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奇幻血族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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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陆安的秘密

一夜听涛入眠,清晨被窗外一阵阵有节奏的号子声唤醒。由窗户探头望去,原来是船工的号子。

“干爹?”不知道小家伙什么时候醒了。

“什么事?”我说。

“今天我们是要去为那位无心上人祝寿么?”

“对了,我想我们该好好谈谈了。你可以告诉我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东西的?”我不想再回避这个问题了。因为我觉得这个小家伙或许已经了解到了很多超自然世界的东西,再瞒也是瞒不住的。况且几年之后如果还是找不到医治他的方法,我只能把他变成我们的一员了。

“您是想问我为什么知道您不希望让我了解的事情吗?”小家伙用那双天真的眼睛看着我说。

我点了点头。

“您还记得小安在信中告诉过您,我可以听懂鸟儿们的歌唱,也知道小老鼠的灾难,甚至飞舞的蜜蜂都和我是好朋友么?不过您应该都把他们当成了小孩子的童话了吧。”小家伙一脸无奈地说。

我只好又点了点头,因为我当时确实是这样想的。事实上,在小家伙写给我的那些信中,他真的提及过这些,同时杨也曾向我提起过类似的事情。很自然地,我完全把这些当成了属于小孩子的童话,我甚至觉得,在他们这些小孩子心中,大自然原本就是极其亲近的。孩提时代的我,不也是常常做着类似的梦么?

此时,我才意识到,或许真的如某些研究者猜想的那样,孩子们通常都热衷于用自己特别的思维来认识并且描述自然,直到这种思维或能力随着年龄的增长被外界的影响摧毁。不过眼前这个小家伙的认识方式显然超越了我所能认知的范围。

“您不喜欢我靠近您别墅的地下室,那是因为里面有十只犯了过错的吸血蝙蝠。小老鼠们告诉我说,那些家伙尖厉的叫声实在太刺耳了,它们不得不从新寻找新的家园。原本我想留下它们的,但是我不敢向您提起,因为我知道,您并不希望我知道秘密。”他突然把原本有些委屈的声音提地老高,只听他兴奋地说:“不过还好,不久前您把玫瑰庄园送给了我,那些小老鼠们又搬到了我那里。”

“你是说你可以与动物交流?!”我吃惊地望着他。

“对不起,我不该让小老鼠们偷听您在书房中的谈话,甚至让它们向别的同伴打听关于您的事情。”小家伙的声音又变得低了。

“换句话说,就是我这个做干爹的一举一动全部在你的老鼠侦探们的监视之下咯?”我觉得这无疑是天方夜谭般的故事。

“还有那些小鸟儿。”他纠正说,“有时候您行走地太快,只有鸟儿才能赶上您的脚步。事实上,我害怕您有什么危险,我知道有些家伙是很厉害的。比如书上提到的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或者广成子什么的,他们都法力无边。”

对于这个拥有这般神奇天赋的小家伙,我真的无话可说。可以与动物交流,那又是什么样的天赋?!这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不过我的心里却涌过了一阵暖意,无论如何,他是爱我的。

偶然间,我的思绪里猛地闪过了一丝特别的东西,偶然间被我捕捉到。是了!忘忧子留下的那句偈语——正邪相交,恩义情深!

我一旦想起了忘忧子留下的偈语,便立即回忆起他说的那些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什么“十四年前,天英降世,血星自西方来,正邪相会,神州似有大劫将至。四年之前,血星于巴蜀上空盘旋三日,天英黯淡,却仍无血光”。

现在想来,十四年前正好是陆安出生,而我也刚刚自西方来到中土。四年之前陆安病重,有人欲加害于他,幸好我出手相救,而我在蓉城也仅仅逗留了三日。种种迹象看来,这所谓的天英星极有可能就是指陆安这个小家伙。难怪那忘忧子离开时念道“天意难测”,而张远阳会说隐隐发现陆安身上有紫气涌动的现象了。

想到这里,我觉得这个发现实在有些荒唐了,一个西方血族救助了一位东方世界所谓的神灵。佛教所说的“天道无常,造化弄人”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干爹,您不会因此而不要陆安了吧。”小家伙走过来拽了拽我的衣角,眼睛里满是企求。

“也许吧!”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希望我的心可以稍微平静些。我立即笑着补充道:“当然,如果你保证不再偷偷派遣你那些动物间谍来刺探军情,我很愿意考虑原谅你犯下的过错。”

“真是太好啦!”小家伙拍手叫道,“那么你以后不要老是板着脸好吗?”

