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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步步为营(3)

德州军和卢龙军在罗睺岭接战,这一战打得非常丑陋,德州军列开漫长的阵势,一步步向上攀登。因罗睺岭地势陡峭,灌木茂密,又值春夏之交,气候湿润,箭矢、落石、火攻全都无法施展,双方在接近岭顶的位置短兵相接。

德州军派出的是新兵为主的长河军,卢龙军派出的则是幽州的老弱病残,双方短兵相接的一刹那,各自的阵势就出现了多处溃乱,继续奋战的兵勇也大多听不到号令,很快敌我双方就混杂在了一起,再也看不出泾渭分明的阵形,兵卒全都各自为战,全都是凭借本能挥舞兵器。

“滚回去!滚回去!”罗羽邪率领一队骑兵来回奔驰,驱赶着溃逃下来的兵卒。

站在后方掠阵的郭简苦笑道:“幸好这里没有外人,不然看到两路大军打得这么难看,定要笑掉大牙。”说完,他侧过头看了看许错,只见许错正在发呆,似乎并不关心眼前这一战,便问道:“都督,想什么呢?”

许错若有所思地道:“三个多月了,我儿子大概会自己翻身了吧。”

郭简赔笑道:“将士们正在浴血厮杀,都督可不好分心。”

许错点点头,收拾心情,道:“让老罗加把劲儿……”

话未说完,忽然间前方出现大溃乱,有人高喊道:“罗将军死了!”

真如晴天霹雳,许错整个人怔了一下,旋即抄起战盔戴在头上,喝道:“郭二,上马,我稳左路,你去稳右路!”

郭简倒是沉着,应了声是,翻身上马,带着一队骑兵和许错分头去稳固己方兵马。

因为战阵混乱,他们也不知道罗羽邪是否真的死了,若是,那真是意料之外的一大损失。

“稳住!不可退!”许错一路高呼,率兵向前,幸好他应变迅速,在军心刚刚出现动摇的时候亲至阵前,使得溃乱很快得到控制。

“是都督的大纛!别退,继续冲!”

将士们大呼小叫着,继续冲击罗睺岭。

一队骑兵退了下来,赶到许错马前,只见一匹马上驮着的人正是罗羽邪,一根箭矢扎入颈侧,鲜血仍在源源流出。

“阴沟翻船啊……”罗羽邪有气无力地道。

“送回去疗伤!”许错派兵把罗羽邪送回后方,心里油然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

虽然罗羽邪负伤,但德州军仍然成功拿下罗睺岭,这个结果是早已注定的。

卢龙军本就打算交出罗睺岭,继续拉长德州军的营盘,然后从后方实施骚扰,逼迫德州军前往龙头冈,然后卢龙军就可以借助开阔的陡坡居高临下实施阻击,一战定出胜负。

*

山北道北面山岭中,尹晖的斥候队仍在与敌军周旋。

尹晖在这里驻守四天,折损了九个部下,却始终没有见到敌人,每一次派出部下探路,都必然是有去无回。

或许根本没有敌人,而是什么飞禽猛兽把自己的部下吃掉了。

但,万一是人,那可就是熟悉山林作战的精锐,比飞禽猛兽更加难以对付。

幸好,这一片山林中无路可走,很多地方必须手足并用才能攀爬过去,艰险的地形给尹晖赢得了一步步后退的余地。

“距离龙泉寺还有多远?”尹晖问道。

“两三里的山路吧,候长,咱们无路可退了。”

尹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再坚持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我们退回龙泉寺。”

斥候们的神情都很沉重,没人应声,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两个时辰,谁知道两个时辰后自己还能不能活着?

*

龙泉寺。

康启光正在指挥着四队飞行军兵卒在山道上布置陷阱和工事,如果敌人从这一面包抄柘树沟,就只有他和四队飞行军兵卒防御。敌人回来多少人?谁也预料不到,必须全力以赴,多构筑一块工事,多设置一个陷阱,心里就能多踏实一分。

“报,今天打罗睺岭时,罗将军中了一箭。”刚刚回过柘树沟营地的兵卒带来了最新的战报。

“中箭了?”康启光一惊,“是死是活?”

“性命无碍,不过是颈部中箭,郎中说,将来可能说话说不利索了。”

康启光苦笑道:“好啊,老沙是瘸子,老罗又要变成了哑巴,咱们德州盛产残将军啊。”

“将军,别说了,不吉利……”

“什么不吉利?”

“将军,您也是将军啊。”

康启光默然,心里忐忑起来。

入夜后,尹晖带着自己的斥候撤到了龙泉寺,协助康启光的四队飞行军兵卒把守山道。

斥候们断了一天水,少吃了一餐,又渴又饿,康启光赶紧派人分给他们食水。

“来的什么兵?幽州兵?蓟州兵?山后八军?银胡籙军?”康启光迫不及待地问道。

尹晖喝了口水,把嘴里的干饽饽送进肚里,喘息道:“从始至终就没瞧见他们的影儿,看来是精通山林战法,卑职估摸着,应是银胡籙军。”

康启光有些气馁,心想:“卢龙镇的银胡籙军,主将王思同,号称蓟门战客,长年在燕山北麓与契丹人周旋,若是他率部包抄到了这里,自己可不是对手。”

“今夜……”康启光正要向尹晖交待一下守备事宜,忽然间周围的火把竟然一下子灭掉了大半,方圆百步之内骤然变黑。

“有敌……”一个兵卒喊到半截,喉咙就被箭矢射穿了。

紧接着是隆隆巨响,从山道上方传来,只见一团团黑影飞速落下。

“让开路,是落石!”康启光高声叫道。

巨石滚滚而下,砸塌了设置好的陷阱,撞毁了拦路的工事,康启光带着部下造了一整天的防御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他们哪儿来的那么多巨石?”康启光很疑惑。

其实山间巨石并不难找,难的是搬运,一口气凑足这么多巨石,可见敌人兵力之多。

康启光当机立断,喝令道:“退进龙泉寺!”

退进寺院,就意味着放弃山道,敌人完全可以继续向下,袭击柘树沟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