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正如霍志谦所说:这场博弈,不到最后,都不知道真正的赢家是谁……
车窗的玻璃上照出自己模糊的影子,一脸慵懒,她用指去描绘自己的眉和眼,触到的只有玻璃光滑冰冷的触感。其实,当初答应霍志谦,永远留在hawaii,什么也不要去想,或许是好的。女人这样平静的过一辈子,把一切都交给男人,似乎是理所当然。
她带着几分嘲讽笑了笑,车速放缓下来,银泰的大楼已经近在眼前。
她从车上下来,正低头和司机说几点来接她,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几个记者,还有扛摄像机和拿相机的,闪光灯晃得她睁不开眼。
韩笑有些恼怒的遮住了眼睛,更多的却是仓惶。因为情形比她想象的糟糕得多,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这些记者似乎早已在银泰的办公大楼下蹲点许久,她这一现身等于是羊入虎口。
司机见这情况已经下车来保护她,可仍敌不过记者们的前扑后攻,不断有话筒伸进来:
“霍太太,您是来找霍先生吗?外界传闻你们结婚以来从没同床共枕过,霍先生一连消失七天,是不是难以接受您和欧氏总裁的关系?”
“霍太太,霍先生跟尤氏大小姐的绯闻,是为了报复您吗?”
“霍太太,您和霍先生是否已经签字离婚?”
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至,她连听都听不过来了,更有粗鲁的人把冰冷的话筒伸到她的脸前,她四处躲避着,发疯一样的大喊:“你们说什么,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记者们咄咄逼人,她已经频临崩溃的边缘,恰在此时,人群中一阵哗声,记者的风向忽然转向另一边,韩笑这边终于减轻了压力,当她抬起头时,却看见霍志谦正在秘书和保镖的陪同下,从银泰大楼里走出来。
不知谁先发现的,记者们飞快的便围了上去,只见霍志谦的私人助理从人缝里挤到韩笑身边,贴近她小声说:“霍太太,请跟我来,霍先生让我先带您进去。”
她狼狈的抬起头来,朝霍志谦的方向看了眼,他正一脸严肃的面对记者,根本无暇顾及她这里。恐怕是霍志谦收到了她过来的消息,料到她会被记者围住,所以才下来解救她。
她点点头,带着歉意,跟随秘书往银泰的侧门走去。
经过人群时,恰好听到有一个记者问:“霍先生,您的太太给您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您是否已经打算与她离婚?”
韩笑心里一惊,人群围得太紧,她根本没法看清那名记者的相貌,只觉得心口处一阵阵的泛凉。是怨恨那名记者吗?不,恐怕现在所有人都是这么看待她的。
她自嘲的笑了笑,正要离开,却听见霍志谦略带愤怒的声音:“关于你的措辞,我保留追究的权利。在这件事上,我和我的太太都是受害者,她被人下药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拍摄下来,这些已经对她造成极大的伤害,事件的真相警方会调查清楚,在此,我恳请各位媒体界的朋友高抬贵手,不要给我太太带来更大的伤害,否则我将追究到底。如果哪家媒体想跟我银泰作对的,大可以试试看。”
他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带着一股狠劲,那些闪光灯的啪啪声突然间就停止了,话筒边提问的声音也消失了,只有摄像机的红灯还静静的亮着,记者们面面相觑,有人不平,可谁也不敢说出来。毕竟只是在外面跑腿的记者,谁敢得罪银泰总裁这样的大人物呢。
韩笑也是没想到,霍志谦竟然会为了她,和媒体彻底撕破了脸。过去他在媒体前一向保持着良好的形象,这次算是尽毁了。
秘书在背后推推她:“霍太太,先上去吧。霍先生这里会有人来处理的。”
“嗯。”她点头,匆匆进了电子门。
在他的办公室没等多久,霍志谦就上来了。看见她,先是笑了笑,却掩饰不住眉心的疲色,脱下外套后,首先就坐在沙发里按住了太阳穴。
韩笑歉疚的站起来,帮他揉着太阳穴,小声说:“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没什么。”他闭着眼,脖子后仰,靠在沙发上,颇为享受的样子。
过了一会,他慢慢睁开眼,已经恢复了精神和干练,望着她说:“过来有什么事吗?”
