出热情的态度。

“我是安洁拉.萨特,是与帕恩和克莉丝一同长大的朋友。”

她自我介绍道,不过随后,教授却微笑着补充道:

“也是我的未婚妻。”

于是安洁拉的脸上露出羞涩之态,而教授则对冷睿解释道:

“当初,我们两人都是不知父母为谁的弃儿,在孤儿院中艰难求存,七八岁时,我们逃出了那里,不久后,很幸运的,被搬家到这里的希尔伯特教授夫妇,也就是克莉丝的父母收养。”

“是这样……你与克莉丝?”

冷睿讶然失色,的确,连我都没想到,帕恩教授与克莉丝间,竟有着这样的关系。

“是的,当时,教授刚刚被剥夺贵族身份,和驱除出亚萨园,不过一切并没有结束,直到十多年前,教授再次被皇帝召见,但是他拒绝忏悔,并再次与皇帝发生冲突,于是便被关入了洛基堡监狱,不久后,夫人诞下克莉丝,但却就此染上重病,并在八年前去世,之后,我们,还有克莉丝,三个人就这样相依为命,一同生活着,所以,我们也可以算是她的哥哥和姐姐吧。”

“克莉丝的性格,受夫人的影响很重,坚强、执着、理想化,她从小读书很多,非常崇拜她的父亲,甚至至今为止,她始终相信着在这个世界上,有着正义或是公义之类的存在,包括她拼命的学习,以及这次参加仪典,也只是很单纯的,希望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救出父亲……。”

说到这里,帕恩教授的声音低沉了下来,而他的叙述,也无疑验证了我当初对于克莉丝的猜想。

不过,帕恩教授想要说的,似乎并不在此:

“至于安洁拉,她是个很平凡的人,她很少考虑过其它的东西,唯一希望的,也只是我们三个人,以及她所认识和熟悉的人们,能够平安和平静的生活下去……事实上,我相信这是这个世界上,大多数普通人共同的想法。”

说着,帕恩教授歉意的看了女子一眼,但对方却不以为意,只是回应了一个认同的温柔微笑。

“但是我,可能有些奇怪,从很小的时候,却已经是一个不满足于现实,或者说是喜欢妄想些什么的人……比如说,每天晚上,在入睡前,看着那边的柱子——。

说着,他伸手指向窗外,那坐落于帝都正中,极为醒目的雪白巨柱——尤加特拉希,声音中,隐隐露出一丝嘲讽之意:

“我就会疑惑,为什么同样的人们,却会被划分到两个几乎是天差地别的,甚至毫无交集的世界中,如果这是命运的旨意,那么,命运做出这一切安排,它所依凭的,到底是怎样的法则?”

“法则?”

冷睿若有所思,但是,教授却只是继续说道:

“后来,受惠于教授丰富的藏书,我的知识丰富了许多,但是,面对这个问题时,我的想法却更加迷茫——有力量者居于上位,肆意横行,无力者则匍匐其下,任凭宰割,帝国的法则,实质上更接近于猛兽的领域……。”

“猛兽吗?”

“是的,本就极端的法则,伴随其本身的沦落与动摇,世界便就此被割裂为仿佛天与地的两极,大量的世袭贵族不需丝毫付出,即使一无所长,也可以悠闲地享用民众辛苦创造的一切,而平民们则一无所有,生活资源匮乏,无法得到教育,毫无尊严,甚至无论如何努力,也不会得到上位者的丝毫认同——弗雷德是我至今所见,这一制度下少有的异数,但不可否认,他的成就,也有着相当的幸运成分,一言概之,这样的世界,我认为是不合理的。”

笃信的言辞,坚定的语气,无疑,在这一刻,青年教授毫无保留的对冷睿敞开了心扉:

“本质上说,我并非理想主义者,也不曾期待出现一个人人平等,无所纷争的绝对世界——但是,我所期待的世界,它至少能给绝大多数的人,一个依靠努力而修正自身命运的机会!我不曾有过救世主的自觉,但是,残酷的现实,却在逼迫我做出行动……索尔,我会冒昧说出这些,只是不确定未来的自己,会拥有怎样的命运,或许哪一天,便不为人知的死掉了,所以,我希望拜托你,能够在很久之后,将这一切告知世人,我们,是为何决定走上这样的道路!”

