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笑回了房却一点儿也没有睡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只是重复下午的那场噩梦。
她坐起来,从抽屉里找到安眠药,倒出两颗吞下去,又扶着丝被坐了一会,终于安心的躺下去。
服了药之后,睡意来得理所当然,一睡着就像沉入了万丈深渊,黑黢黢的摸不着一点边际。她恍惚又回到很小的时候,妈妈在厨房里烤蛋糕,面粉的香气弥漫了一整个屋子,爸爸把她抱起来,扛在肩头满屋子的跑。大约是傍晚的时候,落日的余辉从落地窗子里照进来,给家居都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温暖了一整个屋子。然而,客厅外面有人敲门,爸爸放下了她,去开门,随着那扇门一点点的打开,房间里的金光慢慢的黯淡,幻化成一种诡异的妖红,紧接着,站在门口那人缓缓的向她走来,在那阴暗的背景里,她分明看到了欧阳的眉眼。
她怕极了,一转头就要叫“爸爸”“妈妈”,可是再也没有爸爸妈妈了,他们睁大着眼睛躺在地上,周身是暗红的血,一直在蔓延,蔓延。她看到他们空洞的眼睛,那眼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仿佛在对她说:一定要报仇!报仇!因为他们死不瞑目!
韩笑一下子从被子里坐起来,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喘息,甚至后怕的向身后望去,只有欧式的铁艺花纹和帷幔。
霍志谦裹着浴袍从浴室里走出来,望见她苍白的脸色,于是问:“怎么,做恶梦了?”
她发了一身冷汗,摸了摸额头,无力的点点头。正要起身去倒水,却见霍志谦走到床边来,褪了拖鞋,将她拥入怀中,抱着她慢慢的安慰着:“别怕,有我在。”
他的手一下一下的拍在她后背上,他难得的温柔简直让韩笑受宠若惊。她有点不习惯的向后欠了欠,想要退出他的怀抱,谁知他抱得更紧,整个人更是挨着她侧躺到了床上。韩笑睡前就换了丝薄的睡衣,而霍志谦也只是松松裹着一件浴袍,此时裸露在外的肌肤相贴,他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热气,自从婚后以来他们还从没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韩笑的心里不由砰砰擂鼓,因为梦魇带来的恐惧早已转化到了别处。
她微低着头,想转移这种暧昧的气氛:“对不起,打扰到你做事了,我还是……”
未及她说完,霍志谦的一只手指已经轻轻覆在她的唇上,堵住了她拒绝的话语。他的声音也是绵如浓蜜:“我知道,这些天来是我忙于公事,冷落了你,今晚……”
他的脸一点点俯下来,仿佛慢动作一般,慢慢的伸出手,抚上她的脸,再缓缓拖住她的下颌。他的手指微凉,嘴唇也是凉的,在轻触下来的那一瞬,韩笑觉得仿佛整个人都被冰冻住了,血液无法流淌。
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和欧阳在一起时,无论是反抗还是痛恨,都是激烈得如同烈火焚烧的余烬,而和霍志谦在一起时,不管他是温柔的对待或是不冷不热,她始终如同对着一面坚冰,感受不到温暖,也触碰不到真实。
他的吻很轻,手掌缓慢的摩挲到她背后,寻找睡衣的系带。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迟疑和不确定,低徊在耳畔:“笑笑,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那一瞬,仿佛有一桶冰水兜头浇下,让她猛烈的推开他,惊疑不定的缩到床的另一角。
就连霍志谦的表情也僵硬了,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样激烈。
她嗫喏着唇瓣:“你说过,只要我后悔了,随时可以离婚。”
她毫无犹疑的,就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然而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只怪自己这样现实,现实得几乎算是残酷。
霍志谦果然冷笑了两声:“所以说,你今天去欧氏见过他,就后悔了嫁给我?”
