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一切似乎发展得自然、平稳,而又那么的理所当然。
韩笑与顾少白的接触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多了起来,上学放学常常能见他骑车载着她。不止韩笑的同学,连顾少白的几个哥们,都时不时拿他们来开玩笑,一些旁敲侧击的打探和猜测频频传进他们耳中,可顾少白全然不作回应。
其实真正说起来,连韩笑也不清楚,他们俩算是什么关系。
她总是在上学的路上很碰巧的遇上顾少白,于是就顺理成章的搭了他的顺风车。偶尔一起吃饭,一块儿去图书馆借书……只是这样而已,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有时候好友们问得紧一点,韩笑也会认真的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可惜始终不得真相。
欧阳偶尔也会打电话回来,次数不多,一点也不像在国内,两个人每天黏在一起的时候。他在电话里常常是沉默,耐心的听着她说学校里发生的趣事,然后在她埋怨的时候发出低沉悦耳的笑声,来为她一个人的演说喝彩。
有次她没话说了,两个人就长时间的保持沉默,久到她以为他睡着了。于是抱怨:“国际长途很贵的哎,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
不知是不是因为分开太久了,真的没什么话可说,后来他打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常常三两个月才打一通电话。
就这样一直平淡却不乏味的过了三年,韩笑升进了高一,而顾少白也毕业离开了瑞阳,考入了A市最好的大学:T大建筑系。
高一的某天晚上,韩笑正在寝室夜聊。因为在家也是一个人住,索性就办了住校。一个寝室的叫吴肖肖,熄了灯全都躺在床上,电话响起来,谁也不愿去接。
最后吴肖肖爬下去,结果,接起来没几秒,便凉嗖嗖地说:“韩笑,你还不快死下来!”
吴肖肖把电话递给她的时候,挤眉弄眼的一直诡笑,然后,便意外地听见顾少白的声音:“睡了?”
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在十一点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而贴近。
“明天去看电影怎么样?”他语调平和地问。仿佛这只是不经意的一个提议,而非琢磨了一晚上才终于开口的邀约。
韩笑握着听筒,只觉得心“呯”地跳了一下,不同于平常的速率和力度。
她下意识地问了声:“就你和我?”
那边短暂的沉默了一下,接着便传来淡淡的笑声:“……你还想叫上谁?”
谁也不想叫。回答飞快地跳进韩笑的脑子里,可到了嘴边却变成:“我无所谓啊,随便你。”
这一次,没有停顿,顾少白接得很快:“嗯,就我们俩。”
约了时间,挂上电话,韩笑重新躺回床上。头还没挨上枕头,质问声已经响起来:“还不快老实交待?”
“交待什么?”黑暗中她微微一愣,而后装傻地笑起来。
“我可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了。”吴肖肖得意的说。顾少白的T大离瑞阳才隔一条街,时不时过来找韩笑,与吴肖肖也打过几个照面。
“顾少白这么晚打电话给你,你们俩约好去哪儿玩?”
怎么那么精明?!就好像从头到尾电话都被窃听了一样。韩笑暗自翻了个白眼。
“我不知道我困了!”韩笑蒙上毯子就开始装睡。
初夏的夜晚,微微还有些凉意。一个小时后,韩笑将毯子拉高,一直盖在下巴边,清醒地听见窗外昆虫细微的叫声。
还有吴肖肖均匀的呼吸声。
头一次觉得,夜晚无比漫长。
到了第二天约定的时间,韩笑早早的站在寝室楼下等。她被吴肖肖撺掇着穿了件纯白色的背心,下面是浅蓝色短裙,看起来很风凉。偏偏初夏的这天,凉爽得出乎意料。
她裹了裹身子,一转头恰好迎上顾少白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微微的笑意,清澈明亮。一阵风吹过来,她按了按轻轻飞扬起来的裙摆,扬眉说:“我们怎么去?骑车吗?”
顾少白微微低着头看她,好一会才突然笑起来:“你这样能坐车吗?”
韩笑羞涩的低下头,早知道就不听吴肖肖的穿什么裙子了。
“电影院离这里不远,我们走过去吧。”他提议,然后在韩笑点头迈开步子的时候,右手便被人突如其来地牵住。
新铺的柏油马路,阳光照在上面微微眩目。
韩笑穿着细高跟的凉鞋,跟在挺拔修长的顾少白身边,第一次觉得他步子迈得太大、走得太快。要跟上他,非常地吃力,吃力到每走一步,心跳就加快一分。明明前一刻街头还是那么热闹拥挤,而这一秒,世界却寂静得仿佛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还有那轻轻的呼吸声。
察觉到她的异样,顾少白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只是动了动削薄好看的嘴唇,若无其事地催促道:“快点,又要变红灯了。”
双车道马路,十来米的距离,等到走到对面的时候,韩笑却突然有种奇怪的感受,只觉得这一段路既漫长又短暂。
韩笑在路边的人行道上停下来,身体绝大部分感官仍旧停留在她的右手上。那里,手心手背,全都被真实的温暖覆盖着。
“呃……过了马路,我可以自己走了。”说完就试图抽出手。
却没能挣开。
站在右边的人回过头来看她,良久才叹息:“笑笑。是你笨还是我笨……你真的希望我放手吗?”
抬起头的那一瞬,几乎陷入慌张无措之中。
顾少白就站在她的对面,近在咫尺。
此刻这样叫她“笑笑”,显得亲昵无比。
韩笑紧张的再次挣了挣手,却被他抓得紧紧的。
他低下头,看着二人交握的双手,扬了扬眉,颇有些无赖的口吻:“你就算要我放手,我也不打算放开了。”
“谁要你放手了……”她小声嘀咕着。
呃?谁在说话?一定不是她!韩笑懊恼极了。
她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却听见他得意的宣告:“那我最好要牵一辈子!”
那天看了什么电影,她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唯记得他捏得紧紧的她的手,连手心都出汗了。
事实上,手心冒汗的,又岂止她一人?只不过,她太慌乱无措,所以才没察觉他的失态。
他说“……最好要牵一辈子”,这并不是假话。可最后,她却没有给他证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