“难道干爹在你的眼睛里是一个冷冰冰的人么?你这样说实在让我很痛心呢。”我故意板起脸。

“不是这样的,我想您误会小安的意思了。”小家伙摆着双手,“干爹做事情很认真,而且对每个人都很好,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您对那位紫烟阿姨那样冷冰冰的。紫烟阿姨老是会缠着老爸问关于您的事情,总把他搞得焦头烂额。阿姨很可怜的,我常常看见她独自流泪,害得我都不敢在酒吧里演奏太哀伤的曲子,怕又勾起她的伤心事。”

似乎发现我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小家伙立即转移话题说道:“对了,干爹,今天会有很多人赶到凤凰山青石崖为无心上人祝寿,我想我们还是早些出发,否则该迟到了,失了礼数总是不好的。”

说完他不再理会我,立即跳起来开始穿衣服。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小家伙,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今日我仍然雇了那位湘西汉子沈培云,让他送我们到凤凰山。他提醒我们那里并不是什么旅游的好去处,甚至建议我们去城北看看苗族赶集,不过他坦言这圩场因为政府的干预,已经不是原汁原味的了。

他又告诉我们,这里的龙舟也并非端午节才有,为了刺激旅游,每月都会有较为盛大的龙舟表演,而今天恰好能看到。赶集和赛龙舟正好赶在了一天,自然会很热闹。我在沈先生的《边城》里看到过湘西赛龙舟的盛况,心里是很向往的,不过这次看来是赶不上了。毕竟,我们还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

我们走的是沿江的石板路,因为来赶圩的人实在很多的缘故,那三轮车行得很慢。向西走,一路上有很多苗族人从我们两旁擦身而过,偶然发现,他们和之前在小镇上看到的苗族人微微有些异样。怎么说呢?这里的苗族人似乎比较注重打扮。不过后来才知道,他们来赶圩也完全是为旅游服务的。难怪当初那些人说这里的苗人赶集不那么原汁原味了。

他们身着盛装,双肩挎着苗家特色的小背篓。尤其是那装扮得喜气洋洋的媳妇背着精致的竹编背篓,里面往往坐着一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娃娃。那些苗家姑娘的胸前都佩戴着银饰,衣服上刺绣着精美的图案。举手投足间,银光闪烁,叮当作响。沈培云告诉我们,在苗族服饰里,蓝青色是所有色彩的主体,这大海般的颜色正好象征着苗家那沉着的个性。

突然,一位挎着竹篮子的苗族少女走了过来,挡在了三轮车的前面。“培云大叔,您这是要到哪里去呀?”那声音如银玲一般清脆。

“是梅娜呀,我这是送两位客人到凤凰山去呢。”沈培云答道,那语气里竟然露出些恭敬的意味。

他的身子正好挡住了我的视线,让我看不到那女子的样子。

“凤凰山?”那少女似乎有些吃惊。不过又听见她咯咯一笑,“难道大叔您就没有告诉这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今天龙舟和圩场会很热闹吗?错过了,可是一大损失呢。”说着,那个叫梅娜的女孩子将身子微微一探,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向我们的方向瞟来。

好一个俊俏的苗家少女!“亭亭玉立”这个词造得实在是太贴切啦。也只有汉语才能有如此生动的词汇。

我发现当她的眼光落在我身上时,竟然微微一愣。我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难道又被人发现了什么?!

不过对方立即回过神来,笑吟吟地说道:“两位客人如果不嫌弃的话,请尝尝梅娜的手艺。”说着,她从竹篮子里拣出了几个粽子用芭蕉叶包好递了过来。

我迟疑了一下,望了望沈培云,见他的微微皱了皱眉头。口里却说道:“收下吧!别辜负了我们梅娜的一番心意。”

我只好依言接了过来,口里称谢。

那少女嘱咐道:“如果客人实在吃不了,千万别忘了沉到沱江里祭奠水中的屈子和神灵。”说完,对方报以一个甜美的微笑,便要继续开始赶她的路。

不过她似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立即补充道:“培云大叔,司婆奶奶和莫伦爷爷也去了凤凰山,如果您遇见他们,可千万别说我偷偷跑来集市了。这个给您!”我看见她又掏出了两个粽子递给了沈培云。