他知道……司机果然还是告诉了他。
她的脸色愈加发白,已经白得像一张纸一样了:“我只是去把石头还给他。”
“你不用向我解释,”他冷冷的打断她,“在我们的同盟没有瓦解之前,我不想和你吵架。”
他翻身下床,找着自己的衣服,摔门而去。
留下韩笑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僵硬的坐在床上。她似乎又把事情弄糟了,她本该和霍志谦好好相处的,可是她实在无法刚和欧阳发生过那样的关系,又若无其事的和霍志谦睡在一张床上。她觉得自己很脏,更加痛恨这种逢场作戏的日子。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各自去上班,欧阳那边风平浪静,上次的事情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污点,他们不声不响就把它抹去了。
霍志谦依旧是连着好几天不回家,就算回来也已经是接近午夜,韩笑通常都睡了,偶尔他喝醉了,动静较大,自然有佣人照顾着,她总是装睡,躺在自己的床上。好在霍志谦习惯非常好,一般喝醉了都会自己到书房去睡了。
这天夜里韩笑睡得口渴起来,正要去楼下倒水,听见浴室里哗哗的水声,知道霍志谦才刚回来。客厅里亮着盏橘色的壁灯,他的外套和衬衣就随手丢在沙发上。韩笑怕他待会洗完澡又忘记,于是顺手帮他把丢在外面的衣服拿进衣帽间。
衣服上是浓浓的烟酒味道,想必他今晚又是去应酬了。无奈的叹了口气,正要放下衣服,却见到领口腻着一抹绯红,在灯光下闪着诱惑的哑光。这种艳丽的颜色,很显然是女人的口红。她怔了一下,竟然是不知所措,通常女人发现自己的丈夫在外面行为不端会怎么样呢?
拿着衬衣去质问他?亦或若无其事的按在心里,在私下里跟踪他调查他?
韩笑摇了摇头,她觉得这些都不太现实,但这件事确实是发生在她的身上了--她的丈夫很有可能出轨了。
正当她茫然踌躇的时候,浴室的门竟然开了,霍志谦揉着还湿漉漉的头发,看到韩笑站在门口,显然也是一怔。
然后,他的目光就自然而然的下滑,落在她手里的衬衫上。
自然,也看见了领口的那一抹红。
韩笑觉得自己反倒像是被人抓到偷腥一样,手忙脚乱的放下衣服,解释说:“我正好起来喝水,怕你把衣服丢在外面忘记了,所以帮你拿进来。”
“哦。”他的回应非常的冷淡,目光已经掠过她,对着镜子开始吹头发。仿佛已经对她相当的不耐烦。
他既没有解释衬衫上那抹口红的来源,也没有其他的话要与她说,这让她多多少少有些失望。她慢慢的转过身去,声音有几许低落:“那我先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刚走出一步,背后却传来他的声音:“以后出来记得先穿鞋,地上凉气重。”
她低头看着自己光滑的脚趾,有点难为情的停住了步子。她一直有这个习惯,赤着脚下床,以前欧阳也这样训过她很多次,可她一个人时就总是忘记。原来他还是注意到了的。
她刚想回过头再和他说几句话,问问他近期工作也好,只是他搁在一边的手机突然无征兆的震动起来。这嗡鸣虽然轻微,但在静寂的夜里却格外明显,韩笑无意识的瞥了一眼,无奈苹果的手机屏幕实在是很大很清楚,一眼便看清来电显示上的名字:Lessily。
很显然,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霍志谦的目光在手机和她的脸之间游移,韩笑觉得这一幕其实挺囧的。她想说:你接吧,没关系,也许是个紧急的商务电话。可这样的借口连自己都不能说服。毕竟哪个商务合作伙伴会在深更半夜时分打电话来呢?
她还是沉默不语着,只是收回了视线,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霍志谦倒是泰然自若的走过去,当着她的面接起了电话。他的声音也是沉稳的:“嗯……我知道了……我待会就过去……”
他挂断电话后,就开始在衣橱里找衣服,韩笑看着他的背影,不由的问了句:“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吗?”
说完就觉得自己这口气着实像受气的小媳妇。
果然,霍志谦停下动作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没,”她赶忙摆手,甚至贤惠的帮他把搭配的衣服找出来,送到他面前,柔声说:“太晚了别自己开车了,把司机叫醒吧。”
霍志谦又打量了她一会,好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等他穿好了衣服,韩笑过来帮他整理衣摆,系好领口的扣子,叮嘱道:“应酬多也要注意身体,别累坏了。”
霍志谦系好最后一颗袖口,终于对她说:“你也早点回去睡吧,不用等我回来了。”
车库的灯亮起,又暗下,别墅外的车道上响起一针车轮碾轧的声音,然后重新归于死寂。
韩笑重新回到床上,却再也没有了睡意。把丝被拢于身上,慢慢的蜷紧,再蜷紧,却依旧是一片冰冷。从第一天搬进这座别墅,她就没有习惯过。这张床,太大,太空旷,贡缎的触感永远是光滑得留不住,又冷得人直发颤。
虽然从第一天起,她就知道他们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他从没有对她动过情。只是这么快,她就要和所有寂寞的豪门贵妇一样,走上空虚冰冷的生活,她的婚姻,还没有绽放,就已经开始要枯萎了。
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罢。
那么还有什么权利,在这自怨自艾呢?
