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颜玉茗就吩咐秘书把档案以限时挂号的方式寄回去给周念萩。
当天,他照常 工作,不过开会中有几次,他都不大专心。
会议结束后,他请秘书另外泡了一杯咖啡。
秘书端来咖啡后,颜玉茗像是随口提了下。对了,周小姐收到寄回去的档案了吗?
我还没确认。秘书说道。
那你现在打个电话跟周小姐确认一下好了。颜玉茗说道。
好。秘书回自己位子上,拨了电话出去。
您好。电话打到半边天出版社,秘书客气地问了几句。周小姐请假啊,好,好,不用了,收到就好了。
收到讯息后,秘书随即向颜玉茗报告。
颜玉茗眉头一皱。周小姐请假啊?请什么假?周念萩的事情,本来应该跟他无关,但他还是忍不住牵 挂。
秘书愣了下。这我没问耶!
颜玉茗看了秘书一眼,给了一个借口。周小姐既然访问过我,我想我们公司应当表示关心。
说完后,他故意低下头来处理文件。
这样说也是。秘书一笑。那我再打电话过去。
秘书再度拨打电话。喂,您好,我是……请问……喔,周小姐请病假碍…请问周小姐,人还好吗?
颜玉茗听她这么说,抬起头来。
秘书问清楚状况。啊,周小姐出车祸!
颜玉茗一听这话:心口紧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他全身绷紧,骤然之间冷到谷底,向来淡漠的表情变得严峻而紧张。
秘书瞅了一眼颜玉茗,怔了下。
她在颜玉茗身边这么久,还没见过颜玉茗脸色这样难看。
她赶紧再问了问周念萩的情形。喔,不是很要紧,但是撞到脚,所以行走不便。
秘书甚至还贴心地问了周念萩人在哪间医院。她现在在德爱医院,谢谢,那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后,秘书看了看颜玉茗。
他的脸色已经好转,表情不再像刚刚一样骇人。
秘书想了下,虽然颜玉茗刚刚的话说得很合理,但是来访问过颜玉茗的女记者有好几个,颜玉茗好像也没关心过谁。
这样看来,周念萩算是很受到颜玉茗的关注了。
秘书主动地说道:要不要送束花慰问一下周小姐?
颜玉茗看了看她,淡淡地说:嗯,这件事情你处理就好了。
秘书看了看颜玉茗,颜玉茗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表情,这让秘书对颜玉茗的心情完全猜不透。
下班之后,秘书特地到医院一趟,亲自送上一束慰问的花。
秘书和周念萩寒暄客套几句之后,随即离开。
秘书刚走,周念萩的小妹周念苹就来了。
见周念萩捧着一束花,周念苹笑了出来。呵,怎么会有人送你花呢?她坐上周念萩的病床,八卦地探问。
周念萩觑了她一眼。我不是去访问颜玉茗吗,他请他的秘书送来慰问的。
隔壁床的竖直了耳朵,好奇地问:哇,你访问过颜玉茗啊?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大家纷纷好奇地探问。
这个问题还真难回答。周念萩想了想
他是个嘴巴很坏,但是眼神很温柔的人。
他是个一开始会让人讨厌,后来会让人想念的人。
奇怪的是,她不只想念他鼓励人的方式,也想念着他嘲笑人的样子。
其实只要是他嘴角挂着笑的时候,看起来都好看。
他第一次对她笑的时候,曾经把她电得七荤八素。
虽然那次只是他恶意的玩弄,但那却是她第一次觉得被电到,他那时候还耻笑她保养得不好。
没人嫌过她保养得不好,哼哼,就只有他嫌弃……嗯,她才刚满二十五,难道真的已经该保养了吗?
对他的话,周念萩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在意。
周念苹看周念萩一脸出神,迟迟没有回答,替她说道:我姊说,颜玉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个脸很臭、嘴很坏的有钱人。
听到周念苹的话,周念萩赶紧制止她。喂,你怎么这样讲人家啦!
