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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重返德州(5)

梁军兵临城下,德州上下大乱,又因州衙官僚都在刺史府邸,无人主持局面,领兵的将官便也慌了手脚,防务布置得一塌糊涂。

傅公和见状,脸色更是难看,带着许错登上了南门郭台。

只见拓跋远的兵马并未围城,只在南门外列开了阵势,阵前捆绑着数百百姓,老幼妇孺不在少数。

拓跋远在城下一看,许错和傅公和一起登上郭台,便按照许错早前的吩咐,一声令下,让兵卒拖出了十个百姓,大刀一落,十颗人头便在城下落地,一时间,那些被抓的百姓便骚动起来,但在全副武装的梁兵手下,自然毫无挣扎的余地,骚动很快便平息下去,只剩下恸哭之声。

许错当即说道:“使君,我先出城去和他理论。”也不等傅公和答应,便一拱手,径自奔下郭台,冲出城去。

来到拓跋远面前,许错行礼道:“拓跋军使一日一夜便来到德州城下,果然行军神速。”

拓跋远端坐在一张小胡床上,摸了摸虬髯胡子,笑道:“许掾佐吩咐的事,末将不敢耽搁。末将该做的,现下都已做了,不知许掾佐那一面,办得怎么样了?”

许错笑道:“有拓跋军使在城外攻心,许某的事,自然办得顺利。德州城内已经人心惶惶,大户人家和州衙官吏都主张投降,傅公和便动摇了。”

拓跋远挥了挥手,让左右护卫退开了一些,又压低声音道:“明日就是端午了,许掾佐,无论如何咱们也得在今日拿下德州,你还得再加一把力。还有,咱们的约定,你也莫要忘记,不然就算末将不说话,末将手下这些军汉可就稳不住了。”

许错胸有成竹地道:“军使放宽心,许某知道轻重。”

拓跋远点头笑道:“那就好。”

许错再不多说,便又急匆匆地赶回了德州城中。

在他进城的时候,拓跋远再次下令,当众砍了十个百姓。

傅公和站在郭台上,看到治下子民惨死,心如刀绞,老泪纵横,喃喃自语道:“镇守德州十余载,傅某今日终于临了大限了。”心痛之情,溢于言表。

许错满头大汗地回到了郭台上,叹道:“许某无能,劝不住那胡人了。”

傅公和问道:“若傅某就此罢官,梁军可否保德州安宁?”

许错不语,心想:“求之不得。”

傅公和不再言语,颓然下了郭台,又带着许错赶到了州衙,并请许错把困在刺史府邸的德州官僚和他三个儿子带到州衙来。

许错二话不说,派人去刺史府邸送了个信,约摸一刻钟后,众官僚和傅公和的三个儿子便来到了州衙。

这当口,拓跋远又在城外斩了十人,消息送到州衙,众人皆骂:“这姓拓跋的胡人意欲何为?”

长史蔡洪则直接问许错:“许掾佐,你梁军之中,皆是这等暴虐之徒?”

许错惭愧地道:“那拓跋远倒也并非嗜杀之徒,只是我梁军有条规矩,每克一地,功归兵伍,地归主将。虽葛帅下有严令,不可攻打德州一城一池,但有此大利在前,那拓跋远便做下这等屠杀百姓之举,为的无非是逼诸位把德州交给他。”

蔡洪大怒道:“简直岂有此理!许掾佐,你就不能阻他?”

许错摇头道:“许某只是一个军中参谋,管不了将官。若想让拓跋远停手,惟今只有一个法子了。”

蔡洪忙问道:“是个什么法子,许掾佐快请赐教。”

许错苦笑道:“许某哪里还有颜面赐教。许某没能和德州交涉妥当,使得拓跋远兵临城下,这是许某无能。看起来,就算德州现在肯开放通路,拓跋远也不会善罢甘休。因此,也只能请傅使君走一趟,去和拓跋远定个约,允诺可让他驻守德州,想必他便不会再滥杀百姓了。”

蔡洪疑惑地道:“这能行?”

