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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龙袍血诏(2)

四更天,北风忽又呼啸起来,如同猛兽的嚎叫一般惊心动魄。

“杨爱卿,你对皇后大不敬,该当何罪?”李晔威严问道。

立时间,许错火冒三丈。

杨灿有什么罪?不过是潜入之时打昏了何皇后,不过是何皇后非议大事时发了一句詈骂。

在这样的形势下,李晔怎么还会揪住这样的小事不放?莫非他就是这样一个没有气量的皇帝?

许错越想越怒,但愤怒之外,更多的却是无法言说的失望。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亡,臣不得不亡。

但总要讲一个“理”字吧?

杨灿是拼了命来救驾的,怎么还能追究一点点莽撞不敬之罪?

“陛下!”许错作势欲跪,打算劝说一番。

杨灿大手一伸,将他扶住,道:“子恒,拿着血诏,先走。”

何皇后看出李晔要帮自己“报仇”了,便冷笑道:“许爱卿,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且退下吧。”

“你……”许错怒得眼花耳热,他从来没想现在一样想要杀人。若不是杨灿紧紧攥住他的手,他这便要上前掐死何皇后了。

“且慢。”李晔忽然道:“许爱卿,杨爱卿大逆不道,便是死罪,你来掌刑吧。”

许错惊愕得瞪大了眼睛,心里一片空白,过了良久,才有点明白了,李晔给他加辅国大将军,其实只是在耍小心眼,为的还是要报复杨灿而已……

若自己不遂了他们的愿,把杨灿杀死在眼前,那封血诏便也是废纸一张,甚至只要李晔和何皇后弄出一点动静,引来宦官或禁卫,则许错也难以逃出深宫。

荒唐,这皇帝和皇后实在荒唐!荒唐得不能理喻。

杨灿也同样怒不可挡,但他却比许错更为隐忍,抽出自己的傍身匕首,塞到许错手里,道:“子恒,动手,不然你我都出不去。”

许错垂着头,看着手里的匕首,忽然间瞥向李晔和何皇后,目中杀机毕露……

杨灿暗叫不妙,横跨出一步,拦在李晔和何皇后前面,低声道:“子恒!大事要紧!!!”

大事……

所谓大事,自然就是救驾,但救驾则是为了更多的大事,为了不让国朝权柄落在宦官手中,为了不让梁王有西进迁都的名义,为了挡住周边虎视眈眈欲要进入京畿的军镇,为了不让大唐立刻倒塌,为了不让这个已然大乱的天下不要更乱……这些才是大事,是比救驾更大的事。

但见杨灿昂然而立,许错不由得热泪盈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许爱卿。”李晔不温不火地唤了一声。

杨灿赶忙催促道:“快动手!!!”

许错艰难地合上双眼。

自懂事以来,阿父时常念叨的便是“忠义”二字,当年敬翔给他启蒙,教的最多的也是这两个字。

今日得见圣面,许错却赫然发觉,至少忠义的忠字,其实是骗人的。

自己此前这二十多年,原来是被骗了。

“陛下不可救药……”

虽是第一次见到皇帝,虽然说话不过三四句,许错却已有这个论断。

“子恒!休得婆婆妈妈!动手!”杨灿低喝道。

许错心中苦叹,右手递出,锋利的匕首送进杨灿腹间。

“呃!”

杨灿全身僵直,虽然这一刀许错拿捏得极准,并未伤及要害,但腹腔却立刻被血液充满,汗水一下子浸透衣衫,紧接着便软绵绵地往下倒。

“甚好,许爱卿退下吧。”李晔略显疲惫地道,对中刀的杨灿却连看也不看一眼。

许错揽臂一抄,扶住杨灿,将他背在自己背上,再也不理李晔和何皇后,转身走了出去。

“官家。”何皇后依偎在李晔背上,如同小鸟一般,甜滋滋地笑着。

李晔抚mo着何皇后的玉手,双目却在望着许错和杨灿离去的那扇门,心想:“当断则断,来去如风。好一个许错。好一个杨灿。若是十年前遇到他们……唉,可惜,可惜。”李晔摇了摇头,回身搂住何皇后,钻回被中。

*

来到攀爬处,许错将两根绳索中的一根收起来,把杨灿牢牢捆在自己背上,然后顺着另一根爬下栖凤阁。

落地的时候,便听不远处有人喊道:“何人?”竟是巡夜的殿后侍卫。

“娘的!!!”许错执起两支穿云弩,连射两箭,两个殿后侍卫中箭倒地。

丢掉弩,许错背着杨灿狂奔起来。

“有刺客!站住!”殿后侍卫大呼小叫着追上来,随后便从周围传来了兵卒出动的声音。

“放我下来,你先走!”杨灿有气无力地道。

许错边跑边道:“若丢下你,我便不是人!”

“糊涂……”杨灿一急,昏死过去。

幸好他们来时查探出大明宫中的防务布置,许错便往那些防务松懈的路上跑,一路向北,很快便来到大明宫北半部的废墟之中。

前面的禁卫极少,不会有多少拦路虎。但后面的追兵已经很近了,不知道能否逃脱。

“起弓!”忽然有人叫道。

许错回头一看,已有禁卫列队张弓,连忙驻足转身。

“放箭!”

箭如雨来。

许错抡起一段绳索,因绳端拴着一支十字钩,抡起来格外有力,便几乎挡住了这一轮箭矢,但终归百密一疏,噗噗两声,许错肩膀和小腹便连中两箭。

待这一轮箭矢过后,许错便忍着剧痛,转过身继续逃命,一路上又遭遇三轮箭矢,身上再中四箭。

总算从大明宫东北角逃了出去,许错已是精疲力竭,幸好孙德昭在这里留下了两匹马,为的就是让他们能够逃生。

追兵忽又追来,许错来不及去牵走两匹马,背着杨灿翻身而上,共骑一匹向南逃去。

“有刺客!神策军出动!”禁卫边追边喊。

神策军营里喧哗起来,值夜的卫兵最先跑出来查看情形。

“辅国大将军在此,神策军退下!”许错一路高叫,趁着神策军尚未调动起来,从营地边缘纵马狂奔而过,然后沿着长安城郭一路向南,想要找一个地方进城。

可是深更半夜,城门都已闭紧,哪里能够入城?

许错心急如焚起来。

为了怀中那张诏书,杨灿已经搭上了半条命,眼看就不活了,许错必须进城找地方给他治伤。再有,经过这么一闹,宦官一定会被惊动,接下来很可能会派兵封锁长安,在城内捉拿异己。许错要是现在回不了城内,便也是前功尽弃了。

一路疾走忙逃,始终找不到入城的路径,而追兵则越追越近,许错不免心灰意冷地想:“莫非上苍眷顾了我太多次,这一次不再理我了?”

便在此时,忽然来到长安城东南角,只见城墙在此处有一块缺口,城内的曲江有一尾从此间流出。

“哈哈……天不绝我……”许错长啸一声,连加两鞭,骏马迎头冲向曲江。

来到江边时,许错用力提起缰绳,骏马猛一蹬地,飞腾而起,如同天马行空一般掠过江面,最终势头用尽,砰的一声,落在江面之上。原来天气寒冷,曲江早已结冰,冰层厚实,足以承受人马的重量。不过冰面太滑,马一落地,便即滑倒,背着杨灿的许错也跌了出去,在冰面上滑出数丈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