她从皮包里拿出文件:“你的秘书留言说你把这份文件忘在家里了,我正好闲着没事,就帮你送过来了。”
霍志谦怔了下,接过文件看了半晌,才一脸恍然。将文件丢回桌上,捉着她的手吻了吻,说:“这种小事,何必你亲自跑一趟。要是闲得无聊,就去逛街买买衣服,上回给你的那张美容院的卡,你还没有去过吧?瞧瞧你,去度假一趟,皮肤都晒黑了,得空就去做个保养吧。”
他捏着她的脸颊,语气里满是宠溺。可是韩笑却听出了弦外之音。要不是她突然的跑过来,也不会给他惹这么大麻烦,害他跟媒体撕破脸。虽然他这样维护她,她心里还是感动的。
为了不让他担心,她也只好点头说:“好,好,我明天就去买衣服,再去做个保养,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给你看。”
“这才乖。”他又亲了亲她的额头,将她送到门口,才离开。
他待她真是好极,在外人看来,发生这样的丑闻,他该是要跟她签字离婚了,他却一百八十度的待她更加好,在她最孤独无助的时候,将她带去hawaii散心,告诉她,其实可以什么都不用想。
她站在电梯里,背靠着墙壁,伸了个懒腰:也许真的是该闲下来,学学怎么做个好太太了。
电梯突兀的停下,双门“叮”的一声打开,一直等在外面的人说了声“抱歉”,闪身进来。正要去按闭合键,忽然怔了下,转过头来将她看着。
韩笑也愣住了,半晌,笑了笑说:“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没见了。”顾少白稍微带着些感慨。目光却贪婪的流连在她脸上,不忍离去。
韩笑被他看得窘迫,稍微扭开了头,只听见顾少白说:“你变了很多,我差点没认出。”
她笑:“是啊,去了趟hawaii,整个人都晒黑了,连我自己照镜子都惊讶呢。”
他当然不是指她变黑了。
电梯里莫名的沉默下来,电子屏上数字飞快递减,已经进入个位数。韩笑舒了口气,很快就要结束这段尴尬的同行了。
顾少白忽然抬起头来,说:“我昨天去看了我爸。”
“嗯?”
“律师方面说,如果他肯老实交代出幕后主使,法官也许会轻判。我知道爸爸一直顾虑的其实是我。我和他好好谈了一次,希望他会接受我的意见,在法官面前坦白一切。”
顾少白说完后,一双濯亮的眸子就这么将她看着。
韩笑微微滞愣。她几乎要忘记了这桩事。那时顾正烈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幕后指使人,而她也自然而然的认定了凶手是欧阳,便没有再追查下去。如果顾正烈肯坦白了呢?一切又会有改变吗?
她不太明白,只是在走出电梯时,淡淡说了句:“那我祝伯父好运。”
她的身影从他面前擦过,身上似乎还带着热带的清香,他不自禁的嗅了嗅,只觉得那样飘渺遥远,难以抓住。
本以为她还恨着的,至少有恨,还能将她与他再联系起来,可她的表现却是这样的云淡风轻。他觉得他和她愈来愈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曾经的生死相许似乎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连最后一点儿的交集也找不到了。
顾少白有点儿不甘心,更多的仓惶,他忍不住叫住她:“你现在幸福吗?他……你的丈夫,他对你好吗?”
韩笑停下了脚步,并没有回头。她站在原地想了想,小白,小白,这个名字反复的在嘴边过了遍,那样生涩,再也没有依稀过往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了。
她淡淡的笑了笑,就站在原地回了他两个字:“很好。”
然后,她的身影越来越远了。他终是明白,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了。
回到家中已经很晚了,她一进门就上楼去了。佣人上来问她晚餐吃什么,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太太,你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叫医生,或者打电话叫先生回来?”
