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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京城乱(1)

张希崇在幽州城门楼上孤坐一夜,等待着蓟州那边的军情呈报。

黎明时分,幽州城内依然静谧,扑面而来的风中裹挟着阵阵微寒,秋意已至。

朝阳渐渐抬头时,一骑孤兵背映红日,缓缓驰过旷野,自东而来,抵达幽州城下。

张希崇站起身来,手扶蒙着晨霜的墙头,向下眺望,只见来人忽然停马,翻身落地,取了一杆大枪插在地上,然后解开鞍侧的布包,托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高高挂在大枪顶端。坐完这些,那骑兵便翻身上马,调头朝南,从容而去。

虽然隔得较远,看不清那颗人头的容貌,但张希崇却也能够猜出那是谁的头,他艰难地坐了下去,弯着腰,把脸埋在手里。过不多时,兵卒出城探查之后回来禀报道:“大人,敌人送来的,是薛将军的首级。”

“去给节度府报信吧。”张希崇没抬头,颤声说道。

在飞行军的一个骑兵把薛突厥的人头插在幽州城下后,又过了三个时辰,蓟州的军报才送抵幽州:飞行军夜袭,静塞军大败,五千兵阵亡,薛突厥授首。

虽然飞行军偷袭得手之后迅速退去,虽然折损了五千兵马的静塞军没有溃乱,虽然渔阳乃至蓟州全境仍然安稳,但三百飞行军从德州杀入蓟州,搅得蓟州大乱,卢龙镇上下仍是为之大震。

可是此时此刻卢龙镇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应对之策,盖因几天之前,为了一个女鼎,节度使刘仁恭重罚了次子刘守光,鞭笞之后,罚去边塞从军。

刘家出丑,次子守光失势,使得卢龙镇众多文武官僚受到牵连,这个时候蓟州又有大败,官僚更是人人自危,明哲保身为上,谁也不敢提出一点具有建设性的提议,以免惹祸上身。

在接到蓟州兵败的消息后,张希崇知道自己不能继续留在幽州,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当日他便轻装简从,悄悄逃离幽州,前去沧州投奔刘仁恭的长子刘守文。

十天之后,刘仁恭离开幽州城,搬往大安山的别馆居住。

他搬家的原因十分简单:幽州城地处平原之上,四面无险凭依,恐受敌长驱直入之患。

显然,刘仁恭乃至卢龙镇上下,全都将突袭蓟州的飞行军视为了当头利剑。

*

德州。

许错带着满身酒气摇摇晃晃地回了家,昨日飞行军归来,为了给沙傲鹏和康启光以及众位将士接风庆功,军中开了酒禁,许错也亲自前往长河军营,与大家把酒庆祝,酒宴通宵达旦,许错勉强回了家,头顶醉意更浓,只觉得头重脚轻,进门没走出几步,便趴到树下哇哇呕吐起来。

月梅有孕在身,难免爱使小性,正需要许错在侧相陪,可这厮一连两天不沾家,终于归来,却是带着一身酒臭,而且进门就吐,月梅自然气恼,逐开下人,道:“都退下,谁也别管他!”

下人们不敢忤逆主母,只得退走。许错吐了一阵,然后就站直了身子,闭着眼,大着舌头道:“嗯,天黑了。”然后就站在院子里,自己脱去外衫,往地上一躺,呼噜呼噜昏睡起来。

月梅起得七窍生烟,走上前,狠狠掐住他的胳膊,怒道:“你就喝吧,早晚喝死!”

“呼噜……呼噜……”许错鼾声如雷。

月梅气得继续掐他胳膊,直让一条手臂布满大大小小的青紫,再也无处下手,仍然不解心头之恨。

蕙儿劝道:“娘子,地上太冷,郎君会受风的,还是让人扶他进房为好。”

月梅很无奈,让许错躺在外面她也不忍,可让他进房,心头恨意又难消解,只得气鼓鼓地道:“抬吧,抬到柴房去!”

蕙儿赶紧叫来几个家丁,七手八脚地把许错抬入柴房,取了毛毯被褥铺好,让他躺下,然后领叫灶上丫头煮茶给他漱口,在侧照料,以防闹酒。

在柴房昏睡一天,次日许错方才醒转,叫来下人,问清楚自己回来的经过,心知不妙,赶紧洗漱更衣,去向月梅赔礼,一番赌咒发誓之后,总算让月梅消了气。

“从今儿起,我会天天陪你,什么正事也不去管。”许错进而承诺道。

月梅心里欢喜,脸上却不流露,冷冷地道:“怕是过不了几天,你又要去忙了。”

许错微微一笑,道:“我说话算话,至少陪你一个月,若不兑现,甘愿受罚。”

*

大梁。

卢导接到了一封洛阳来信,是杨凝式送来的,读罢之后,卢导去见敬翔,奉上信函后,叹道:“景度辞官了。”

敬翔苦笑道:“他本就不是一个做官的人,辞官对他也是好事。”

卢导凡事都好琢磨,杨凝式的这封信,也让他有所疑惑,问道:“景度选在这个时候辞官,会不会和他家里有关?”

“或许吧。”敬翔模棱两可地道。

杨凝式自己就曾三番五次流露出辞官之意,但因自己所处的位置,以及牵扯的众多师长朋友,他却是始终勉为其难,硬着头皮当差。此际忽然辞官,恐怕不只是他自己的心意,很可能有来自其父的压力。若真如此,在京任官的杨凝式之父杨涉,一定是看出京里有什么大的变化了。

“或许杨涉是打算切断他家和大王之间的关系。”敬翔清退左右后,终于对卢导讲出了自己的看法。

卢导若有所思地道:“大王近来一直与崔胤勤加联络,瞧起来,应是有意惩治宦官。杨涉现在和大王划清界限,到底是怕大王西进迁都,还是怕宦官崛起?”

敬翔道:“宦官崛起,大王自然西进迁都,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杨涉打算自保,把景度叫走,也是说得通的。”

卢导茅塞顿开,叹道:“看来京里又将生起大乱了。”

敬翔默然半晌,忽然问道:“德州那边有没有新的动向?”

卢导道:“子恒派出飞行军奇袭蓟州之后,便没有后续动作。不过卢龙镇已经乱了,刘仁恭搬到大安山去住,显然是怕了子恒,估计一年半载之内,无人能够撼动德州。”

敬翔苦笑道:“别人打不了他,他定然会去打别人。此刻大概是在休整,等待出手的时机。每每天下有变,权柄总会重新划分,他就是在等抓权的时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