不是我讲的,是你讲的。周念苹无辜地看着她。
周念萩解释。那天我只是工作上跟你抱怨抱怨,你干么把它当真?而且,现在还有别人在,这样讲人家不好啦。
没关系,反正他又不会听到。周念苹耸耸肩。
周念苹的话才刚说完,全病房的人呆住,目光一致地移向门口。
颜玉茗就这么出现在门口。
病房里,除了周念萩之外,其它人都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颜玉茗,他们全都相当惊讶而兴奋。
周念萩的惊讶并不亚于其它人。你不是已经请秘书送花来了吗?怎么还会自己来呢?
这是个好问题。颜玉茗也想问自己。
明明就已经请秘书送花来了,但是他心里还是挂记着她。
明明知道,如果来看她的话,势必会引来骚动,但是,他就是克制不住想来看她的念头和冲动。亲自来看看她,他心里才真的能放心。
颜玉茗并没有把这样的心意让其它人知道,他只是一脸正经地说:我是因为好奇,想来问你一个问题的。
什么问题?周念萩抓了抓头。你该不会想问我下期乐透开什么吧?对不起,我没有被撞出超能力,这个答案我是无法回答你的。
她虽然躺在床上,不过还是很有精神,说起话来也惹得他想笑。
看她这样,他放心不少。
老实说,她出车祸这件事情,让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如果昨晚他送她回去的话,她也许就不会发生车祸了,不过……他问道:你是怎么发生车祸的?
她哈哈地干笑。我后来回去发动摩托车的时候,发现摩托车竟然可以动,就骑回去了。谁知道骑到一半,煞车不大灵,车子整个打滑,就摔成这样了。
这家伙!她竟然还笑得出来?!他真想往她头上敲下去。
不过他没这么做,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保重。
说完后,他收回目光,就这么离开。
哇!周念苹吐了一大口气。这个人会不会太酷了?来问了一句就走了。
这一点,周念萩倒是没有否认。这人是有那么一点阴阳怪气的。像昨天说话说得好好的,然后,他也是突然说要走,突然说不要她请客了。
她以为他已经不打算跟她见面了,谁知道他突然来了,可是来了之后,就像刮风似地,说走就走。她实在摸不透他。
病房里的人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我以为他是个大企业家,做事倒像是调查局的咧!
不过调查局如果真找这么帅的人来,问我什么话,我都会跟他说了。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的女性接口。
有人端着笑脸,问道:你跟他熟不熟啊?
我就访问过他一次。周念萩竖起了一根手指头。你们看,他那个样子看起来跟我熟吗?
看起来是不像很熟。但是,他这么忙,为什么还特地来看你呢?大家纷纷推论着。
我知道了!周念苹突然叫了一声。
知道什么?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周念苹。
周念单嘿嘿一笑,凑上周念萩的耳朵。他看起来虽然不熟络,可是,那种别扭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爱情刚萌芽的时候。
神经病!周念萩脸上窜起一股热气,心跳催快。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什么?什么?其它人好奇地问。
没什么。周念萩红着脸摇头。
周念苹看她红着脸的样子,低呼:该不会你也……
我也怎样?周念萩瞪大眼睛看着她。
周念苹想到周念萩刚刚想起颜玉茗时,流露出来的恍惚神情,语气坚定地说:
你完了,你一定也在萌芽之中。
什么萌芽,我还发霉哩!周念萩瞪着她。我拜托你,你来探病,麻烦就让病人好好休息,不要说些有的没的。
什么有的没的。周念苹嘟喽着。这可是我在婚友社累积出来的专业判断。周念萩的反应不是生气,而是害羞。呵,这可是重要的征兆哩!
懒得理你!周念萩翻身躺下。
什么专业的判断?周念苹的那些五四三,真是让她心脏承受不起。
什么爱情萌芽?喔,麦尬!一想到这个,她的心跳就怦怦地跳得好快:心口热着,耳根子也烫了。
明明就觉得是无稽之谈,但是她脑子里,还是不自禁地绕着爱情萌芽这几个字,开始胡思乱想。
颜玉茗的笑容浮出来,并且扩大。
星期六的下午,好不容易温暖的冬阳出来。
周念萩闷得发慌,辛苦地撑起拐杖一步一步拄着,没想到到了门口,竟然看到颜玉茗。她愣愣地问:你来做什么?