霍志谦这一去,又是彻夜未归。早上出门前,佣人拿来一只信封,说是给霍先生的。她接过来拆开,原来是上次政府招标项目的签约仪式,以记者招待会的形式正式签约授权给欧氏集团,邀请函同时也发给了霍志谦。
韩笑想了想,收起邀请函说:“我见到他会转交给他的。”
与此同时,欧氏集团内部,也在为这次的签约仪式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签约地点设在A市一所知名的五星级酒店的会议室内,到场的包括市内所有知名财经媒体记者,和权威电视台的现场转播。因为是政府首次和商界合作,因此显得尤为重视。
之前,活动策划部门已经去现场勘查过,做了一定的布置,活动流程分为三个部分,双方发言人的讲话,签约启动仪式,和仪式后的酒会,活动部更是制作了一部非常精美的项目宣传片,预备在现场预热时播出,达到提升现场气氛的效果。
可是这时,姚助理的办公室里,却弥漫着呛人的烟味。男人手持着电话,眉心的结在一点一点的加深,伴随着电话线里那人冷冽磁厚的声音:“片子都准备好了?”
“是。”姚助理捏着手心的那一小卷带子,已经沁出了汗。
电话那端,又是长时间的沉默,男人似乎陷入了思索,然而,当他再次发出声音,却是突兀的问了一句:“你一共刻录了多少盘?”
“嗯?”姚助理不明所以。
“除了母带,其余的刻录带全部交给我。”他冷冷的吩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姚助理愣了一两秒后,立刻恢复镇静:“是,反正明天之后,这盘带子将出现在记者的摄像机里,也不需要刻录带了。”
“不,”男人却冷淡的打断了他的话,“把带子交给记者,太不保险。你可以花钱收买记者,别人就可以花更大的价钱反收买他,这样的手段永远做不到万无一失。”
“那该怎么办?”姚助理听了不禁有些慌乱,想不到他精心布局到头来却仍可能是一场空。
“无妨。”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却是依旧冷静,“有一种方法,完全可以不用靠别人,就让这卷带子公之于众。并且,记者的转播可以中止,屏幕上的画面却是不能掐断的。”
男人缓慢说出了他的方法,随着他的话语,姚助理脸上的紧张神情也慢慢松懈,直至紧绷的嘴角向上勾起,露出得意的笑。的确,这样一来,就可以万无一失了。而到时,现场的反应程度,也会更加精彩。
到最后,男人再一次询问:“你确定,欧阳还没有对你起疑?”
“放心好了,他当着我的面拗断了那卷带子的。事后又派人到我家里搜过,我特意刻录了两卷带子放在家里让他去搜,他的人把那两卷带子偷走后,就没再跟踪过我了,我想他一定是放心了,以为所有的带子都被他销毁了。他就是太自信,才会没想到,我一直把母带锁在公司的保险箱里,他想要毁掉嘛,我就多刻录几盘让他去毁,真正的证据其实一直就藏在他眼皮底下。”
男人听完,仍旧是吩咐他:“还是小心为好,在明天带子播出之前,不可以出任何岔子。”
姚助理笑着握紧了手里的母带:“您就放心好了,这新型针孔摄像机的清晰度,一定会令所有观众满意的。”
他跟随欧阳这么些年,当然知道欧阳的手段狠戾,但他这招“障眼法”,也自认天衣无缝,当初他能骗得欧阳和韩笑喝下那加了料的咖啡,如今自然也能安全保护这卷“精彩”的带子,直到它在世人面前播出。
这样,这出戏才算真正的完美。
下班后,韩笑特地让司机把车开到了银泰。她在楼下先打电话上去,霍志谦的私人电话关机,于是又拨给他的助理秘书,得到的回复说霍总正在开会。
似乎连他身边的秘书也知道他们最近不合,言语之间总是冷淡的避讳着,仿佛生怕她冲上来,死活要见霍总一面。
她想了想,说:“我有件东西要交给霍先生,如果他现在不方便的话,能请你代为转交一下吗?”
毕竟是总裁夫人,秘书这回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很快就乘电梯下来,在大厅里接过韩笑手里的邀请函,并带着几分歉意的连连鞠躬说:“霍先生真的很忙,抽不开身,我一回去就会将您来过的消息转告给霍先生的。”
韩笑笑了笑说:“没关系,我就只是顺路。你把东西给他就行了,不用刻意转告的。”
回到家中后,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用晚餐,然后洗澡睡觉,没想到今晚霍志谦却早早回来了。
她因为这些天都见不着他的人,自然没有等他开饭,他进来的时候,她正坐在餐桌边喝汤,勺子就这么锵一声落在碗里。
她也觉得有些失态,赶忙站起来,帮他把西装外套脱下挂起,说:“今晚怎么回来这么早?”
