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节 纵横捭阖的韬略
纵横，就是合纵、连横，战国时期的关键词汇。南北为纵，东西为横。南北为纵，就是以魏国、韩国、赵国为中心，北联燕国，南合楚国，东并齐国，紧密地站在一起对付秦国，合纵的倡导者就是苏秦，中心思想是“合众弱以攻一强”。东西为横，即齐、秦两国用武力迫使弱国听命，继而兼并他们的战略。在齐国衰弱后，连横便成为秦国专用的吞并六国的谋略，张仪积极推行，中心思想是“事一强以攻众弱”。师兄弟二人博弈，最后虽然是张仪“事奉”的秦国成就了霸业，但在个人韬略实力、知名度和经历的传奇色彩上，苏秦要比张仪高出一截。
碰钉子
游说在当时是一种普遍的风气，那个时候还没有建立考试制度，知识分子都靠游说出来做事。孟子一天到晚见这个诸侯，见那个诸侯，也是游说。各个诸侯虽然尊重他的学问，却不用他。同样的，后来苏秦第一次出来游说，也是完全失败了，没有人听他的。
苏秦出道后，踌躇满志，思索着干一番大事业。面对地图和当今时事，琢磨了一遍又一遍，不断地培养政治嗅觉和时局敏感度。由于路费问题，苏秦游说各国的计划没有得到家人的批准，搁浅了，他只好先在洛阳的周显王那里试试。周显王给他不错的待遇，苏秦趁机掏空心肺，抛出国家富强的话题，在显王面前唾沫横飞。可显王左右的臣属都知苏秦出身商人，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把他的表现看成是商人的职业病，觉得苏秦夸夸其谈，未必可信，都不看好他。
苏秦大受打击，狼狈回家。人要有所出息，难得一帆风顺，故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如果就此倒下，那就不是苏秦了。他保持了一个积极入世的知识分子的精神面貌，他装疯卖傻让家人忍无可忍，最后使得他能不再因为路费困扰而顺利成行。这次他决定选择秦国作为试点。
秦惠王和苏秦进行了会谈。经历过失败，他变得成熟了些，他就当时天下大势展开讨论，告诉秦王利用自己强大的力量发动战争，吞并六国。无奈秦惠王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发动战争，对他的理论不感兴趣，苏秦第二次碰了钉子。但他还不甘心就此放弃，暂居咸阳，十次上书秦王，说来说去离不开他的主张：只有富国强兵，只有战争，才能够强盛，才能够安定，秦国强大的武力征服是走向和平的保证。秦惠王还是不为所动，苏秦送上来的书信不过是废纸一堆。时间很快过去了，苏秦的期望像缺水的黄瓜一天天萎蔫，身上没钱，日子过得和乞丐没什么两样。
说服未果的苏秦陷入了人生的低谷，幸好还留有那么点自知之明。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功力尚欠火候，既然连自己都无法满意，又怎样去说服别人？回家好好修炼吧。问题不一定都出在别人身上，从自己身上找症结不失为解开矛盾的正确之举。
六国相扎根燕地
一盏油灯、一本《阴符》伴着苏秦度过了人生最低落的日子。他闭门修炼，反省失误，连横不成的他重新审视时局，构建另一套方案——合纵。苏秦随时关注各国最新信息，等待机会。
燕王晚年，让位给大臣子之，引起太子平和将军市被的叛乱。齐国趁机派兵攻燕，仅五十余天就占领燕国全境。燕国因此残破，亏得赵武灵王护送燕公子职回国，立为燕昭王，燕国未灭。燕昭王广纳贤士，积极准备对齐国进行大规模的军事报复行动。