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语,不知道冷睿怎么想,但对我而言,尽管生活的时代背景,让我下意识的有些排斥“理想”、“牺牲”之类过于圣洁的词汇,这番话语,以及灰发青年那平和之中,而又蕴藏着无比决心的面容,依然让我颇为动容。

但是,被帕恩教授所“托孤”的冷睿,其回应,却出人意表:

“帕恩先生,相识至今,不知您是否有感到,在表面的谦和之下,本质的我,是一个很脱离现实,同时也很自负的人,我曾自信有骄傲的资格——因为曾让您迷惑的理论,在我仍是孩童之时,就可以举出十种以上的理论例证,以否定帝国存在的意义,所以,之前在咖啡馆时,我能够坦言武力压制贵族,这只是因为,我本人并不排斥您的选择。”

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坦诚的自我剖析,看来今天的所见,以及帕恩的话语,明显已经打开了冷睿的心防:

“您所说的种种理论,我早就可以随口道来,但是,这一切,都比不上今天,我在这短短一个小时内的见闻……现在,我可以坦率地说,不管什么机会、世界、努力,那是太过华丽的词语,仅仅是任由民众生活在这样的处境中的同时,却为了毫无价值的皇帝尊严发动战争,这样的帝国,它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说到“华丽词语”时,冷睿的声音明显一重,仿佛是在否定着曾经的自己般,一瞬的冲动下,在用力挥下手臂的同时,痛快而决绝的话语,已然脱口而出:

“我会记住您的托付,记下今天,您所说的一切,并在将来告知世人,但更可能的,我是说,如果,情况允许的话,将在的某一天,我会与您并肩,一同达成您的理想!”

随即,是数分钟的静默。

明显未曾想到,冷睿竟会做出这样的承诺,因而帕恩教授的面色,糅杂着惊愕、认同、赞叹、感动等种种神情,从而显得相当古怪,甚至直到一旁的安洁拉无意咳了一声,才把两个出神的年轻人“吵醒”。

“啊……我失言了,那么,我告辞了。”

意识到自己在冲动之下,竟将心底所想说了出来,回过神来的冷睿,不由显得有些不安。

“先去一次火焰社,和克莉丝道个别吧,我陪你。”

脸上浮起快意的笑容,教授也长身站起,从门口的衣架上取下风衣。

“嗯。”

和安洁拉道别后,两人离开小院,开始沿原路返回火焰社。

不觉之间,已至黄昏时分,黯淡的夕光,更在两名并肩而行的年轻人间,增添了一分沉重的氛围。

因为不久前的互告心事,此刻,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沉默的氛围中,体味着对方的心境与想法。

但是,或许是我主观的感觉?在这一刻,两人之间,却仿佛拥有了一种思想的默契与协调。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两人行至距火焰社只差两条街处,看着远处帝国大图书馆的高楼,帕恩教授开口道:

“索尔,今日一别……。”

话至一半,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只因为冷睿脸上瞬时浮出的惊愕,甚至隐然带着一丝惊慌的慌张神情,而当他随着少年的视线看去时,眼中所见,赫然竟是——

几乎突如其来的,在火焰社方向燃起的冲天火光!

两人顿时呆立当地!

“怎么会,难道是……。”

教授惊愕的喃喃自语,但是,他的声音,却在一瞬间被身旁的少年打断:

“不是自然火灾!这样的蔓延速度,太不正常了……。”

刹那间,自帝都宇宙港刺杀事件,弗劳伦斯城堡比剑事件后,冷睿的眼神中,第三次闪现出锋利而敏锐的神采。

几乎是一瞬间,他已然扳过教授的肩膀,冷静的看向对方:

“帕恩先生,火焰社内,有没有隐秘的逃生通道?”

“有一条地下的逃生通道,本来就是为火灾准备的,应该没有问题……。”

似乎是被少年的冷静所感染,帕恩教授很快恢复了理智,匆匆道。

“那就值得一试了,火头刚起,机会依然很大……那么,请您立刻前往逃生通道的出口,不论能否找到克莉丝他们,一刻钟之后,必须要尽可能逃远,我会尽量为你们拖延时间。”

“索尔,你……。”

话音一落,就在教授问询的同时,少年已然身形疾闪,以极快的速度,冲入了眼前的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