颜玉茗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你又起来做什么?
周念萩呆呆地回答:我想去晒太阳。
我去帮你推轮椅。他简单地说完,人就走出去了。
同病房的人眼尖看到颜玉茗,又开始伸出头探问:颜玉茗来做什么?
我不知道。周念萩摇头。我刚问他,他没回答我。
他没回答,你就没再问了喔?同病房的人诧异地看着她。
碍…周念萩尴尬地笑了笑。她突然看到他,脑中根本就是一片空白,哪知道要怎么跟他应答?
颜玉茗面无表情地推着轮椅过来,简短地说道:坐下来吧。
虽然他面无表情,虽然那只是一部轮椅,但因为是他推来的,因为他是颜玉茗,所以众人还是投以羡慕的眼光。
周念萩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什么卫冕者宝座一样。
她坐下来后,颜玉茗推着她,不发一语地快速往小花园前进。
他们所经过的地方,都引起骚动,特别是柜台的小护士们不断窃窃私语,目光紧紧盯着两人。
通过护士们的目光之后,周念萩终于开口。颜总经理,你这样不像来探病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来掳人的。
颜玉茗的眼角透出笑意。
虽然没听到他的响应,周念萩还是继续说道:请问你到底来做什么?刚刚人家问我,我都答不出来。
颜玉茗推着周念萩进电梯。你跟他们讲,说我来看你死了没。
厚,气死人,他的嘴巴真是坏哩!
还好,她转个念头,心情还是愉快。嘿嘿,你就是担心我,然后不好意思说出口喽,干么这么别扭呢?大家都是朋友,相互关心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颜玉茗没有说话。其实,来看她是个贸然的举动。这次不像第一次来看她,还有个明确可说出口的理由。
触动他来找她的原因,只是下了几天的雨,今天终于放晴。他就是想跟她一起晒晒太阳。简单的想望,但是强烈。
听听她说话,看看她的模样,知道她好不好,陪着她抬杠,这样他就能舒透一口气。
电梯中,没有其它人。这样一个安静的空间中,静得有种暧昧。
他没接口,让她突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周念苹的话忽地浮了上来。她开始胡思乱相丫-颜玉茗真的是喜欢她吗?
周念萩双颊淡淡地透红,她摸了摸头发,怕自己躺了几天,样子憔悴。
电梯门开了,四周又有人走动。
周念萩开始暗骂自己神经玻颜玉茗怎么可能喜欢她,她又怎么可能喜欢颜玉茗?不过就是……就是……哎呀呀……
他推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今天天气真好。人越少,他的声音听起来越轻快自在。
是埃她笑笑地说,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
温煦的阳光,很自然地让人心情愉悦。
他往花圃的椅子一坐,和她面对面。
最近好吗?她笑嘻嘻地问他,不再想着那些恼人的问题。
还好。除去应付朱莉雅闹情绪之外,他大多数的日子,好像是忙碌而无聊的。
应该是这样吧?如果不是日子过得太无聊,他怎么会一直想念着他们那天相处的点点滴滴,想着她说的话,想着她的笑容……
我看你那些绯闻都是假的。她突然以坚定的口气这么说着。
为什么?他好奇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你一脸人生了无生趣的表情啊!其实她是半猜测的啦。
他嘴唇一勾。没那么惨。
在事业上,他有他的成就,并未到她说的惨境。只是他不能否认,他的人生确实少了什么。
欸……她继续追问:你到底想不想谈恋爱?
第一次,她追问他这样的问题,他是不耐烦到想翻脸。可是这次,他虽然仍不愿回答,却好奇她的想法。
为什么女人对谈恋爱这件事情这么热衷?不是自己想谈恋爱,就是关心别人有没有谈恋爱。
就是说嘛!那些女人最烦了。她竟然大言不惭地这么说。
他的嘴角有松动的笑意。不要装作那些女人当中没有你。
我跟那些女人不一样。她看了看他,迟疑了一下下,还是说道:我是恋爱绝缘体,没谈过恋爱。
没人追吗?他诧异地问。
她扁嘴。听说有人追过,不过我都要过很久才会发现这件事情,所以也就这样错过了。
那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你会去追吗?他继续问。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那双迷人的琥珀色眼瞳看着她的时候,她的心跳就会乱了,脑中会有一瞬的空白。
她红着脸,碎声地说:你这样跟你刚刚说的那些女人,有什么不一样啦!
