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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盛怒君王

第15章 盛怒君王

醒来时候,已经在飘着沉香的屋子里。白色的纱帐外,是几个忙碌的身影,倒在纱上,恍如皮影戏一般。

戏里,还是戏外。猛然醒悟,身体的无力,头脑却又回到那个雨景。他想起了宁文,终于无力地伸手,把帐子给拉开。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他们看见檀漓醒了,都涌向了这。

“檀漓大人,檀漓大人你醒了!”欣喜地声音此起彼伏,端汤送水,披衣梳头。檀漓问:“宁文怎么样了?”

一个丫头答:“已经在玲珑殿休息了几天,比檀漓大人醒得早。醒来了嚷嚷着要见你,可皇帝不许。”

“皇上呢。”

问完这句话,屋里一瞬间沉默了。一个丫头一个不稳,碗里的汤水撒到地上。

檀漓看了一眼,皱眉道:“怎么回事?”

“皇上说。”一个丫头低着头开口,“他再也不想见到你。”

接着又是死一般的寂静。檀漓半靠着窗,反复思忖着这句话。分量够重。印象中,他从来都不曾说过这般话,尤其对自己。百般的宠爱和顺从,像疼一个女子一般地呵护自己。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刻薄,但也从不会说:“再也不见。”

他闭上眼说:“知道了。你们出去吧。”

这次是自己的错,宁文是他疼爱的妹妹,什么都不说就毅然答应送她出宫去蒙古和亲,按着韶廉的性格,或许真的觉得是件很严重的事情。

他又想了想,起身,穿了件衣服就往外走去。

宫女见了都说:“檀漓大人你身子不好,不要随意乱走动了。”他甩开他们的手,径直下了楼梯。

檀漓的脾性大家都懂得,性子好起来待谁都似春风化雨。脾气坏起来就是连皇上也没有办法。他们都认为皇上评价他任性妄为,刻薄冷漠这八字真是恰当得不能再恰当。因此当他甩开了宫女的手,谁还会不怕死跑上去再去拉。

大殿里没有别人,在远远的地方,皇帝一人坐在龙椅之上。他右手执着一支笔,左手撑着脑袋。他写一些字,但决对心不在焉。

虽知有人来,但他依旧没有抬头。

檀漓也低着头,看着一尘不染的地面,上面倒着自己的影子。

他还是先开口了,低低地唤了声:“韶廉。”

没有反应。檀漓微微有些恼火起来。往前走了一些,韶廉抬头扫了他一眼,说:“别过来了。”

然后又低下:“不想看见你。”

檀漓更加恼怒,一甩袖子,说道:“不想见就不见,这辈子都不要见才好。”

然后转身离开,大殿里满是他凌乱的脚步声。韶廉听到脚步渐远,也没有追上去。

檀漓的性格他是熟知,定是希望自己能追上,道句歉,就完事。这次哪有这么简单。他于是头也没抬,继续手上的动作。

檀漓走到大殿门口,也没见韶廉追上了,由怒转变成了担心,走上台阶时候,终于忍不住回头往了一眼。见韶廉还在大殿上,埋着头,看不见表情。

檀漓一怒之下坐到了台阶上。长长地头发拖在后面,散开,变成一圈撒了一地的墨。

这么坐了两个时辰。一个在殿里,一个在殿外,气氛实在是诡异。最后韶廉还是妥协。拿起座上一件坠着星星宝玉的黄色帝袍,随意披到身上,走向坐在门外的赌气的少年。

他穿了件雪白的暗纹锻袍,罩着外边缀着流苏和绒毛的薄纱。他乌黑的头发倾泻而下,消瘦的肩膀,单薄瘦弱直想让人拥入怀中。

韶廉从后面拍拍他,没反应。

还在生气?

他绕到前面,看见他歪着头,抱着双腿。右脸颊贴着自己的膝盖上,面颊泛着潮红,还有清晰的泪痕。他熟睡的时候,睫毛纤细而长,会微微抖动,煞是好看。如罩着薄而淡的烟雨,结了丁香般的愁怨,清淡却凄凉,心疼就更多一些。

韶廉从前面抱住他时候,他醒了。迷茫地抬眼看了一眼韶廉,然后伸出手,也抱住了他。

蹭着他的脸,檀漓的脸是冰凉的,怎么也捂不热。但他的呼吸是热的,带着淡淡地喘息声,娇艳迷人地萦绕在韶廉的耳边。

猛然想起什么,檀漓一缩手,说:“走开。”

“喂。这明明是我该生气的事情。”韶廉委屈地说。

“我病了,你都不来看我。”更加委屈。

韶廉才放开他:“因为我很生气。你居然带着宁文去蒙古,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内疚一辈子。”

檀漓不声响了,仿佛正中下怀。他半晌才用极低的声音说:“我以为你会,原谅的。”

韶廉捏了他一下脸:“你就觉得我不会生你气,哪日,你真把我气走了。我看你怎么办。”

他又说:“都怪我太惯你,把你惯成这个样子。不过我喜欢。”

檀漓抬眼看他,还挂着泪珠的脸蛋。韶廉伸手抹去,薄薄的嘴唇弯成好看的弧度:“真拿你们没办法,我是不是真是太好了?把你们一个个都宠成这样。看了下次要好好定定规矩,不能让你们为所欲为。”

见檀漓望着自己,错愕的表情,他才歪头问:“怎么了?”

“你原谅我了?”

韶廉扑哧笑了出来,扬起手,摸摸他的头:“我怪过你么?”

前面谁还不来看我?谁还在大殿上对自己不理不睬,谁……檀漓脸一阵红,恼怒地站起了。想起了什么,他望着韶廉:“我爹……”

韶廉叹了口气,檀漓便知道了答案。他看向远方:“我一直想他死的,但是他真的死了,我还是会难过。”

“都会这样。”韶廉淡淡地说,转眼看檀漓,见他的身体单薄,微微发抖,想起他刚受了风寒,可能还未痊愈。就把帝袍脱下,披到他的身上。檀漓回头,惊吓起了,把他的手一推:“疯了你,快穿上。”

韶廉却没有妥协,把他干脆整个人裹在怀中。亲吻了他的脸:“我的便是你的。”

就这样抱着,两人都看着远方的薄云变换着形状,如羽毛丰硕的鸟,却折了一只翼。檀漓说:“爹临死前提起了娘,说,他去蒙古是因为娘。我想回趟家。”

韶廉半晌没有讲话,只觉得自己被韶廉裹得更紧了。许久,待到一阵凉风过,桃花卷着暗香纷纷而落,变得满地花尘。

他的薄唇开启:“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