苏秦再次出山，这次燕王很赞赏苏秦的观点，资助他一切费用，让他带着他的合纵理论前去游说赵，一起联合起来抗击秦国。苏秦总算扬眉吐气了，他威风凛凛地周游列国，说得韩魏楚齐各路诸侯频频点头，言听计从。苏秦先后说服赵、韩、魏、齐、楚五国之君，赵国国君很高兴，赏给苏秦很多宝物。 苏秦得到赵国的帮助，又到韩，游说韩宣王；到魏，游说魏襄王；至齐，游说齐宣王；又往楚，游说楚威王。诸侯都赞同苏秦之计划，于是六国达成联合的盟约，相会于洹水之上召开新闻发布会，正式为共同的理想签约，苏秦被推举为纵约长，佩六国相印。秦知道这个消息后大吃一惊。此后十五年，秦兵不敢图谋向函谷关内进攻。
苏秦环游六国，成功地把他们推到同一条船上，自有他的高明之处。首先有赖于他对各国政治形势的深刻了解，随时掌握整体政局变化，各方面的信息量胜过各国君主，光凭他信手拈来谈话时所需要的材料和论据，就足以让对方自叹不如。
既然是外交性质的活动，就尤其讲究说话的策略。他每游说一个国家，都让对方深刻地感受到他是自己人，完全站在对方立场上考虑问题，这样一下就使得对方的心理戒备少了许多，使得对方便于接受。另外，他对每一国陈述自己的观点时，都搬出秦国当假想敌，大谈该国与秦国的微妙关系，促使对方接受他的主张。现实中，与秦国的矛盾只是当时众多矛盾中的一个，未必每个国家都和秦国不共戴天，但只有以此为前提才能实现合纵主张。他还很善于对比假设，给对方抛出两张牌，然后告诉他这一张能赢，那一张只会使他丢掉身家性命，以使得对方和合纵主张进一步靠拢，同时辅以激将法之类，因人而异。
兄弟多了，吵闹也多。洹水会盟不久，燕国与秦国联姻，齐国又乘燕君新丧夺其十城，派他到齐国交涉仍被齐占领的燕国土地。苏秦胸有成竹地抵达齐国，对齐宣王说：“秦穆公是燕昭王的岳父，燕国有强秦为后盾。您现在占了他的地盘，燕秦两国肯定都不高兴。如果把燕国的十个城池交还给燕国，岂不做了顺水人情，燕秦会感激齐的恩德。您便可借此号令天下，您的霸业也就不远了。”齐王高兴地归还燕国旧地。苏秦给燕昭王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燕昭王对他另眼相看。
得到信任意味着苏秦可以一步步实施酝酿已久的行动方案。他告诉燕昭王，燕国要想报齐国之仇，必须低下头来过日子，掩饰内心强烈的仇恨，才能赢得发展的机会。其次，要鼓动齐国不断进攻其他国家，转移对燕国的注意力，消耗它的国力。同时强调只有齐楚燕韩赵魏六国合纵联手，才能够解除强大秦国的威胁。
苏秦在中原地图上玩起排列组合，如鱼得水，像一个神奇的魔术师在不经意间拆分世界，重整力量，演绎一场场智慧的盛宴，只不过他用的是嘴。虽说在六国里苏秦的牌子很吃香，但苏秦之心始终向着燕地，这是他在游说过程中贯穿始终的鲜明旗帜，就是面对再好的待遇，他都没有忘记他究竟为了什么。
拉着齐王的鼻子
燕国不会把齐国曾经干下的事忘记，齐国在燕昭王眼里是不折不扣的假想敌，它理所当然成为燕昭王出口苏秦的第一对象。
苏秦明白燕昭王的心思，他对昭王说：“我们虽然收回了被齐占的土地，然而当年亡国之恨不可以不报。如果使齐在西面和宋干上了，南边再用楚国拖住它，灭掉这个死对头指日可待。我愿打入敌人内部，瓦解他们的‘碉堡’。”燕昭王当即拜苏秦为上卿，公费派他出使齐国，目标只有一个，削弱齐国。
公元前285年，苏秦抵达齐国，取得齐王的信任，被任为齐相。他暗地却仍在为燕国谋划，忠诚于燕国。齐王对此一无所知，苏秦早已找到了瓦解齐的突破点，即劝齐攻打宋。
秦国一向与宋国交好，齐伐宋就必须与秦绝交，恰好秦派人到齐国商议共同称帝的事，苏秦趁机劝说齐王：“咱们和秦一起称帝，您说天下人看秦的脸色还是看咱们的脸色呢？”齐王说：“当然是尊秦了！”“那么齐放弃帝号，天下是爱齐呢，还是爱秦？”“当然是爱齐了！”“两帝并立，共约伐赵，与齐军独攻宋，哪一个更有利呢？”齐王回答：“当然伐宋有利！”苏秦接着劝齐王道：“如果我们同秦一样称帝，天下只尊秦国；如果我们放弃帝号，天下就爱齐而称强秦，共约伐赵又不如单独伐宋。所以，我主张放弃帝号以顺应天下。”