他一怔。她说的也是。
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他耸耸肩膀,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从来都没谈过恋爱,或许也不错。
为什么?她皱着眉问。我们这种没恋爱经验的人,常常会被耻笑耶,为什么你反而这么说?你该不会有什么被抛弃的惨痛经验吧?
周念萩真的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颜玉茗的表情却变了。
他不发一语,掏出烟来抽。
周念萩向来很讨厌人抽烟,可是颜玉茗眼眸中那股淡淡的哀伤,让她抿了嘴。
烟雾缭绕,他侧着脸,眼眸远眺,抿闭着唇,让表情显得不真实。
半晌后,他突然低吐:在结婚前,她发生车祸,死了。这样算是被抛弃吗?他真的想过问未婚妻,怎么能丢下他?直到现在想来,都还隐隐作痛。
她整个人愣住,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他收回视线,看到她怔愕的表情,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跟她说了什么样的话。
真糟糕,他怎么会和她说这件事?
他不明白,他怎么会常让她的一句话,这么轻而易举地触动心头。
他熄了烟,突然勾起了笑,往她头上一敲。你怎么这么好骗?
什么?!她的眼睛瞠大。你刚刚骗我?她下意识地揉着头,一脸错愕。
笨。他冷冷淡淡地吐着。
她气恼地说:算你狠,骗我猪头猪脑。害她刚刚还替他难过,觉得心揪了起来。
这种事情也能骗人吗?她还愤愤不平地说。如果不是我的蹄膀受了伤,现在一定踹你一脚。
会被他骗,那她真的是猪!
他低笑,觉得她真是可爱。他喜欢她的猪头猪脑,喜欢她强悍精明外表下的天真、迷糊、自然率真。
她像阳光一样明朗,一点一点地渗进了他的生活中。
他想跟她在一起,摸摸她的头发,捏捏她的脸颊,敲敲她的头,嗅着她的香气,拥抱着她的体温。
铃!铃!铃!
他的手机又响起。
大老板就是大老板。她嘴角一扬。这么忙,随时都有人找你。
喂。他接了起来。
电话是朱莉雅打来的,她的声音听起来极为愉快。颜大哥,我今天做了蛋糕,你赶快来吃啦!
颜玉茗看了看眼前的周念萩。晚上我再去找你,好吗?
为什么?朱莉雅不满地嘟囔。你今天不是不上班吗?
对,所以他想给自己一个真正的星期六,一段放松的时间,他想好好地陪着周念萩。
之前,他曾经为了不想刺激朱莉雅,决定放弃对感情的追求。
但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他舍不得放弃周念萩。
颜玉茗哄着朱莉雅。你当是让我赖床赖到晚上,晚上我再去找你,好吗?
他的语气虽然温和,但却明白地拒绝了朱莉雅。
这种情形很罕见。朱莉雅在电话那头愣了愣,才有些哀怨地说:好吧。她也怕颜玉茗会觉得厌烦,所以只好妥协。
颜玉茗一笑。嗯,那晚上见了。
周念萩看着颜玉茗笑笑地挂了电话。
她总觉得颜玉茗在讲电话的时候,神情是极为呵护小心的。你在外面有私生子吗?那种表情像是在跟小孩说话,所以她这么猜。
颜玉茗笑了出来。也可以这么说。
周念萩体贴地说:如果你要照顾私生子的话,可以先回去,我可以照顾我自己的。
颜玉茗嘴角-勾。还没听过哪只猪说可以照顾自己的。
喂!周念萩嘟嘴抗议。
颜玉茗又笑了。
午后的冬阳暖暖的,他们就这样一来一往地抬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