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六依旧趴在窗沿，看着外面的动静，口中不停嘟哝着，叽里咕噜说的全是家乡土话，又快又难懂。周成昱慢慢站起身，走到三个六身旁，透过玻璃望下去，只见新生们三人一群五人一伙，有说有笑，拿着脸盆毛巾，不知道要去哪里。
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九点四十五，按照平时的纪律，军训营地里九点半便是休息时间，新生们应该上chuang就寝，这时候倘若说话大声了点不巧被经过的教官听到，必是一顿狠批。气冲冲地破门而入的教官，好像*时期抄家的红卫兵一般，一直要骂到鸦雀无声、静若寒蝉才解恨，才意犹未尽地离去。
为何今天如此热闹？看这个架势几乎所有的男生都出动了，难道大家商量好了集体行动？所有人都违反纪律就等于没有人违反纪律，这就叫法不责众。
正在纳闷之时，鲁大嗓门推门进来，敞着军服，穿着短裤。这哪是军人的样子，简直一个市井之徒。见到周成昱和三个六盯着窗外，便大声说道：“看什么哩？没看过上澡堂子？”
上澡堂子？周成昱心道，难怪他们都拿着脸盆毛巾。
鲁大嗓门接着说道：“根据军训的计划，今晚安排了新生洗澡。”
周成昱闻言点点头，来之前就听潘辅导员说过，十天军训中有一次热水澡的机会。吴淞军港靠近入海口，水质中所含的盐分和碱较多。现今大学生多娇贵，其中大部分学生更是来自北方城镇，对此极不适应，有些人刚到军训营便皮肤病发作，身上又红又肿，又疼又痒。为了照顾这群天之骄子，军队高层特别给新生安排了这次机会。洗澡所用的水都是经过特别处理，降低了水中的盐分和碱含量。不过潘辅导员又说，财大历来的军训中有条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男生谦让”。SH财经大学的女生比例占到百分之七十，在炎热的天气下女生多有诸多不便，因此校方提倡男生将自己那次洗热水澡的机会让给女生。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还淋不得凉水吗？咬咬牙不就挺过去了？如果真的忍不住那冷水，不洗也无妨，只是十天不洗澡，加上军训的浑身臭汗，那可真变成名副其实的“臭男人”了。
鲁大嗓门还说，晚上九点五十分男生先洗冷水，半小时后便是女生那波。三个六听了眼珠子直打转，脸上浮出一丝邪淫的笑容。周成昱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细节，用胳膊肘子一撞，“小子，又打什么坏脑筋？”
三个六嘿嘿一笑，在周成昱耳边低语几句，浓重的乡音中听得模模糊糊，经过三个六反复解释，周成昱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厮要去偷窥！唉，现在已经入秋，春天还没到呢。一旁的鲁大嗓门见三个六表情时而尴尬，时而兴奋，唏哩嗦罗个没完，生性直爽的他自然看不惯这等扭扭捏捏的场景，当下不由骂道：“真******操蛋，两个大男人还咬耳朵。你们俩小子嘀咕些啥呢？”
“没啥，没啥。”三个六脸上推笑着说，慢慢朝门口移动。
鲁大嗓门虽然粗鲁，但人却不笨，稍稍察言观色便知三个六心中的盘算，立刻横跨一步，挡住了去路，说道：“好啊你个小六子，到发qing期了啊。看我不告诉你们马教官去。”
三个六脸色骤然大变，忙讨饶说道：“鲁哥，我……”一边说一边朝周成昱撇去，意思是兄弟你快帮帮忙，想些什么说辞对付对付。周成昱原本对此就毫无兴趣，甚至有些反感，因而只是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最近自己遇到的麻烦事情已经够多了，这种浑水还是不趟为好。
这下三个六没辙了，无奈又失望，好不容易呆到个机会可以一饱眼福，看看新鲜，现在泡汤了。鲁大嗓门则嘿嘿一笑，让开了去路，笑声中带着几分戏弄，三个六听到顿时心下一松，原来这老乡在和自己开玩笑啊。
“谢谢鲁哥，谢谢鲁哥！”三个六言不择词，又是拱手又是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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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成昱轻叹一声，没想到三个六这家伙外表看上去道貌岸然，骨子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色胚。偷看女生洗澡虽属玩笑嬉闹，但也需要十足的胆量才可。要不然一时失手，那可就永无翻身的机会了。
三个六转向周成昱，“咋样，小周，你去不去？”
“不去！不去！”周成昱摆摆手，坚定地拒绝了三个六的邀请。想我堂堂退魔人，怎么能做出如此下流之行为？
三个六对此则表现得极为不屑，嘴角里挤出一声，“切，假正经！”便匆匆地离去了。
鲁大嗓门只是嘿嘿地笑着，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坐在床上，开始看电视。周成昱可以看出，他其实心不在焉，如果不是碍于这身军装，这家伙也一定加入了三个六的行列，成为偷窥一员。周成昱只是不明白，这春天还远着呢，怎么三个六却想是吃了****的骡子一般，如此猴急？
也许是被高三繁重的学业压抑坏了吧，周成昱心想。上海还算好，至少是“素质教育”的先行体验者。虽然只是做了表面的工作，但那年确实有些学校对学生放松了“看管”。甚至有些重点高中下午很早便放学了，让身处高三的学生们自由安排时间，发展自己的兴趣。而然这只是极少数，大部分学校的学习氛围还是很阴沉，做题考试成了整个高三学习生涯的代名词。没有娱乐，没有休闲，唯有被无边无际的题海掩没，找不到一丁点儿自己的影子。听说外地学生就更苦了，校方管理之严格，干涉之广泛，限制之死板简直骇人听闻，许多情况即便在解放前的旧中国都是无法想像的。
就这么想着想着，周成昱脑中突然蹦出一个邪恶的念头。你说我假正经。那好，来而不往非礼也。待我拆了你的台，且看你三个六如何应付？
打定主意后，周成昱脸上扬起一丝怪笑，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