沈培云接了过来,点点头道:“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说完,他将那粽子直接藏在了衣兜里。而那苗族女孩子朝我们摆摆手,一阵风地跑开了。

好容易从熙熙攘攘的人群间挤出了凤凰古城,这才发现去凤凰山的路并非想象中那种凹凸不平的石子路,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条平整的水泥路。

一问之下,这路乃是三年前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捐资修建的。沈培云还告诉我们,早在九年前,这位无名氏就在凤凰古城西面兴建了一座现代化的学校,并开设了从小学到高中的课程。而在此之前,凤凰古城附近是没有中学的。

我已经能隐隐猜到,这一切很有可能是湘西门的手笔。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倒是很符合这些中土修真者的思维。

沿途欣赏了那古寺、古塔、古阁、古城墙和古吊脚楼,还有奇山、奇石、奇水、奇泉和奇洞。心中不由得赞叹凤凰先人的智慧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我隐隐发现,沈培云似乎没有先前那么健谈了,只是当我们偶尔发现一处景观向他询问时他才讲解一番。无疑,他有什么心事,而且应该与那个苗族少女有些关联。这种沉闷的气氛与这宜人的青山绿水格格不入,实在让人难以忍受了。

“沈师傅,刚才那位漂亮的苗族少女很热情呢。”我装做不经意地说。

“嗯,您是说梅娜吧!”他似乎早知道我会问起这事。“她是附近一个苗寨长老的孙女,我的母亲和妻子都是他们寨子的。彩衣苗,想必您不曾听说过这一支苗族吧。”

“彩衣苗?不就是传说中苗族最会放蛊的五毒苗的后裔吗?”陆安突然说。他的声音虽然有些低,但是我能听出一丝惊讶。

三轮车戛然而止,沈培云回过头以来愕然地看着陆安,然后又用询问的目光望了望我。我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小家伙立即解释说:“我也是在的那本《苗岭异志》上看到过关于他们的介绍。”突然,小家伙把声音提得老高,怔怔地望着我手中的粽子,“干爹,那位苗家姐姐不会在粽子里下了蛊毒吧!”

“小孩子别胡说八道,人家才不会轻易毒害我们这样的陌生人呢。你说的《苗岭异志》又是什么东西呢?”我立即制止这胡言乱语的小家伙,讲话题引到别的地方。当然,这完全是为了让我们的向导不至于生气。

“嗯,您忘记了无心上人送来的那些书籍么?”小家伙有些委屈地望着我说。

听他这么一说,我这才释然了。这个聪明的小家伙原来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接着我又提醒道:“沈师傅,我们还是快赶路吧。”

车子发动后,沈培云说道:“其实这位小朋友说得没错,这彩衣苗就是五毒苗的后裔。外界传闻苗人善于用毒,所以普通人都畏而远之,不愿意与他们来往。以前,这湘西之地商旅绝迹,使得原本就落后的苗家更加困苦,而声名不好的五毒苗尤为甚者。后来,为了让外界不至于害怕,他们改称彩衣苗,虽然仍崇尚五毒,但是至少听起来不那么赤裸裸让人害怕了。”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才又继续说道:“其实历史上,苗人一直被汉人欺压,不得不躲避于深山老林之中,与毒虫猛兽为伍。在日常生活中,他们逐渐认识了各种毒药的作用,并开始试着运用它们。当然,这个过程是极其艰险的,因为对于毒药的认识往往是以生命为代价的,随着经验的累积,苗人终于摸索出了一条独特的用毒理论。而这些理论里,有一部份在外人看来是极其不可思议的。人们便称之为蛊毒!蛊者,蛊惑也!只是这些人不了解其中道理给它胡乱安了这么一个名称。”

听他的解释,我也深有感触,想想那些游走于黑暗之中的同类,当初不也是被教廷那些家伙逼迫地连生存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我问他通常的蛊毒都有那些,因为我还真的不太清楚蛊毒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他告诉我,根据他母亲和妻子的说法,通常最为常见的蛊毒一般为五种,它们是由自然界中五种毒物的身上得到的。即蛇、蜈蚣、蝎子、蜘蛛、蟾蜍这五种具有天然毒素的动物。对于功力一定的放蛊者来说,越是剧毒的东西下蛊的效果越好,所以这些下蛊者通常会将毒物放在一起,让它们自相残杀,最后存活下来的称为蛊王,也就是用于下蛊的材料。

