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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捉襟见肘(8)

沈龚跑到东曹的时候,谣言已经在兵卒之间传播开来。

谣言虽然千变万化,但有一个共识:黑甲骑兵是长平之战中四十万赵兵化作的厉鬼。

沈龚有些佩服许错,重伤之下仍能做出冷静的判断: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封锁消息。

万幸的是梁军军纪严厉,兵卒虽然恐惧,但当沈龚封锁南北两处谷口,让谷内全体兵卒就地待命时,并没有人出来反对。

遇袭之时,整条道路上的梁军刚刚停止前进,作夜间休整,停在省冤谷休息的是一支宣义镇的兵马,编制为一营,管带队伍的是个姓沙的虞候,大号傲鹏。

沈龚带着沙傲鹏和一众将官返回西坳。

许错正盘坐帐中,旁边有几个军奴手持装满清冽河水的水囊,敷在许错伤处以镇痛消肿。

见那几个将官入内,许错招呼了他们落座,然后说道:“诸位一共折损了多少人手?”

来之前他们已经着手清点损失,大致合算了一下,刚刚阵亡的兵卒约有四十余人,伤者也过半百,大多是在混乱中被踩踏死伤的。

许错看了看众人,道:“诸位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处置?”

沙傲鹏属宣义镇,直属牙将贺德伦管辖,之前的馆陶之战也有参与,亲眼目睹许错斩落薛突厥,今夜又见他一刀刺杀那匹巨马,心中大为钦佩,当即说道:“许掾佐吩咐吧,我们照办就是。”

许错强忍着伤处的痛楚,道:“许某以为,今夜之事绝不能透露出去,贵部必须留在省冤谷,不能继续前进。”

沙傲鹏明白他要封锁消息,但自己奉命赶赴前方,如何能够留下不走?因道:“这样……似乎不妥。”

许错加重了语气,道:“今夜遇袭,只来了一个来路不明的骑兵,却杀伤我军近百,这样的事迹若是传了出去,一是诸位要担一个作战不利的责任,二是会损伤士气!”见沙傲鹏要说话,便出言拦住,续道:“诸位放心,只要军报上瞒报损失,诸位就不怕担罪。”

众人松了一口气。

许错又道:“军报上面我们可以做文章,但我们管不了众口铄金啊!!!这省冤谷乃是长平之战坑杀四十万赵军的所在,本就凶煞万分,今夜又出现了一个那么邪门的敌军骑兵,在场的人有一半把事情说了出去,以讹传讹,不知要传给多少人知道,也不知会传成一个什么样子。贵部绝对不能再前进奔赴前线!”

沙傲鹏为难地道:“许掾佐说得在理,可卑职实在没有权力停止前进。”

许错道:“这件事交给我办。我这就给大王致函,并通报前后各路兵马,就说省冤谷瘴疠丛生,爆发瘟疫。疫情严重,传播甚速,我不得已封锁此地,任何人不得进出。兵马辎重需要绕行,并需调派人手包围省冤谷,若有出谷者,务必射死,就地焚烧,以防疫情蔓延。”

行军作战时期,瘟疫最易流行,尤其梁军在外作战,水土不服,之前已有小规模的疫情出现。此时放消息说省冤谷有大瘟疫,外面的军伍一是不敢接近省冤谷,二也不会放谷内的人逃出来。而且有了自己人在外面包围谷地,也不会再受到敌军袭击,停在谷内的兵马也容易安抚。

众人心悦诚服,当即依照许错之计分头行事。

沙傲鹏带部下去约束自己的队伍。许错手上有伤,便让沈龚带写了两封公文,并选了两个素来蠢笨的兵勇,带上公文,分别从南门和北口出了谷,一个送公文去长平关给氏叔琮,另一个回泽州行营送公文给梁王,一路上大呼“省冤谷瘟疫”五个字,结果在半路就被射死,公文由在场的兵勇接过,传达目的地。到天亮时,再无兵马靠近省冤谷,沈龚亲自出外巡查,发现谷外五里已经有了兵马包围,围得水泄不通。

许错在帐中休息了一阵,忽然林九野拄着拐杖走了进来,入内后迳自跪倒在许错面前,满脸愧疚地道:“俺罪该万死,差点害死了许掾佐,俺这就以死谢罪!”

许错一怔,旋即明白过来,黑甲骑兵偷营时,全是林九野敞开嗓门喊了一声“没箭了”,被那黑甲骑兵听到,才会打算冲过木桥,攻击西坳,然后才有了许错受伤。许错自然对这件事大为恼火,不过也知道暂时不宜追究,况且黑甲骑兵还是死在林九野手中,算是功过相抵,连忙将林九野拦住,好言好语宽慰了一番,他才悻悻地走了回去,好像许错不让他以死谢罪是看不起他似的。

送走林九野,许错又想起黑甲骑兵,打算去看看人和马的尸首,或许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刚要起身,却见帐外有条黑影晃了晃。

许错眉头一皱,喝道:“萝儿,滚进来!”

果然那新罗婢来到帐口,一屈膝,竟真的团着身子滚进了帐子,然后跪倒在许错跟前。

令行禁止,新罗婢倒比兵勇更有纪律。

许错知道定是苏想叫她来偷听,但见她可怜兮兮的,不忍发作,于是温言道:“快起来,起来说话。”

萝儿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垂着头,半躬着身子,双手紧贴腿前,样子极是恭敬。

许错问道:“是苏姑娘叫你来的?”

萝儿点了点头。

许错教训道:“你是大王的贴身婢女,这次大王准你出来,只要照顾好苏姑娘的饮食起居便可,她有别的吩咐,你不必理会。懂不懂?”见萝儿又点了点头,便放她出去了。

沈龚在外巡视之后回到谷地,将探知的情状一一报上,并且确认那黑甲骑兵是从东曹背后的小路突入谷地,当夜在石台上值夜的人因为疏忽,没有发觉,已经被沈龚鞭笞过了。

二人一起去检查了黑甲骑兵的尸首,从铠甲到兵器再到那匹巨马和鞍具,实在没有半点可以辨认的线索,只是那匹巨马的毛色并非纯黑,躯体上斑斑驳驳,间杂着深褐色的皮毛,只是夜里看上去像是黑马罢了。

一匹不是纯血的马,竟能长到这么庞大,也不知是如何配的种。

许错和沈龚议论了一番,始终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就地将黑甲骑兵和巨马放火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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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许错处理问题的方法是失败的。

守省冤谷之前,许错一直是随军参谋,守谷是第一次带兵,阅历不足,忽然遇到黑甲骑兵袭谷,损伤过大,他第一个念头应该是掩盖自己的过失,而且必须在天亮前处理完毕,没有多少思考的时间,他又受了伤,脑子应该很乱,所以处理失当。他身边的人如沙傲鹏、林九野都不会比他想的更多,不能起到提醒的作用。至于沈龚,应该提醒他一下,至少应该把实情密报给葛从周。但沈龚没提醒,算是一个bug。)

鸣谢慕容一祯,挑出这个bug,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