霍志谦看了她一眼,没有回话,径自走到餐桌边。韩笑赶忙拿碗帮他盛了碗汤,端到手里才发觉都凉了,又叫佣人过来热。忙一通之后,才羞窘的坐下,搓着手心说:“我不知道你回来,没有叫佣人多准备几道菜,你将就吃点吧。”
“嗯。”他一反常态的没有用阴阳怪气的语调与她说话,反而耐心的接过碗筷,开始一口一口的吃饭。
餐桌上很平静,静得能听到牙齿和筷子磕碰的声音。韩笑觉得别扭,找着话题和他说:“邀请函你收到了吗?”
他正把一口米饭送到口中,闻言抬起头来看她,韩笑以为他又不准备回答了,谁知霍志谦放下筷子,很认真的对她说:“我就是为这事回来。明天的记者会,你和我一起出席吧。”
“啊?”韩笑有几分意外,“我……?”
她虽然也同他出席过慈善拍卖会,但这种公众的场合,他还是极少会带上她。再加上最近他们冷战,他出席各种应酬,身边一直不乏女伴相陪,韩笑没有想到他会这样郑重的邀请自己。
“嗯,好吧。”这算是夫妻合好的第一步吧。她想着日子总是要过的,总不能一直不低头,让这样的冷战一直继续下去。他既然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那自己也该识趣些。
她打了电话给自己的秘书,推掉了半天的事务,又问他:“明天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衣着上或者言语上?”
“没有,”霍志谦冷冷的说,“反正主角又不是我们,我们只是去看而已。”
她讪讪的收回话。明天,该是欧阳的一场独角戏吧。
第二天的早报上,韩笑就看到了有关媒体对这次签约仪式的报道,甚至有相关电视频道对签约过程全程转播,看这架势似要全城瞩目。
霍志谦刚用完早餐,见她难得的盯着报纸津津有味的看,忍不住催促她:“还不快去换衣服。”
“哦,”她放下报纸,转进衣帽间。虽然她平常对衣着并不考究,但这种商务应酬的场合,她一向会提前准备好礼服。今日并不是主角,所以她只是准备了一条短袖的真丝连衣裙,在肩上披一条菱形雪花镂空的披肩,纯白的颜色衬出肤色****,更显得气质高洁。霍志谦则穿了墨蓝色的西装,金色袖扣在手腕翻折间熠熠生光。
两人相携着到达酒店会场时,离签约仪式开幕还有半个小时,主表演台上已经有一些娱兴的节目。现场四周都摆满了花篮,都是各大企业受邀人庆贺欧氏签约成功送来的祝贺。其中自然也有银泰的公关部送来的。
台阶的长桌上,摆放着一座非常显眼的冰雕,是欧氏与政府合作的项目竣工后的外观模型,按照真实比例缩小制成的。冰雕内部是中空的,当签约仪式启动后,蓝色的荧光液体会由双方负责人携手倒入冰雕中,顺着冰雕内部流淌,注满整座冰雕,使建筑模型成为冰蓝色透明发光的造型,比在内部装饰小射灯更加生动美丽。而长桌的背景,是一面大的液晶显示荧屏,届时会有项目的相关宣传片播放。
这一系列的筹备,使韩笑不禁感叹,不愧为独占A市金融鳌头的企业,的确是大手笔,精工细作。
签约仪式尚未开始,台下已经亮起镁光灯。原来在正式开始之前,有一个简短的记者提问时间。欧阳已经在助理的陪同下入场,他今天穿了件银黑色的西装,梳起了头发,整个人显得意气风发。
他首先和政府有关负责人握手,然后谦虚的请政府官员入座,之后自己再入座。
记者的问题无非环绕着双方的合作细则和未来规划,直到时钟指向十点,到了签约仪式正式启动的时候,现场司仪早已拿起话筒,象征性的清了清喉,朗声说:“各位媒体界的朋友,提问请暂且先告一段落。其实这次的项目,是政府与商界的首次联手,作为商界代表,欧先生也是诚惶诚恐。既然大家都对这次的项目如此好奇,不如我们先来放一段关于项目的视频宣传片,好让大家先睹为快。”
随着司仪的话,渐渐将签约仪式引入正轨,在视频宣传片后,就是礼炮鸣放和荧光液导入,象征项目正式动工,双方合作签署。而现场的记者和嘉宾们,也终于明白了背后那巨大的液晶显示屏的作用。
在司仪的示意下,有工作人员将一张光碟端了进来,光碟是放在水晶高脚托盘里的,金光灿灿的,尤其引人注目。
坐在韩笑身边的霍志谦忍不住“哧”的笑出声来,韩笑转头看了他一眼,只听他低声说了一个字:“作。”