还有一种叫做阴阳蛊,其实是通过一种叫做阴阳草的植物来下蛊的密术。这种长在深山里的植物很奇特,一般都是两株生长在一起。粗为阳,细为阴,通常会并生在一起,即使已被制成干草,置于桌上,阴阳两草还会发生不可思议的蠕动,直到两草纠结在一起为止。

这种阴阳草一旦被制成蛊毒植入人体后,会立即在人体内悄悄滋长,直到某个数量之后,便会以惊人的速度衍生。这个时候,中蛊者会莫名其妙发起高烧,接着就会发狂而死!死时阴阳草会透体而出,死者的尸体有如稻草人般。这类蛊毒的可怕之处,在于它是目前已知蛊毒里最为难解的绝蛊。除非下蛊之人亲自解除,否则中蛊者只有等死一途。

不过他提到这些蛊术使用时必须配合特定的咒语才会灵验,而且这些放蛊之人也不会轻易害人,因为蛊术会反噬。这倒是和兵家所说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有异曲同工之妙。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沈培云居然告诉我们,他自己就中了蛊毒!当时我还微微吃了一惊,不过他又解释说,这是他妻子为他种下的情蛊。

原来,他的妻子是梅娜母亲的远亲表姐,论起来也是他母亲的远房侄女。一次,刚刚十六岁的沈培云和父母一起回外婆家过苗历新年,正好碰上了他现在的妻子美若。沈培云从小受到伯父沈从文先生的影响,喜欢读书,尤其对湘西苗族文化有着浓厚的兴趣。自从得知这美若的爷爷是一位神秘的苗族巫师,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放蛊者,他就试着向这位苗族女孩子询问有关放蛊的问题。但是年轻的少女却以为这是对方想要接近自己,而她也深深喜欢上了这位知书达理的阿哥。这样,美若在家规允许的范围内对他所提出有关蛊术方面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苗女多情。就在沈培云父母准备离开苗寨的头天晚上,美若将沈培云请进了自己的闺阁,原本姑娘想直接将自己的身子托付给眼前这位年轻人,不想被对方严词拒绝了。然而,多情的美若自然有她自己的办法。

她假意同意放他离开,条件是必须和自己喝一杯离别酒。沈培云想也没想,就将美若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便离开了少女的香闺。

当然,沈培云并不知道,这里面被美若加入了情蛊中最为致命的“绝命红线娘”。红线娘一种极其罕见的虫子,本身无毒,但是一旦少女用自己的精血再加上特殊的药物喂养一段时间,在它第一次休眠时制成粉末就成为了最为霸道的情蛊药引。中蛊者一但离开施蛊者一定的时间,那么两人都会双双毙命。而且这种蛊毒无法可解。

第二天,当沈培云随父母被寨子里的亲戚们送出寨门时,泪流满面的美若被她的爷爷拉着匆匆赶来。老头子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沈培云的父母自然知道事情的利害,于是极力促成这门亲事。沈培云起初还有些不相信这情蛊真有那么灵验,不过当老巫师在他面前亲自露了两手绝活后,他终于知道此生只能与美若相守了。

苗人最是不愿意离开故土,虽然美若嫁给了沈培云以后对他千依百顺,但是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自己的丈夫出去闯荡。因此沈培云失去了求学的机会,只能靠着伯父教授给自己的那些知识在凤凰当了民办教师。不过因为他没有文凭,在学校改革的时候退了下来。为了谋生,只得开一家小店维持生计。再后来,国家开发凤凰的旅游资源,他便跑起了三轮。不过让他欣慰的是,女儿沈若语考上了上海交大,自己没有完成的梦想终于由女儿实现了。

我这才知道为什么当时看见梅娜给我们东西吃的时候微微皱眉了,原来是这东西让他想起了那晚的离别酒啊。不过此时,他也隐约猜出我们到凤凰并非先前想象的游山玩水。在我看来,既然他如此了解苗家蛊毒,想必也能接受其他超自然生的存在。

于是我告诉他,我们是去为湘西门无心上人祝寿的,同时为陆安寻医问药。这半真半假的说辞倒是让他信以为真,直叹天地之大,无奇不有,自己熟悉的凤凰山中居然还有一位百岁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