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多年前,湖北的一个偏僻小农村里,出生了一堆双胞胎兄弟。家主姓刘,屋后有座大山,因此便给两个孩子起名为刘大川、刘大山。
时光如箭,这两个步履蹒跚的娃儿很快长成壮小伙子。刘家世代务农,没有一个读书人。老爷子不希望孩儿这辈子都耗在田里,于是给了兄弟俩一些盘缠,让他们去北京投靠自己的一个亲戚,据说那人的炼钢厂里当值,一个月能挣三十多元呢。“男儿志大吃四方。”这是父亲临走时送给他们的一句话。
对此刘家兄弟很是兴奋,他们从小到大都没出去过,村里的山、村里的河、村里的田虽然还是那么地亲切和那么熟悉,但这么多年看下来也未免有些“腻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刘家两兄弟对此充满了好奇。其实他们早就想出去看看了,只是放不下家里,也不敢擅自离去。现在有了老夫这句话,真好似大旱时遇到天降甘露,贴心得紧了。
两兄弟宛如刚刚挣脱枷锁、冲破牢笼的幼兽。面前的道路一直延伸到天边,望不到尽头。迷茫又憧憬,质疑而欣喜,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们终于机缘巧地地跻身于“北漂一族”,来到北京城。
刚到北京,刘家兄弟便感受到这座古都的魅力所在,因为厚重的文化积淀,这里凝聚着贵族气派和贵族精神。四合院里其貌不扬的大姐大婶,祖上说不定就是个“格格”。路边抽着旱烟遛弯儿的老伯,论成份可能还是个“贝勒”。刘家二兄为生计奔波的同时,也不断受到这份“大气”的熏陶。日子久了,身上的乡气逐渐褪去,虽然一日三顿吃的仍旧不过是棒子面窝窝头,但只要一开口,也知道倒腾些国家大事世界风云,不带一丁点儿窝头的味儿。
通过哪位亲戚介绍,刘家兄弟便被安排到炼钢厂工作。他们年纪轻,吃得起苦,很快就在单位得到领导的好评。当时正好要重新建设首都,于是两人便成为建设共产主义新社会的螺丝钉,将生命化为汗水贡献给祖国。兄弟俩踏踏实实干活,辛辛苦苦攒钱,每个月省吃俭用将赚取的工钱寄回湖北老家。父亲刘老头高兴的直流眼泪,对着苍天长叹。村子里的街坊邻里也纷纷竖起大拇指,夸刘家二兄弟“有出息”。
当时并没有多少娱乐的项目,也没有购物的需求,只求吃饱穿暖的刘家兄弟很快积攒起一笔钱。两人美美地盘算,咬着牙再苦拼几年,赚足了钱便将老家的父母接到城里住,然后讨老婆生孩子,快快活活地过下半辈子。
如果按照这个剧情发展,虽然有些老土,但无疑刘大川、刘大山兄弟将平凡而幸福地度过一生。而然命运之神最爱与人开玩笑,特别是和老实巴交的朋友。
因为一件事情,这一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打破了这两位憨厚耿直的农民兄弟的完美人生规划。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有一天,刘大川捡到一个绣花锦囊。
锦囊很漂亮,做工很精致。令刘大川吃惊的是,锦囊里面有一袋银币,虽然不识字,但从上面的图案看出,这是“袁大头”。父亲小时候曾经拿出一枚给自己玩过,所以刘大川牢牢地记住了,这“袁大头”可是好东西。当时一枚“袁大头”的价值在十余元人民币左右,这锦囊内总共百余枚“袁大头”,合计将近千余元!
此刻,刘大川的双手颤抖了,他觉得这个小小的锦囊万分沉重,自己一人的力量已经无法搬动。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刘大川趁炼钢厂午休的时间叫上兄弟,声称有重要事情商量。当时正值盛夏,午饭过后工友们都跑回宿舍睡觉休息、打牌聊天来躲避烈日。他们站在高处,脚下便是炼钢炉,发出隆隆的声响,给原本炙热的空气中添加了几分烦躁。哥哥刘大川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弟弟刘大山。这位农民兄弟的眼睛立刻就直了!刘家世代以耕种为生,从小到大从来到过那么多钱。兄弟两人捧着这一袋“袁大头”看了很久很久,汗水一道道划过黝黑的皮肤,衣衫已经湿透,却全然不顾,好像这个世界中只剩下他们两人和这个小小的绣花锦囊。
而对于如何处理这笔意外之财,刘家兄弟产生了分歧。哥哥主张路不拾遗,去警察局将这个锦囊连同百枚“袁大头”交公,还给失主;弟弟则希望顺手牵羊,偷偷藏起这老天赏赐给他们的礼物。在当时一千元可不是个小数目,这笔钱足够两人娶老婆生孩子过下半生的日子了。为此,兄弟俩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舌战中哥哥刘大川火起,甩手扇了弟弟一个耳刮子,骂他见钱忘本,不是个东西!弟弟刘大山也恼了,责怪兄长死脑筋、不转弯儿。两个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几句话对不上口,抡起拳头便扭打在一起。突然哥哥刘大川被弟弟推了一把,重重地摔倒在地。没有一声惨叫,没有一丝闷哼,哥哥的手臂垂了下去,再也没有站起来。余怒未消的弟弟指着哥哥骂了几句,终于发觉不对劲了。刘大山抖抖瑟瑟地摸到哥哥身边,只见其眼珠突出,嘴巴长得老老大,伸手探了探鼻息,他惊呆了。哥哥刘大川——死了!
就这么轻轻一堆,将兄长送过了奈何桥。弟弟刘大山哭了,泪水中夹杂着悔恨和惊恐。望着从刘大川手中夺来的锦囊,他感到厌恶,责问自己刚才为何不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而现在一切都晚了,人死不能复生,等待着自己的将是法律的惩罚。刘大山跪到在哥哥的尸体面前,内心不住地忏悔。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汗水一滴滴落下,刘大山准备以死谢罪,此时眼前却浮现出家乡美丽安详的景象,父母的笑脸。
在这一刻,刘大山人宛如受到电击一般。他突然跳了起来,对自己喃喃地说“不能死”!羔羊跪乳,乌鸦反哺。父母含辛茹苦将哥哥和自己拉扯大,不报养育之恩,岂非禽兽不如?哥哥死了,父母养老的责任就自然落到了自己肩上,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活下去!不但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好!自杀的念头瞬间就消散了,不仅如此还得设法逃过法律的制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现在终于是挑战下这句至理名言的时候了。
刘大山拭去额头的汗水,所幸是午休的时候,厂里一个人都没有。哥哥刘大川还躺在那儿呢,得想办法处理掉才行。可是这么大一个人往哪里藏呢?水泥机发出的隆隆声响让刘大山无法集中精神,望着这个不停转动的庞然大物,刘大山直烦愁: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忽然,他有了一个主意!但还是有点犹豫,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么做的话会不会天理难容?而现在没有多少时间了,过不了多久工场就会开工,届时就彻底完蛋了。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刘大山咬咬牙,背起兄长的尸体,缓慢而艰难地朝边缘走去。
轰隆!轰隆!
大炼钢炉翻搅个不停,刘大山嘴角抿起一丝邪邪的笑容,咬牙将哥哥刘大川的尸体向外一推……
“波”地一声!
一道怪味传来!
轰隆!轰隆!
轰隆!轰隆!
大炼钢炉搅拌的声音充斥着刘大山的耳畔,同时也搅碎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