她觉得佣人真是大惊小怪,摇了摇头说:“别咋呼,我想睡一会,别吵我。晚饭就不吃了。”
她说完就躺下了,将被子拉过头顶,蒙在额头上。佣人叹息着离开了,她终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这一晚,霍志谦也没有回来。早上醒来时因为睡得太多,眼睛出现了浮肿。她再次对镜拍拍脸孔,昨天这时她还觉得这是健康的肤色,今天只觉得又黑又粗,一脸菜色。是该去做个美容了。
吃了早饭,就叫司机开车把她送到了购物街,都是会员制的名店,保全措施非常好,也不用担心被记者跟踪或围堵,加上昨天霍志谦的警告,也没有哪个记者在这样有恃无恐。
被导购引着,心神恍惚的试了一大堆衣服,然后逐个刷卡,再被司机大包小包的拎出去。中午在一家西餐厅吃了午饭,下午就去美容院消磨掉。
她第一次来这家会所制的美容院还是霍志谦带她来。这里的环境绝对私密,加之设备也一直采用世界一流的,所以一直令名门淑女们趋之若鹜。她刚刚做完面部的美白疗程,在香薰师的陪同下,又做了个全身的SPA,按摩师柔软的手指在她周身游走,据说有经络排毒的效用。
这么几轮按下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原来豪门富太太的悠闲日子,就是这么消磨过来的。她在按摩床上昏昏欲睡,再次睁开眼皮,茶色的玻璃外面,竟然已是日落西沉。
她坐起来,头脑昏昏沉沉,等身的落地镜中,自己的身体依旧姣好,只是再无昔日的活力,如同一具美丽的空壳。
转入一旁的沐浴间冲洗掉身上的精油,顿时神清气爽,脱下浴衣,换上自己的衣服,才走出按摩室。离晚餐还有一点时间,她知道这家会所有一间非常大的休憩室,提供女子美容塑身后的健康饮品,清爽且绝无热量负担。
剩下的时间,就在这里打发吧。
今天下午,这里的人并不多,她在偏远的角落坐下,稍远的地方,正对着室内泳池的躺椅上,两名裹着浴巾的女子正在闲聊。
她虽然无意偷听,但同处一室,女子清脆的声音还是隐隐约约的传来。
“是真的假的啊?这么亮白的十克拉全美无瑕,我敢保证国内没有这样的好东西!霍先生果然大手笔!”
“嘘,别乱说。”话音方落,那名戴着戒指的女子已经站起来,修长白皙的美腿在浴衣下若隐若现,这样高挑的身材,几乎是完美的身体比例,这女子简直是上帝的偏爱者。
可韩笑却是被那句“霍先生”吸引了。
她微微抬起头来,与那站起的女子目光相迎。对方似乎正要下楼,经过她的方向,两人四目相对,女子微仰着下颌,笑得明媚,自信。
那是一种类似挑衅的微笑。韩笑仔细的在脑中回想,她并没有见过这名女子。又或是哪家的名媛,在应酬的场合见过,自己忘记了。
这时,那名女子的女伴在身后叫她:“Lessily,你等我一下,我也下去泡个澡。”
这个名字在一瞬间撞击着她的神经,韩笑恍惚想起某一个深夜,在霍志谦的手机上,她曾经看到过这个名字。是巧合还是……?
直到目光落在女子右手的戒指上。这种小小的石头,光芒却实在亮得刺眼,她使劲眨了眨眼,可是没有看错,那种强烈的光芒好像在她的心底撕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那细微的疼痛,伴随着她的每一次呼吸,刺得让她无处逃避。
她不由得也站了起来,那名叫Lessily的女子在她站起来后停住了脚步,更加得体的向她微笑。
韩笑听见自己声音里的虚弱,她问:“小姐,你的戒指真是漂亮,在哪里买的?”
Lessily闻言,也竖起手指,颇为满意的打量着自己指间的戒指:“不知道呀,男朋友送的。”说完,洋溢着一脸幸福的笑离开了。
那一刻,韩笑清楚的听到什么碎裂的声音,很小很轻,可是那么近,就在自己心里。
走出会所的时候,暮色已经重了,她在外面没有等到司机的车子,倒是等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欧阳半个身子倚在车上,微微弓着,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在他的脚边,是围成圈的烟蒂。
看到她,目光似乎慢了半拍,迟疑的落在她身上,然后隔了一会,将手中的烟掐灭,扔在地上,脚底的皮鞋从那还未熄灭的火星上碾过,向她走来。
韩笑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夕阳将他的背影织得很长,一种妖异的形状。
他在她面前站定,沉静的眸子仍然上上下下的打量她。韩笑猜测他应该是一早打听出她在这里,所以先到这里等着。如今的情况,他和她都被记者紧密盯梢着,能分出身来到这里等她,着实不易。
“笑笑,”欧阳望着她,心平气和的说,“你不要再被人利用了。”
韩笑淡淡的望着他:“谁利用我?欧先生你吗?”
