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从八千米的高空坠落,尸骨无存。
这个念头对小小的韩笑来说,实在有点恐怖。
她抓着听筒,一时不知所措。后来父亲开车把她接了回家。
那一年的次贷危机,来势汹涌,对父亲的保险公司产生很大影响。父亲每日都奔走于家里和公司之间,忙得焦头烂额。每天韩笑睡觉的时候,他都还没回来,她起床了,他又已经离去。父亲在家的时间,大多都是叹息:祸不单行。
唯独有一次,韩笑吃早餐的时候父亲还没出发,她清楚的看见父亲两鬓,夹着几根白发。
父亲的外表一向年轻俊朗,三十多的人看起来还像二十岁的小伙子,那是她头一次觉得父亲老了。
父亲坐在沙发里,抱着一个本子,不断拨打上面的号码。韩笑就在旁边看《蜡笔小新》。
一集播完,变成了财经新闻:“今年发生在全球大范围内的次贷危机,严重影响了我市的金融业,无数银行保险公司面临倒闭的危险。而在这场风暴中,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却迎风不倒,在无数大公司纷纷宣布停盘的时候,谋取了一笔暴利。我们的记者今天来到这家‘欧氏’证券……”
说什么啊,完全听不懂。韩笑对着父亲抗议:“爸爸,电视……”
她是想让父亲换台,可是父亲的眼神定在屏幕上,就再也不动了。
半晌,他好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迅速的翻开本子,拨通了一串号码。
韩笑不知道他打给谁,只是没换成台,有点不悦的爬下沙发,打算回卧室了。
背后,父亲不知和谁说话,语气有些颤抖:“我没想到是你……”
父亲在客厅说了很久,韩笑回房就睡下了。过了一会父亲上来开门,说带她出去。
自从母亲出事,父亲已经很久没带她出门了,顿时有些欢欣,从床上跳下来就去换鞋。
可情形全不像韩笑想的那样。父亲一路像飙车一样,开得极快,韩笑下车的时候,小脸都绿了。
她抬头看了一下,有点眼熟,是哥哥上次带她来的地方?
父亲抱着她进了大楼,电梯停下,门开着,哥哥果然坐在客厅里。
父亲站在门口,像看个怪物一样瞪着他,半晌,似不甘又有几分气馁:“我真是小看你了。”
欧阳只是笑,指了指茶几对面的位置:“坐。”
父亲走过去,把韩笑放下,韩笑看到欧阳,激动得张着小手,一下跳到他怀里:“哥哥!”笑容无比的灿烂。
欧阳嘴角的笑弧更深,与刚进来时看到的不同,眉眼都笑弯了起来。
“笑笑,想我了吗?”
“嗯。”韩笑用力的点头,其实已看到茶几上的蛋糕和芒果。
欧阳却好像知道她想什么,笑着把她揽进怀里,捏了块小蛋糕塞进她嘴里。眯着眼睛一直看她吃完,才慢慢的做出评价:“瘦了。”完全把坐在对面的父亲视如无物。
韩笑吃完了,习惯性的就把嘴巴往他脸上蹭:“哥哥,擦擦。”他身上有独特的干净气息,不像爸爸常年带着烟草味,那是一种属于少年的味道。
欧阳毫不避讳的弯下腰,亲吻她嘴角,把沾到的奶油舔得干干净净。坐在对面的父亲脸上已经扭曲。
“她是你妹妹!”
“自然。”欧阳看也没看他。
“我也是你爸爸!”
欧阳这才停下,瞥了他一眼。父亲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叠文件,上面是黑白的密密麻麻的字,韩笑看不懂,只知道最上面一张有哥哥的照片。
欧阳一手把韩笑按在自己怀里,另一手抽起最上面那张,唇角微勾,轻描淡写的将那张纸撕成几片。
“现在,不是了。”
“你……”父亲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他的话噎在口中,半晌又气愤的坐下去:“你有本事!”
欧阳轻笑:“谢谢。韩先生你教过我,凡事不可做得太绝,都要留一后手。”
父亲的胸口起伏得厉害,韩笑有点害怕,在欧阳怀里挣了挣:“爸爸……”
欧阳锢住她,又塞了一块蛋糕到她嘴里:“笑笑,乖。”等韩笑不再挣扎,他才抬起头,再次对父亲说:“所以,我不会赶尽杀绝。天瑜,我没兴趣。”
父亲握紧了拳:“你到底想要什么?”
欧阳不语,目光不自觉的下滑,落在唆着手指上奶油的韩笑身上。好像感觉到哥哥在看她,韩笑立刻挥舞着小手,甜甜的叫了声:“哥哥……”只要哥哥高兴,她就有更多的蛋糕吃。
父亲立刻警铃大作:“不可能!笑笑是我唯一的宝贝,她是你妹妹!”
欧阳的眼光一冷,父亲颤栗了一下,补充道:“……至少在法律上是。”
欧阳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笑笑从此不再属于你。她,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父亲的表情几乎疯狂:“你休想!我上次已经跟你说过,你才十二岁,不可能做她的监护人!”
“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欧阳笑得云淡风轻,“韩先生,别忘了你公司还有大笔拆借要还,银行,在催你缴贷款。”
“你背着我注册公司?你才是欧氏证券的幕后老板!”父亲再一次激动的站了起来,“我没想到自己养虎为患……”
“韩先生,”欧阳终于沉不住气打断了他,“做人不可以太贪心。我以为过去我已经帮你赚得足够多了。”
父亲终于说不出话来。谈判的结果并不理想,但那天之后,欧阳就再次搬来和他们一起住了。
父亲忙于公事,常常半个月不回家一次。渐渐的,日子变成韩笑和哥哥两个人相依为命。
欧阳还是常常在半夜对着电脑看那些歪歪扭扭的曲线,但他白天大部分时间精神都很好,接送韩笑上学,陪她去游乐场玩。
父亲的公司终究没有倒闭,在一年年的苟延残喘中,竟浮现了生机。到韩笑初一那年,天瑜不仅开盘上市,还成为A市保险业的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