齐王傻乎乎跟着苏秦走，联合赵国在阿地会盟，约定共同抗秦，秦齐关系恶化。苏秦趁机劝齐王攻打宋：“宋国领导人昏庸无能，人神共愤，把它消灭掉正是迎合民心的好事，您和齐国将威名远扬。”苏秦几乎是齐王的脑袋，代替了他的思考功能，齐王真打了宋国。燕为了取得齐的信任，派兵协助齐国。宋在联军攻击下，割淮北地求和，而齐国开始唱响了挽歌。
齐王根本不知道苏秦的真实目的，甚至后来命苏秦率兵抗御燕军。齐燕之军交战时，苏秦有意使齐军失败，五万人死亡。他使齐国群臣不和，百姓离心，为乐毅五国联军攻破齐国扫清了障碍。
逐渐疲软的大国
苏秦是燕国投放在齐国的一颗“毒药”，药性大，药效持久，慢慢地销蚀齐国的国力，只要没被发觉，他继续做削弱齐的工作。他劝齐王大兴土木，纵情享乐，对外则大肆战争，广树仇敌。加上齐攻宋国，秦王震怒，苏秦劝齐王先采取军事行动，以打击遏制秦势力的发展，使齐的力量进一步被消耗。
齐王对燕怀有顾虑，苏秦辩解说：“燕国根本就不值一提，一向依附于我们，而齐之所以能称雄中原，也少不了燕的支持。燕国人巴不得当我们的附属，怎么会对齐有异心？就算是有，您只要一声令下，灭燕就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齐王总算放心了，派苏秦出使，为齐王合纵攻秦而奔走。齐国在苏秦的预定路线上高兴地开历史的倒退车，不知道即将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苏秦分别游说韩赵魏燕，希望他们有人出人、有钱出钱，攻打秦国。齐国名义上合纵攻秦，其实不过是借他人之力制秦，使其不能抽身救宋，齐好再次攻宋。苏秦极力主张强攻秦国，然而齐既不卖力，赵韩魏燕自然也都互相推让而逡巡不前，因此联军始终未与秦发生大规模的战争。尽管如此，齐劳顿了一番，仍然大损国力。齐王策划攻秦的同时，展开了对宋的第二次进攻。这实际上使其他四国联军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攻秦实力不够，又不能马上撤兵。各国都把怨恨撒在齐王头上。齐又一次规矩地配合了苏秦。苏秦此时南下，明着合纵攻秦，暗中却在积极为燕联系反齐的同盟军。
苏秦见各国离心，便暗中劝在魏国的孟尝君：“昔日您在齐国尽心尽力，但齐王没把您放眼里，而且还让您背井离乡，现在他又玩弄联军各国，简直不把咱们当回事。燕赵都有攻打齐的意思，如果咱们联合起来齐国，事必成，天下人岂会亏待你们？”孟尝君上当了。
苏秦又劝说齐王同秦求和：“魏赵距秦近而齐距秦远，如果我们五国合纵不能击败秦，魏赵为了保存国家肯定要向秦求和，秦一旦同其他国家联合调转方向，咱们就完蛋了。大王应提前准备谈和，否则将来被动。”齐王也上当了。
赵国奉阳君正忙着攻秦，见齐王没打声招呼就和秦交好，大为恼怒，联合魏燕偷袭齐的屁股。此时齐宋打得火热，齐王慌忙撤军，并答应用土地来换取奉阳君停战。 奉阳君得到齐王关于土地的许诺，又与齐和好了。
除了燕，齐韩赵魏楚都被苏秦玩转了一圈。苏秦的活动可以划分为两个部分，合纵抗秦和削弱齐国。合纵把六国命运绑到一起，秦国轻易不敢动干戈，最大的威胁暂时没有太大的举动，六国的生存环境少了几分紧张感，苏秦就可以放开手脚穿梭在六国，制造各种陷阱，让齐国一步步掉进去。只有这样，燕国才能安全地生活下去。但再周密的计划都有露馅的时候，苏秦在暗中进行的对燕赵关系的离间活动被奉阳君察觉，奉阳君哪能放过他，把苏秦软禁在赵国。 燕王向赵奉阳君提出严重外交抗议，奉阳君才释放苏秦。赵国这块苦心经营的试验田只好放弃了，苏秦无奈，离开赵入齐。从此以后，他一生的活动基本要画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