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阳院的方向不停有皇家女眷走来,在宦官和禁军的押送下,一路向西行去。
许错和杨灿藏在紫宸殿外,静静地观察着前方的动静,身上渐渐有些冻僵了。
直到三更天,前面才不再有动静,宦官带着禁军远去了,周围静悄悄的,万籁俱寂。
许错和杨灿又等了一阵,确定周围无人,便直奔少阳院而去,可来到院外,却见院门大开,内里悄无声息。
当日宦官用少阳院囚禁皇上,据说是把院门堵死,还把锁头的锁眼用铜水封住,怎么现在却没人了?
方才从少阳院被宦官带走的人中,也都是女眷,并没有皇上的身影,难道说皇上已经遭遇毒手了?
许错越想越是担忧,低声道:“君信兄,我看还是去追刚才那些人为好。”
杨灿点头道:“走。”便和许错一起调头向西,奔出不远,追上了宦官押送女眷的队伍。
尾随着这支队伍一路前进,来到好大一座殿宇之前,这便是大明宫的含元殿。
含元殿共有一殿两阁,中间是高两层的正殿,左是翔鸾阁,右是栖凤阁,翘两阙而为翼,形成一个“凹”字形。
栖凤阁是三座阁楼重叠而成,下方是青砖砌成的楼基,高约两丈有余,上方是亭阁,顶上铺着层层叠叠的绿釉筒瓦,经亭阁内散出的灯火一映,格外鲜亮华丽。
宦官把女眷全都押送上栖凤阁,只见阁楼上灯火通明,其间竟有歌舞鼓乐之声传来,藏身远处的许错和杨灿越发不解。
“这是怎么一回事?”杨灿低声问道。
许错想了想,叹道:“我估摸着,皇上就在这栖凤阁上。”
杨灿讶道:“何以见得?”
许错道:“阉党虽然叛乱了,但让他们弑君,他们恐怕还不够胆量,毕竟他们对外是用假圣旨为名,宣称皇上退位,当起太上皇了,若是皇上猝崩,他们便无法对外交代。”
杨灿恍然道:“莫非,他们是故意把皇上请到这栖凤楼上,让皇上沉迷声色而不能自拔?”
许错道:“十有八九是这样的。咱们再等等吧,估计过一会儿上面就该静下来了,到时候咱们再想法子上去。”
二人便藏在避风处,继续观望。
隆冬腊月,三更天后,天气最冷,俗语称为“鬼眦牙”的时辰。
连鬼都要眦牙,许错和杨灿这两个肉体凡胎站在寒风里,自然全身冰凉,精神萎靡下来。
幸好栖凤台上的歌舞声很快就停了,灯火渐渐熄灭,宦官和禁卫的队伍也撤了下来,周围归于寂静。
许错低声说道:“差不多了,上吧。”言罢,和杨灿一起冲向栖凤台。
栖凤台连接着一条走廊,走廊在半空中分出两条,一条通向地面,一条通向含元殿的正殿,走廊完全悬空,下方没有任何支撑,可谓巧夺天工之妙。
若是平日,许错看见这样奇妙的走廊,那定然是要上去走一走的,可今日却不能了,走廊上有禁军把守,他和杨灿只能绕到栖凤台背后。
“给。”杨灿拿出两支穿云弩,递给许错一支。
弩弦绷紧后,上了一支十字钩,钩尾挂好绳索。
咔咔两声,二人同时对天发射,十字钩飞上天空,落到栖凤阁的阁台上,稳稳挂住。
二人搓了搓手,便借助十字钩后的绳索,从栖凤阁的楼基攀爬而上。
“呜呜呜……嗯嗯嗯……唔唔唔……呃呃呃……”
刚在阁台上落脚,便听到内里一串娇喘呻吟之声,显然是有人在行男女之事。
女的是什么人且不说,男的多半就是皇上了。
许错和杨灿同时僵住了一下,面露痛苦之色,他们拼了命来长安救驾,实在不愿看到皇上却是个胸无大志自甘沉落之辈。
“小心。”许错率先恢复冷静,提醒了杨灿一声,伸手指了指前面,示意一起过去。
杨灿揉了揉太阳穴,也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然后随着许错向前走去。
绕过小半个阁台,便来到那间有男女呻吟之声传出的房间外面。
禁宫大内,除了皇上,谁还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大行男女之事呢?这房里多半就是皇上。
门外有两个小太监,都已靠着门睡着了,许错和杨灿一起扑过去,分别压住两个太监颈侧的血管,不一会儿,两个太监便从睡梦之中昏死过去。
许错朝着杨灿抬起手,蒙住自己的嘴,表示一起冲进去,先堵住里面男女的口。
杨灿会意,点了点头,轻轻推开房门,当门缝能够通过一个人时,抢先冲入。
许错紧随其后,进屋之后只见前方有一盖薄纱床幔,隐约能看到内里大被翻滚,如同浪涛。
“上。”许错和杨灿一起扑将上去,将被子一掀,只见榻上有一男一女赤身裸体纠缠不清,见有两个黑衣人闯进来,均惊恐不已,眼看就要呼救。
许错和杨灿同时下手,砰砰一番拳脚,堵住那男子的口,把那个女子打昏过去,问道:“皇上?”
那男子睁圆了眼,目中先是充满怒火,但听到许错的一问,便又有些疑惑起来,最后点了点头。
许错和杨灿仔细一看,此人的确与画像上的皇上眉目相仿,且这间房里的一切均是御用物什,这男子承认自己是皇上,多半还是可信的。
“陛下。”许错放开了手,和杨灿退到榻下,跪倒之后低声道:“臣德州司兵参军事、三转飞骑尉许错,叩见陛下。”
“臣麟州金刀将之子杨灿,叩见陛下。”
“许错……杨灿……”那男子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然后面无表情地走下来,搀扶起二人,道:“两位爱卿快快平身。”
许错和杨灿稍稍松了一口气,心想皇上如此镇定,也算是难得之至了。
许错道:“臣等为了救驾而来,方才冲撞圣驾,请陛下恕罪。”
那男子道:“不妨事,站起来说话吧。”说着,自己便先坐在榻边,虽然身体依旧****,但坐姿端正,隐隐透出一股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