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人似秋鸿来有信 事如春梦了无痕一
大梦谁先醒?平生我自知。
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题记
在这个荒诞而虚无的世界上,男人仿佛操纵着指点江山运转地球的大权,他们可以发起伏尸百万流血浮橹的战争,他们可以制造毁林造田移山填海的罪恶,他们在一刻不停的毁灭着这个世界。可是,谁能够毁灭他们?
谁能够毁灭男人?
女人!
李思凡被移尸毁迹的事情最终还是被查了出来。经过夏子辛老家整个家族的商量,让夏子辛的侄子、成绩不好的混子夏威利顶了罪,不过要求夏子辛,除了给夏威利的父母三万块钱之外,在夏威利将来出狱后,还必须给他弄一个大学去上。夏子辛满口答应了。心想: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就这样,经过一段时间不间断的打点之后,夏子辛赔偿了李思凡的父母五万块钱,没有被追究刑事责任,被监外执行教育批评。而可怜的夏威利,却被判了两年有期徒刑。
一段充满罪恶的爱情,一段不道德的浪漫际遇,对于男人来说,老是觉得它无关紧要,无伤大雅,不会给自己和家庭带来多么大的麻烦。其实,这不过是男人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老是以为自己做事天衣无缝,老是以为能够缸里插棍儿,拔了没印儿,可是风行水上,自然成纹,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古人早就说过,女人的脐下三寸,常常就是男人的鬼门关,因为生我者乃此,可以灭我者,自然亦为此处。试看世间的豪杰,董卓、石崇、张昌宗、张易之、冯小宝、西门庆,还有普希金,有多少不是因此而丧命?一句话,一个能让人出生的地方,显然也能够让人去死。
社会文明已经发展到了今天,本来已经不该这样了,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愤怒起来像印第安人一样的男人还有很多,让我们不得不承认古人的英明。比如像夏子辛,当初刚刚和李思凡相好的时候,可不可以说,幸亏李刚还比较胆小,比较遵守法律,否则,会不会早就把夏子辛杀掉了?我们再换位思考一下,以夏子辛那样的性格,假如他和李刚对调一下,结果会怎么样?估计李刚早就没命了。
这一次,因为公安部门确定了李思凡是自杀的,夏子辛算是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虽然扫荡了一家人十几年的积蓄,但是没丢命就算是便宜的了。
任珍珍的态度呢?
任珍珍知道,她之所以活到今天,完全是因为黄泉路上的那个白老头,可怜自己,才把自己又送回了这个罪恶累累的世界。她把一切都看开了,看得很淡了,人生就是如此,充满了不幸,到处都是虚伪自私、无法信任的人;自己的父亲是这样,自己的丈夫也是这样。或许,这就是男人的特点吧!除了自己,茫茫尘世,谁可相依?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人,生来就是要受苦的,谁也没有办法!
看开了是看开了,并不等于原谅了夏子辛。就像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父亲一样,她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丈夫。父亲,只不过让她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而已,只不过让她因为要照顾母亲而在丈夫面前不得不迁就而已,而夏子辛,却让她差一点丧失了性命、差一点丧失了作为母亲看着两个孩子健康、快乐成长的权利!
在这以后的日子里,任珍珍和夏子辛很少说话。除了必须说的话,两个人再没有更多的交流。大家都不再提李思凡的事,仿佛那件事只是一场秋梦,根本就没有发生过,那只是一场错觉而已。但是,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儿子,只是因为儿子,是因为即将面临高考的大儿子,两个人都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他一个破碎的家庭,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去影响他伤害他而已。
母亲又走了,照顾新嫂子去了;而那位尖嘴薄舌的新嫂子,似乎也见识了母亲的坚强,似乎也认识到了自己这里并不是婆婆唯一的选择,显然也收敛了很多。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是不是,就好像某些人说的,超常的快乐,或者灾难,就能让一个家庭甚至一个国家团结起来?
是不是,因为李思凡已经死了,就再也没有追究那种事情的必要了?