欧阳苦笑:“我如果真想利用你,如今就不会把自己陷入这副境地。”
韩笑心里其实很慌很乱,全无主意,但脸上还是笑着的:“欧先生如果有空,不如多关心你公司的运营状况,不用费尽心思离间我和我丈夫的感情了。”
对于这样的冷嘲热讽,他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还口,只是望着她。他的那种目光令她想要躲避,转过头去,因为那目光是复杂的,怜悯中带着一种轻蔑,仿佛她做了什么傻事一样。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她承认这次的视频丑闻,对欧阳本身来说也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单是短期内就害他丢掉了几个项目,长远的影响,还无可估量。她本以为那针孔摄像机是欧阳安装的,目的是为了羞辱她,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又不是这样的。
她越来越迷茫了,欧阳若有似无的暗示,和会所里那名女子的挑衅,让她几乎陷入一个漩涡里。
韩笑一回到家里,就发了疯一样的翻箱倒柜,佣人听到声响,探出头来问她:“太太,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她连头也不抬,还是飞快的在柜子里翻找,手肘撞在尖角上,也丝毫不觉得疼。佣人就这么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把所有的柜子箱子都翻了一遍,最后颓然的坐在地板上。
“太太……”佣人怯怯的走近了。
她终于不抱最后一丝希望的抬起头来,呆呆的望着,问:“你打扫房间时有看到先生送给我的订婚戒指吗?十克拉的,全美无暇,很亮很刺眼的钻石……”
佣人茫然的摇头,韩笑却像完全没看到,仍在自顾自的说着:“那种钻石很稀有的,国内根本买不到,他是在意大利定制的,就这么一颗,只有一颗……”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竟然莫名其妙的笑起来,自己从地板上爬起来,往楼下客厅走。
佣人被吓坏了,跟在后面,连连问:“太太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打给先生?”
韩笑身形一顿,继而笑得更大声:“打给他有什么用?他很忙的,别再给他添麻烦了。”她边走边四处张望,回过头问:“这两天的报纸呢?都拿过来,我要看报。”
佣人莫名其妙的到杂物间,把刚刚丢掉的报纸又找回来,一一交给她。
韩笑翻报纸的时候很用力,纸张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终于,在昨天的报纸夹报中,一张放大的照片刺痛了她的眼睛!
“银泰总裁深夜约会尤氏千金,霍韩婚姻疑似破裂!”
在那张照片上,霍志谦虽然在深夜也低调的戴了副墨镜,但那侧脸的确是他,而他亲昵的牵着的女伴,却是完美无瑕的出现在镜头里,那一张让造物者也艳羡的脸孔,正是她下午在会所里见过的那名女子,尤氏企业千金,英文名字Lessily。
这篇报道揣测霍志谦是因为之前发生在记者招待会上的丑闻而与妻子产生嫌隙,继而与尤氏千金发生闪电恋情。但是韩笑深知,早在那之前,她与霍志谦冷战的时候,他就已经常常深夜不归,并在半夜时分接到这个尤小姐的电话匆匆离去了。他们之间的恋情,根本不是因为这桩丑闻,只是之前只限于地下,而现在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媒体前罢了。
她现在基本确定下午会在会所里遇到这个Lessily并非巧合,而她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向自己挑衅,恐怕也是霍志谦默许的。不然不会之前一点儿声息也没有,现在却一下子铺天盖地。
她觉得后背上一阵凉飕飕的,是这些天霍志谦对她太好了吗?才让她慢慢的退化,甚至甘心情愿做一个无所事事的豪门太太。可是有一天,当一切都被剥去,她失去霍太太的头衔,失去所有的光环,她还剩下什么呢?
她的手指按在微微粗糙的报纸表面,思绪一点点理清,从霍志谦与她闹翻,到视频被曝光,他体贴的带她去夏威夷度假,看似是安慰她,如今却像是故意把她调开,方便他在国内暗中进行一些安排。而从她回国后,他就劝她先不要回去上班,又似乎猜准了她不会想看新闻,所以就算报上大张旗鼓的报道他和尤氏千金的绯闻,她也不会看到。
明明昨天他还在记者面前那样袒护她,可现在她却迷茫了。他到底还隐瞒了她多少事情?
