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的那一出无疑立刻会成为最新的茶余饭后谈资。黎洛记不清自己是怎样回到办公室的,她原以为已经干涸的眼睛再次湿润,喉咙像被巨石卡主一样难受,咸咸的液体还是忍不住汹涌而出,在双颊奔腾成两条温热的溪流。
她想用工作麻痹自己,她不愿再回忆自己被抛弃的事实。
葱白的手指翻开文件,泪花却噼噼啪啪的滴落,纸上娟秀的签名立刻晕开成一幅泼墨画。使气的把它合上扔在一边,她不想再压抑自己,也压抑不了了,近似崩溃般的哭声回响在这间清雅明亮的办公室。
过往的甜蜜像电影快进镜头一样在脑海中回放,交替着刚才看到的那震痛的一幕,不是没有想过会遇到这种情况,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低估了对萧爵仍然存在的感情。想象终究没有实际见到他们手挽手相携而出时的刺激强烈。八年前的那个清隽少年,早已随着时光的流逝,消失在茫茫人海。他们,错身而过后,越行越远。
暗暗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为他哭泣,也为她逝去的初恋,最后一次用泪水祭奠那韶华流逝的青葱岁月。下一次,她要让他们哭泣,让他们流下悔恨的泪水。
舒恋茗打来电话的时候,她心情稍微平复了点,眼睛仍然红红肿肿的,泪却已干涸。
黎洛故意压低声音,说自己只是感冒了,还是没能瞒过恋茗的敏锐,只好坦白了她已经离婚的事实。此时在外地陪老公出差的恋茗恨不得立马飞回来,在电话边安慰她千万别想不开,说她明天就能回来。
她低低应了一声,不想开能行吗?她可以不负责任的寻求解脱,那她的母亲呢?那个生养她的过去风华绝代的女人,那个被男人狠狠伤过的女人,现在还孤单无知的躺在疗养院里。
她像一根顽强的野草,只能振作,无论面对什么样的狂风暴雨,只要还能吸取一丝养分,她都得努力的活下来。暗暗开导着自己,黎洛,过去孤苦伶仃的那几年你都忍过来了,还有什么不能忍。她要做的就是活的比那些伤害过她的人更好,然后笑看他们悔恨的那一天。
片刻后,打算重新开始工作,黎洛将刘海拨到眼前微微遮住通红的双眼,拿起自己的咖啡杯往外走去。
还未到茶水间,便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讨论声。修长的双腿停在了门外,再也往前迈动不了分毫。
“……”
“那太子妃什么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你说,太子和太子妃之间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太子妃被打入冷宫了?”
“谁知道呢?我看很有可能,要不早扇在狐狸精脸上了。”
“唉,童话中,灰姑娘和王子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可是,现实中,幸福原来这么短暂。”
“切,越是王子越花心。照我说,那是灰姑娘另一个悲惨命运的开始。”
“……”
可不是吗?黎洛自嘲的一笑,摇了摇头,正打算往回走。
“咳——Lisa,要喝咖啡吗?怎么不让我帮你?”施晓见黎洛站在饮水间的门外,故意咳了一声,出声询问。
里面几个正在八卦的女人顿时没了声音,表情尴尬的缩着脑袋,头快垂到了胸前,诺诺的跟黎洛打了声招呼,侧身溜了出去,连泡好的咖啡都忘了拿。
“不用了。”
黎洛也没有心情喝咖啡了,中午颗粒未进的胃一阵阵抽痛。
“Lisa,你别往心里去,她们并不是有心的。”施晓看着黎洛苍白的脸色,出声安慰,尽管此时这句话显得是那么单薄。
“我没事。”转身走回办公室,这些都可以预想到的,未来或许还有更难听的在后面。没事,真的,这算什么。如果这点难堪都不能承受,她怎么在飞扬继续待下去。不断地做着心理建设,在办公室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长长的呼了口气,慢慢将心情平复。
施晓看着她落寞却孤傲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
都说,忘记一段爱情最快的方式便是投入一段新的爱情,可她不想再为男人浪费一丝一毫的感情,只好用工作麻痹自己,麻木了,就没人伤得了她了。
当全心投入一件事情时,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一晃眼,就到了下班的时间。收拾好东西,为了避开下班时拥挤的人群,黎洛故意又待了半个小时,戴好墨镜遮住仍旧酸痛的眼睛,习惯性的准备拿包,这才恍然记起皮包还落在那个该死的男人那儿,忍不住又懊恼了一番。
电梯停在二十二楼,很好,如她所愿的比较空,里面除了她只有一个人,低头忽略掉那道打量的目光,她只祈求电梯快点下降。可是,当到达一楼大厅时,她就后悔刚才的企盼了。
快步迈出电梯,紧接着后面又是一声铃响,隔壁总裁专用电梯的门缓缓开启。
“洛!等等!”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萧爵低沉冷峻的嗓音这次带了点急切。
听着后面稳健的步伐声,黎洛撒腿小跑了起来,下意识的想要逃离。萧爵,难道他不觉得现在的追逐很没意思吗?
“啊!”黎洛低叫。刚走到门口,萧爵就赶了上来,从后面握住她的手腕,宽厚的大掌借着力道将她的身子扯了个回转,窄紧的套裙害她差点没站稳,打了个趔趄,又被他牢牢扶住。
她秀眉微蹙,然而,却在转身面对男人的一瞬,迅速扬起了柔美的笑脸。
“有事吗?”声音虽然还是有些沙哑,但基本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洛式甜腻。大大的墨镜挡住了可以泄露情绪的眼睛,从外表看,无懈可击,看来得让门口还驻留的人们失望了。
萧爵怔了一下,将两手按在黎洛的肩膀上,似乎怕她又逃跑,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中午的事情,我很抱歉!”
黎洛勾起唇角,眸中的嘲讽一闪而逝,当男人不爱时,用的最多的恐怕就是抱歉,对不起。仿佛一句将过错归于自己的话就能打发女人认真的付出。她该回答什么呢?就像幼儿教学光盘中重复的那样,下面的这句已成定势,还未经过大脑就顺势而出。
“没关系,你并没有什么做错的。毕竟,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该死,她的本意是潇洒的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可是,这句话说出来后,连她自己都闻到那若有似无的酸意。
“叭——叭——”两声特意拉长的汽车喇叭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黎洛回过头,萧爵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一辆银色的凯迪拉克敞篷跑车停在大楼前的广场上,男人身着米白色休闲服倚着车门,嘴角勾着邪魅的笑容,戏谑的望着黎洛,似乎刚才门口上演的那出戏很是娱乐了他,慵懒的姿态引得一群早已下班的白骨精们驻足流连,不舍离去。
妖孽!这是现在黎洛心中对这男人的唯一评价。不过她却感激他这次毫无预兆的出现。
“还不快过来!”男人收起屈着的那条腿,稍稍离开车门,眉梢轻挑,对门口还愣在那儿的黎洛说道。
“我先走了,再见!”
黎洛对萧爵点了点头,后退了一步,躲开他对她的钳制,转身朝那个可恶的男人走去。
萧爵皱了皱眉,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心中泛起一股不明的涩意。这个男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