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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荒唐半边妻(2)

良辰吉日,安阳郡主抵达魏州大名。

所谓阳往阴来,婚礼即昏礼,成婚大礼便在黄昏将至时举行。

花轿送到罗家前,礼官便撒满天星,抛出钱、谷物、豆子、果子,孩童们蜂拥上前争抢,讨个吉利。

花轿落地,安阳郡主便现身出来,只见其身着纯衣纁袡礼服,外披御尘罩衣幜,流光溢彩,雍容富贵,瞧身段倒是格外动人,只是披着盖头,也看不清一贯舞刀弄枪的郡主今日是何容妆。

罗绍威的长子罗廷规迎来,也是一身华贵礼服,此子年纪虽幼,但因自小习武,体型高大,不逊壮年,容貌也十分俊朗,虽然还带着一点稚嫩,却更招人喜欢,尤其是一些倾慕其已久的女子,知他今日成亲,都是黯自神伤。

罗家一富态女眷上前,用一红绳打了同心结,交给新郎新娘,此礼名曰牵巾,牵了巾,新娘便踏着青布,由新郎领过了门。

然后便是设百子帐,新人拜堂,宾朋观礼。

许错带着四书生也在其间,四书生今天倒是没说不该说的话,都是笑眯眯的,逢人便只说一个“好”字,让许错大感安心。

拜堂礼有个重要环节,原称合卺,唐代则大多是称“交杯酒”,新人用两盏以彩结连之,互饮一盏,谓之交杯。

礼成了,便是酒筵开席,宾客欢聚一堂,许错看了看,河北道各镇州都有人来,其中还有两个相熟的,一个是卢龙镇的张希崇,另一个是成德镇的周式,分别为两镇使节,前来喝一杯喜酒。

许错见此二人,便上前寒暄道:“张大人,周大人,久违了。”

虽然卢龙新败于梁军,但今天是罗家大喜的日子,张希崇便也客客气气地还了礼,至于周式,其实是有些畏惧许错的,自然笑脸相迎,不过没说两句话,便溜到别的席去了。

许错便和张希崇把酒聊天,说的都是天南海北的闲题,表面上倒也相谈甚欢。

这时,四书生走了过来。这四人本来是在许错的授意下,去各帐各席间勘查,看看来的宾朋之中,都有哪些个重要人物,都是什么身份,若能够的话,最好能问出在大名的落脚之处。问完了,许错便要归纳一下,转告寇彦卿。毕竟按照部署,这个时候葛从周、张存敬、王彦章等梁军大将应该已经在河北道调动兵马,消息一传到大名,必然会出乱子。为了保证亲事顺顺当当地进行完毕,寇彦卿带来的兵马至关重要。而许错的任务,则是将包括罗绍威在内的人稳住,让他们接受梁军在这个时候突然用兵、他们反抗也是无益的事实。

四书生今日表现良好,柴锦沧和冯道先过来,把自己打探到的情形告知许错,不一会儿,赵敬和郭简也来了,不过赵敬却说了一件让许错心惊胆战的事情。

“许大人,请借一步说话。”赵敬神色凝重地道。

许错便跟张希崇告了个罪,带着四书生走到一旁,问赵敬:“出什么事了?”

赵敬犹豫了一下,道:“许大人,你觉不觉得,新娘子似乎不太对劲儿。”

许错皱起眉头,道:“怎么不对劲儿了?”

赵敬道:“我曾学过一点相骨之术,方才看到新娘子,怎么看,怎么不像安阳郡主。”

许错吓了一跳,道:“这种事可不能胡说。”

赵敬耷拉下脸来,道:“大人不信,我便不说了。”

这时柴锦沧劝道:“大人,赵兄的确不是说笑,他相骨识人,一向都是准的。”

许错一看四书生的神色,的确不似以往说笑时候的样子,又一想,以安阳郡主的脾气,找个人替自己入洞房,那也并不是做不出来的,且罗家谁也没见过她,罗廷规已然和那顶替之女成了礼,若再圆了房,安阳郡主便可以置身事外,而烂摊子便无法收拾了。

许错越想越是心惊肉跳,觉得有必要确认一下,可新人已经入了洞房,他总不能去跟罗绍威说,新娘子可能找错人了,赶紧拖出来辨认一下吧?

却在此时,一众宾朋喝了几口黄汤,便嚷嚷着要去闹洞房,许错惊得差点昏过去,这要是闹洞房时发现新娘子错了,那可就要天下大乱了。

“四位。”许错把四书生拉到跟前,低声嘱咐道:“无论如何给我挡住这些人,万不能让他们进去。”

四书生倒也知道事关重大,柴锦沧便道:“大人放心,反正是大喜之日,咱们舍下这张脸,和他们耍耍无赖手段,他们绝对闹不了洞房。”

言罢,四人便拎着酒坛,拦住了通往洞房的去路。

柴锦沧先喊了一声:“呔!哪个想闹洞房,先过我四人这一关。”

那些人倒也并非真打算闹洞房,毕竟新娘子可是梁王的闺女,他们也就是趁热闹起个哄罢了,一看有四个不知哪儿来的小子出来拦路,正好,便有人出来道:“兀那四个小子,竟来扫咱们的兴,来来来,某家先与尔等拼一坛酒,试试尔等斤两。”

众人一拥而上,叫好的有之,笑骂的有之,气氛倒也热烈起来。罗绍威看到这边情形,还以为许错是帮自己解围,免得这些人真去闹洞房,折了梁王的面子,他也难以交待,故而还有些感激许错,若非被亲友拌住,定然是要来给许错敬酒的。

许错趁着这当口,一溜烟从偏门跑进了后院,绕过了家仆卫兵,来到洞房后窗下。

只见洞房之内烛火尚未熄灭,许错心中稍定,但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便即贴耳上去倾听。

只听内里嘤嘤呜呜,喘声连连,窸窸簌簌的竟有宽衣解带之声。

稍顷,便听罗廷规咦了一声,讶道:“娘子竟如此年轻,倒与传闻不符。”

又有一女儿家的声音羞答答地道:“好年轻了,你倒嫌弃起来了?”

许错魂飞魄散,暗叫一声呜呼,果然不是安阳郡主。

瞧内里动静,似乎罗廷规已然迫不及待,接下来,定是碧血洗银枪的局面。

因新人入洞房,常有不通男女之事,使得花烛之夜不能圆满,故而洞房门外,须有两家的女性长辈守候。现在在洞房外,就是送亲来的两个梁王的嫂嫂和罗绍威的夫人。

许错知道这洞房里的事是挡不住了,现在要是闯进去,必然惊扰宾朋,到时候罗绍威能不恼怒?

若是想解这个难题,许错理应去找寇彦卿,调动人手把安阳郡主找回来。

但许错又绝不能这样做,梁王和罗家的联姻,出了这么大的丑事,无论结局如何,知道这事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惨。许错心想这桩麻烦事,老子是不能插手了,如今只有走为上计。

主意打定,许错便溜回了喜筵上,打算叫上四书生,赶紧逃回德州避祸。

喜筵上气氛热烈,不过方才嚷嚷着闹洞房的人都已经散开了,回入席间喝酒谈天,四书生则守在通往洞房的门道前,倒是无人理睬他们。

许错赶紧上前道:“此地出了乱子,四位快随我开溜。”

四书生应变机敏,见许错神色慌张,知道入洞房的一定不是安阳郡主,便也不多问,随着许错一路溜出了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