她拨打他的号码,私人的,公事的,甚至他每一个秘书和助理的电话,没有一个能打通。她像是突然陷入了一个无助的境地,茫然,害怕,可是毫无办法。
佣人也看到那报纸上的报道,呆在一旁始终是讪讪的。末了,仍晓得安慰她:“太太,这些报纸都是怎么赚钱怎么写的,你可千万别相信。”
可是空穴怎么可能来风,更何况照片是拍得真真切切。她还是耐不下性子,叫司机把车重新开到银泰大楼去。晚上员工们都下了班,大楼里亮着灯,却静悄悄的,她在停车场又打了个电话到霍志谦的私人手机,通了,可是一直没人接。
好在总裁专用电梯还在运行,这部电梯是直通霍志谦的办公室的。如果霍志谦下班离开了,电梯通常会关掉。
她站在电梯里,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要是霍志谦在办公室里,看到她没打招呼就跑上来,会怎么想,又或者扑了个空,只是员工疏忽,忘记把电梯关掉。
随着叮的一声脆响,电梯停稳后,双门缓缓打开,视野里越来越空旷,亮着灯的办公室里,却是空无一人。
她有点失望,走进去向四周环望,他的办公桌上电脑还开着,他不会这样大意,连私人的笔记本都开着丢在公司里。她刚走动两步,内间的休息室的门就打开了,霍志谦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她一脸的惊讶,神色有几分仓促,手不自然的背到身后,关紧了休息室的门。
他看了眼开着的电脑,又看看韩笑,口中问:“你怎么这时候跑上来?”
韩笑觉得一颗心沉到了深处,已经凉得没了知觉。只是平静的向休息室那扇门靠近:“没什么,在家觉得总是不安,打你电话又没人接,所以过来看看。”
“哦,那我送你回去吧。”他仍然背靠着那扇门,纹丝不动。
韩笑仔细审视着他的表情,同时看到他衬衫领子里的那抹唇印。跟上次的是同一色号,这位小姐看来对钟爱的东西都非常长情,会一直用同一种款式牌子的东西。
她走上前两步,不着痕迹的理顺了他凌乱的衣角,又帮他把领子里打开的扣子系上了,才说:“我刚才在家找我们的那枚订婚戒指,可是怎么也找不着了。你看到过吗?”
霍志谦的表情更加不自然了,他仍旧一动未动,只是说:“你放在哪可能一时忘记了吧。总归是在家里,明天让佣人好好的找一遍吧。”
她有点遗憾的撅起嘴:“可我就是怕找不到了呢。这种钻石国内好像买不到的,就这么一颗,多可惜啊。”
他极力隐藏着的休息室里,似乎发出了一声什么动静,她看得见霍志谦的眉头蹙了蹙,可是她只当什么也没听见,仔细的观察着他的每一分表情。
“你不是一直不喜欢这些首饰的吗?平常也不见你戴,怎么今天忽然想起来去找。”
她点点头:“是啊,太久没戴了。今天忽然在会所看见有人戴了款跟我一样的,所以心血来潮,也想把我的那颗找出来戴戴。”她眨巴着眼睛,望向他身后:“亲爱的,我忽然有点累了,想进去休息一会。”
霍志谦终于沉不住气了,甩开她的手,板着一张脸看着她:“你不用这样疑神疑鬼。有些时候我也会累。”
她依旧是笑着:“累了为何不回家呢?我做了一桌菜等你。你还记得我们在Hawaii吃的locomoco吧,我今天照着食谱自己试着做了,可是我调不好酱汁,味道怎么都不对……”
她絮絮的说着,他终究是不耐烦了,将她一推,闪身走到一边的办公桌前,露出休息室的门和插在上面的钥匙:“你想进去看就看,用不着这样矫情。”
韩笑只觉得连笑都这么费力,她真的不想哭啊,这种时候,眼泪只会让情形更糟糕。
“我没想烦你,就是心里总不踏实。你在外面怎么玩,我都不介意,只是有些时候,如果你要利用我,可不可以先告诉我,免得我空欢喜了一场,到头来才知道一切都不是真的……”
霍志谦刚点燃一支烟,听到她的话,直接在手心按灭了,转过脸来道:“你真的希望我对你说清楚?你觉得撕破脸了对大家有好处?我给你留面子,你还想怎么样?”
韩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迎面掴了两个巴掌,他这话,真比直接的辱骂更让她难堪。她说:“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我只不过想知道,为什么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虽然我们夫妻之间没什么情分,可好歹算是合作关系,难道我没有知情权吗?”