一向寡言的霍志谦会这么评价别人,的确是有趣。韩笑也觉得现场许多设置太过周折,显得多余。
就在这时,光碟被吞入碟仓,现场的媒体记者们也将摄像机对准了显示大屏,等着转播这精彩的宣传短片。
随着偌大的液晶屏上,投射出的不和谐画面,现场发出很长的一片“哗”声,虽然不是长焦的镜头,可是若隐若现的角度,已经足够清楚的照射出床上的两人在做些什么。
男人衣衫完整,但健硕的身躯下面,压着一名裙摆破碎的女子,这样及其令人心跳的激情画面,让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聚精会神的盯着画面。
然而,很快就有人发现,画面上的男人,正是坐在大屏幕下的今天的主角,欧氏总裁欧阳,而女主角……
韩笑吃惊的双手捂住了嘴巴,一瞬不瞬的看着屏幕上的自己。这一切虽然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然而这样活生生的从屏幕上看到自己,又是另一种感触。她清楚的听到周遭的抽气声,猜测声,然后本能的转头去看身边自己的丈夫,而霍志谦此时也用一种迷惑不敢置信的目光打量着她。
于是,她连脸上的最后一点儿血色,也褪了干净。苍白的,像一张纸,却又木然的,没有了任何表情。
还能做出什么表情呢,被人这样真真切切的拍到,她是百口莫辩。更何况事情的确是发生了,她也没有什么可辩解的。
欧氏的公关部反应灵敏,仅仅是在片子播出的最初迟钝了几秒,立刻派人到后台取出了带子,中止了大屏幕上的画面。整个画面播出的时间不过是一分钟,可是最精彩的过程也只要一分钟就足够了……
韩笑失神的望着台上的欧阳,他的脸仍然是镇静的,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眸子里的光也已经沉重了许多,那样精明的眼神,似在台下搜寻着什么。可她已经无力去猜测了,只觉得一种灭顶的灾难,四周频频闪现的镁光灯,让她觉得每一个镜头都在对准了自己,那些流言蜚语,让她觉得都是在非议自己,甚至连霍志谦关切的眼神,在她看来,都是一种质问,一种责难!
为什么会这样!
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在她做了出轨的事情之后,又怎能期盼一切被隐藏得完美无缺呢?终是被昭告了天下,不仅被她的丈夫知道了,还是以这种形式,在所有人所有的镜头面前……
韩笑只觉得周身绵软如絮,好在记者这时的追问焦点都追寻着今日的主角欧阳,她只是趁乱飞快的起身,跑出了会议厅,看到一位客人刚好走下电梯,她立刻闪了进去,手忙脚乱的按着一层。
电梯徐徐下滑,有那么一瞬,她宁愿希望这电梯突然失控,从高空坠落算了。破裂的人生,就像这脱轨的电梯一样,不会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身败名裂,这最简单的四个字,直接将她击打入最绝望的深渊。
光滑的电梯镜面,清晰的映出她的狼狈。
“呵,”她轻声笑着,笑出了眼泪,这一生,她终是这样无法获得自己想要的,总是在任他人摆布。她曾经将这一切都归咎于欧阳,如今看来,不过是自己咎由自取罢了。
如果她不是抱着那莫名的心思,独自去到欧氏大厦,那么就不会被人钻了空子,如果不是她一时大意,就不会喝下迷药,与欧阳发生关系,甚至被人拍下罪恶的带子。
她木然的走出酒店,侍应依旧是远远的就微笑着向她行礼。这样高级酒店的服务一直很好,对待出入的客人总有帝王级的礼遇,只是此时他们的微笑迎来送往,更凸显她的狼狈和可笑。
街道上仍然是车如流水,她看着那一辆辆疾驰的车辆,想着自己如果现在冲过去,是不是就会一了百了。
被车轮卷起的风刮在她脸上,带着些风沙灰尘,将她眼角冰冷的泪风干。她还来不及这么去做,已经有人从身后紧紧的拽住了她的腰。她肩上的披肩被风卷落,飘入马路中央,她还来不及去捡,一辆轿车飞快的从披肩上碾过。她远远的看着,终于垂下手,慢慢的闭了眼,无力的靠在身后那人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