显然都不是。
一个被大炮炸断了大腿的人,在得知大炮被摧毁了的消息时,丝毫得不到任何的安慰。
第二年的六月很快的来了。
月底,分数下来了,儿子果然考上了很好的大学。
自从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后,任珍珍说话就开始粗声大气起来。
夏子辛想:看来,她要闹离婚了。该来的终于来了。
那就来吧!离就离吧!已经死亡了的婚姻,再把双方绑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
九月份的时候,大儿子上大学去了,小儿子也离开了家,重新住到了学校。母亲还不能够回来,家里就只剩下既不同床也不同梦的夫妻二人。
教师节那天的傍晚,任珍珍下班回来,买了一点蔬菜,在经过学校家属院的大门口时,像往常一样,看到一群闲人在那里消遣时光。有男女家属,有小孩,有退休的老教师。他们下棋、闲聊、笑骂、追打。我们懒懒散散的日子是多么的美好啊!
与往日不同的是,人群中多了一个女乞丐,她在拿着一个破碗,一个一个的向人们讨要着那廉价的施舍。
远处,退了休的普校长惊奇的说:“咦!你看那个女要饭花子,看着才三十多岁,咋就当了乞丐?”
听了普校长的话,经过那个女乞丐时,任珍珍不由得仔细看了看她。
女乞丐穿着八十年代的衣服,头发蓬乱,满脸污垢,可是仍掩不住她三十多岁的青春。她拿着那个破碗,喃喃的、不停的向人们诉说:“好人,好人哪,行行好吧!可怜可怜穷人吧!”
任珍珍悲悯的看着这个乞丐,心想,这样的年龄,做什么不好?做什么养活不了自己?偏偏要做一个乞丐?看来,她一定也有无法言传的苦衷吧!
任珍珍给了她两块钱。
晚上睡觉的时候,任珍珍还在想着那个女乞丐。心想:世事难料,人生的际遇是多么的难以把握啊,就像那个女乞丐,估计她在很小的时候,也和自己一样盲目的快乐吧!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前面会有一个做乞丐的命运在等着自己吧!也许,她也曾经努力的积极的去工作、去寻找人生的好机会吧!可是,最后,生活还是无情的把她推进了深渊、推到了恶运的谷底!是什么使她这样?曾经有过什么样的经历,致使她不得不经受这样的生活?
也许,这就是古人所说的“人生由命,富贵在天”吧!
任珍珍想,自己要是落到了女乞丐那样的境地,那就立即自杀。那样的生活,宁可不活,也不能够去过。哪怕尝试一下。
想到这里,任珍珍又想到了自己的工作。
前一段,曾经和几个女同事一起到黄山旅游。晚上一起住在宾馆里,同事们都说自己经常在半夜起来,不明不白的转悠。
尽管这些人说得很委婉,任珍珍还是非常清楚的明白了:自己患了梦游症。
小时候在老家,老乡们闲着没事,经常在一起讲一些所谓的稀奇古怪的事情。老乡们讲到,某地有一个老头,半夜起来,拉起架子车,拿起铁锹,就开始往地里拉粪(肥料)。一口气拉了十几车,然后累了,回来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到自家地里一看,惊奇的说:这谁做的好事啊?帮我把粪拉好了!
老乡们在讲这个怪事时,是当作一个笑话来讲的。他们就认为,这老头要么是神经病,要么是被鬼迷了眼。乡下人有个说法,叫发癔症。
当时,任珍珍也经常站在旁边,半信半疑的听。
长大后,上了中学,任珍珍才意识到,这些老乡讲的都是真的,那故事中的老头不是神经病,严格来说也不是发癔症,是得了梦游症。
没想到,现在,梦游症,这种在老乡眼里稀奇古怪的东西,竟然找上门来,落到了自己身上!
自己怎么会得这种见不得人的病?任珍珍想:自己身为信用社的主任,虽说官不大,但还不至于达到为生活发愁的地步吧,自己吃的好,穿的好,从来没有害过病,工作又没有什么错误,两个孩子又听话,怎么会得了梦游症?
想来想去,全是被夏子辛折磨的!
任珍珍不禁恨的咬牙切齿。
她又想起了一个书上的笑话。
说在部队里,一个战士,半夜起来,胳膊下夹着一把西瓜刀,挨个拍其他战友的脑袋,一边拍一边轻轻的叹息说:“唉,不熟不熟!”