他那一双眼睛冷冷的将她望着,脸上又恢复那种不冷不热的笑,仿佛将她当作商场上的对手,目光如兵刃般要将她片片凌迟:“你想知道什么?是我公司的机密还是我在外面有几个女人?你还打算把它泄露给谁?嘴上说着要跟我合作,报复姓欧的,私下里却和他藕断丝连,不知做些什么下流的勾当,还被人拍出那种视频!你冠的我姓,花我的钱,被我保护着,却给我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你觉得是个男人,能够忍受吗?”
“你……”他每说一个字,她的脸色就白一分,她的心尖突突跳着,明明昨天,他还在媒体面前,那样义正言辞的袒护着她,令她感动不已,然而一转眼,他心里却是这样想的。
“……你不是说我也是受害者吗?你明明知道我是被人下药……”
他冷笑:“那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去欧氏大厦?有什么事不能吩咐别人去做,必须要霍太太亲自去做?”
她张口结舌。
“试问结婚以后,我哪里对你不好?银泰的运营情况我没有隐瞒过你,你自己的公司我从没干涉过你,甚至公开的场合,私下里,我都给足了你面子。可是你呢?你心里想着谁,你满脑子装的是什么,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她像是挨了一记闷棍,百口莫辩。
霍志谦最后狠狠看她一眼:“韩笑,在媒体面前我给足了你面子,你不要不识好歹。你现在名义上仍挂着霍太太的名号,我们一天没有离婚,你就给我记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别再做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他说完,狠狠的摔开她,从办公室离开。
韩笑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她的身体一直在发抖,一只手撑在地上,可是那只手也抖得厉害。她现在是一种接近崩溃的状态,原先那种惶惶的不安,终于汇聚成庞大的洪流,冲破了心里那一层堤防,那些连她自己也不敢想不敢碰的不堪,被自己的丈夫这样赤口裸裸的揭开来,摊在她的面前,质问她,她竟然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上来。原来她是这样丑陋,连她自己都忽略了……
休息室里依稀有簌簌的声音传来,韩笑却恍若未闻,直到那扇门被人从里面推开,Lessily刚刚穿戴整齐,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失魂落魄的韩笑。亲眼发现丈夫出轨的女人,大约就是这样吧。
未几,她笑出声来:“怎么抖成这样?像只丧家犬一样。”
韩笑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人。这就是刚才一直被霍志谦掩藏在休息室里的人吧。
她慢慢的抬起头,看着那张熟悉的美丽脸孔,仍能保持着字句的完整:“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尤小姐。”
下午才在会所里见过面的,原来是她,一直是她。
她瞧得清楚,对方眼里的不屑。
大抵以为她和所有无能的豪门太太一样,面对丈夫的出轨,无能为力,只能自怨自艾的哭泣。
Lessily脸上精致的妆容有些花了,大约刚刚在休息室里发生的事情太过激烈,但依然无损她完美的笑容:“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伤心,因为你和我一样,不过是个替代品。”
这话却有些不明不白了。韩笑茫然的看着她:“我从来不认为我和你一样。”
“随你怎么想好了。”Lessily耸肩一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他一直放在办公桌上的照片?”
韩笑怔住了。她每次上来银泰的总裁办公室,都是有目的的匆匆来回,的确是没有仔细观察过他的办公桌。今晚也是心里抱着犹疑,才会四处打量。
她在Lessily煽动的目光下,缓缓站起来,向霍志谦的办公桌走去,在他的电脑后面,的确有一枚相框,只是被人刻意翻过来,将相片朝下卡着,按在了桌面上。
韩笑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慢慢的扶起那相框,照片上是一名女子,风华正好的年月,一头柔顺的长发在风中吹散,眼角的光彩,几乎明媚了一整片阳光。
她怔忪的盯着照片,久久不能言语,听见Lessily在耳畔说:“不觉得她很像一个人吗?”
她当然发现了,从看见这照片的第一眼,她就产生了错位的混乱感,如同对着一面镜子。照片中那人的眼睛,那笑容,甚至笑起来时脸颊两侧的酒窝……她顺着那照片深深的看下去,右下角有钢笔手写的字迹,因年月已久,墨水的颜色泛了黄,变得模糊不清,可依然能辨认出是四个字:吾爱芊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