许错道:“梁军下一步就要攻入沧州,届时必是一场鏖战,拓跋远不愿去当先锋,能停在德州,便别无所求了。”

蔡洪思量了一下,道:“也只有如此了。”

这时傅金怒骂道:“蔡长史,你吓糊涂了?与逆贼缔结城下之盟,你丢得起这个脸,我傅家可丢不起!”

蔡洪勃然大怒,但顾及傅金是傅公和的长子,也只好忍怒不发。

这时一众德州官僚纷纷出言,恳请傅公和为保百姓,听从许错的提议,不然拓跋远再杀下去,今日德州城下,便要血流成河,到时候百姓也要骂他们这些官僚无能的。

这一来,傅家三兄弟便和官僚吵了起来,唯有许错垂手站在一边,不再言语。

傅公和一看,现在在城下滥杀无辜的明明是梁军,但他傅家却成了众矢之的了,如此局面,究竟是谁造成的?傅公和自然心知肚明,那不就是许错么!

“都先下去!”傅公和大喝了一声。

众人便停止了争吵,官僚先退了出去,然后傅家三兄弟也退了出去,一到院中,便继续争吵。

傅公和道:“许掾佐,劳烦把门窗闭上。”

许错点了点头,去闭紧了门窗,然后回到傅公和面前肃立。

傅公和叹息道:“许掾佐,你这次来的用意,傅某也不多问了,闹到这个地步,问了也是白问。”

许错暗想:你总算还是明白的。

傅公和又道:“傅某只问你一句,若傅某交出德州,梁军是否会善待军民?”

许错如实道:“梁王对敌固然残暴,但凡归顺者,皆可得到善待,这一点,使君应该是知道的。”

傅公和点了点头,道:“那就好。许掾佐,请你先回避一下,让蔡长史进来,事关重大,我得和他商量一下。”

许错看出傅公和已经无心与梁军对抗了,便依言退了出去,让蔡洪进屋。

蔡洪一进来,带上了门,傅公和便直言道:“蔡长史,傅某别无他愿,只是放心不下三个犬子,请蔡长史无论如何要保住我傅家这点香火。”

蔡洪骇然道:“使君何出此言?”

傅公和惨笑道:“傅某无能,实非封疆之才,勉强维持至今,终于落到这般田地。为数十万生民计,傅某不能不把德州交给梁王了。办了这件事,傅某再无颜面苟活于世,蔡长史,只求你保我那三个犬子,求你了。”言罢便走到蔡洪跟前,跪了下去。

蔡洪双目一红,连忙把傅公和搀扶起来,道:“卑职怎当得起如此大礼,使君之请,卑职理应竭尽所能,只是梁军兵临城下,卑职也自身难保,恐怕有负使君重托。”

傅公和回身,去内里请出了官制符印以及德州户籍书册,道:“这些东西,请蔡长史交给梁军,梁军必会善待于你。到时候,不但要请蔡长史保我三个犬子,德州数十万百姓,也都托付给你了。蔡长史素来公忠体国,这忍辱负重的差事,也请你勉为其难吧。”

蔡洪心头一紧,傅公和让他做这件事,便是要他率德州投降,去背一个骂名。可他也明白,除自己之外,实在没人能担起此任。梁军接管德州,必然会撤换官僚,若他不能留在德州,便无人能够替德州人说话了。为了德州数十万百姓,加之这是他一向敬重的傅公和的托付,他也只能应了下来,说道:“使君放心吧。”

随后,傅公和便带着蔡洪回到了城南郭台上,许错自也跟了去。

按照傅公和的吩咐,蔡洪出了城,在德州城下,将符印和户籍献给了梁军。

拓跋远便代表梁王,接过了这些物什,算是正式接管了德州。

站在郭台上的傅公和不愿再看这一幕,便举目远眺,只见这原野丰饶,山林苍翠,果然是北国之春的好风景。这便是他一生的心血了,可今日却要拱手让人,傅公和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长叹一声“罢了”,从旁边兵卒手中抢了一口刀来,拔刀出鞘,自刎于德州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