原来,这个战士就是得了梦游症,他把其他战友的脑袋当成西瓜了。想想真让人后怕,幸亏那“西瓜”不熟,否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想到这里,任珍珍突然醒悟了:也许,冥冥之中,这就是上天给自己的一个机会,让自己在“梦游”时杀掉夏子辛,就因为患了梦游症,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
想到这里,任珍珍慌忙起身,打开梳妆台下的抽屉,找那张医院的诊断证明。不错,还没有丢失,那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梦游症”三个大字。看来,自己只管放心的去做好了,将来经受法律审判的时候,显然,自己的同事们,也会站出来为自己作证。自己还有什么可以顾虑的呢?
想到这里,任珍珍突然就那么一下子下定了决心。
她穿着睡衣,重新躺到了床上。这事不能匆忙,至少要等到夜里两点,人们都熟睡的时候。那样,人们也相信自己也在熟睡,或者说自己也处在睡梦之中。
她看看窗外,今晚很好的月光,一切都那样的安静。看来上天也愿意帮助自己出其不意的去完成这件事情。一想到从此以后,将会由自己一个人来照顾两个孩子长大,任珍珍不禁流下了眼泪。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夏子辛不就相当于一个废人吗?留他,除了让自己看见就难受,还有什么用?但是,任珍珍还是无声的哭了。不是哭将近二十年的感情,她是被自己感动了,她为自己的豪情壮志感动了。
她打开灯,看了看表,已经是夜里两点零五分了。任珍珍想:时间到了,不能再往下等了,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她重新关掉灯,然后借着月光,摸索到厨房里,拿起一把菜刀。
她穿着白色的睡衣,轻轻的朝夏子辛的房间游走,就像同事们说的那样,伸开胳膊,微闭着眼睛,像在水里一样盲目的游走。微风透过未关的窗户,轻轻的吹进来,使她的睡衣贴在身子上,贴在包包上,滑滑的,有一种轻柔的很舒服的感觉。
按照同事们的说法努力的模仿了一会儿,任珍珍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是啊,梦游,梦游,自己装得再像,又有谁看见呢?自己真是掩耳盗铃。想到这里,她停下来那种演戏,握紧了菜刀,大步流星的朝夏子辛的房间走去。
这是一套四室两厅的房子,很大,有一百五十多个平方。夏子辛就住在房子的另一头可以看见月光的地方。那本来是大儿子居住的地方,自从大儿子上学走后,夏子辛就从自己书房搬到了那里。
到了门口,任珍珍的仁慈之心突然又复活了。她想:自己这又是何必呢?他确实不好,干脆自己认了这种委屈,认了这种不公,和他离婚不就行了,何必要他的狗命呢!
但是,这时候,透过房门,房间里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浪笑声,那笑声是那样的缥缈又是那样的清晰可闻,令任珍珍不禁勃然大怒:这个王八蛋,竟敢把野女人带到家里鬼混!他还把不把老娘放在眼里?
任珍珍一脚踹开了门。
夏子辛正和那个女乞丐半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夏子辛正在吮吸那个乞丐女人的包包,而那个乞丐女人,也正在“哈哈哈哈哈哈”的笑。没想到,这个脏兮兮的女乞丐,洗了澡之后身上竟然还那么白,任珍珍想,她一定是个假乞丐,是一个榨取人民同情心的女骗子。而夏子辛这个变态的混蛋,竟然连乞丐都勾引,竟然下流到连一个女乞丐都不肯放过!
想到这里,任珍珍高喊一声:“狗男女,死去吧!”连连几刀,就把女乞丐砍死了。
夏子辛慌忙光着身子跪在床上,叫道:“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任珍珍冷笑道:“太迟了!”说完手起刀落将夏子辛砍死在了床上。
鲜血溅满了整个屋子,也溅了任珍珍一脸、一身。
任珍珍余怒未消,拿着那把菜刀,在两个人身上不停的砍、不停的砍、不停的砍,就像剁饺子一样。一边砍一边问道:“改不改?改不改?改不改?……-”
砍了一会儿,任珍珍停了下来。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按理说,应该回到自己的房间,穿着睡衣继续躺到床上去,那样更符合一个梦游者的所做所为。可是,身上这一身鲜血,势必会把自己的房间也弄的肮脏不堪。要是就躺在这张已经沾满鲜血的床上睡去呢?似乎也可以说得过去。任珍珍不由得犹豫不决起来。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