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我们的爱情 (2)
回到家,我发现父亲还是在外地打工没有回来。我告诉母亲我在学校的被子弄丢了,暑假后需要一个新的,母亲似乎没有听进去,并没有因为我丢了一个在当时看来很值钱的被子感到难过,反而因为我带回来一个女“同学”而方寸大乱,语无伦次。估计她也绝对没有想到,她那整天穿着破烂衣服的可怜儿子,在这方面竟然有出奇的天才,在家里还从来没有考虑过需要一个媳妇的时候,还根本没有为未来的媳妇制订一套选择标准的时候,一个白净而柔弱的都市女孩,就这样突然来临了。真是蓬荜生辉春意满院。
我家的小狗突然从大门外面跑回来了,奇怪的是,竟然对着屋子里的胡丽不住声的叫起来。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现象,因为小狗也很聪明,它知道凡是已经被请到屋子里面的,那一定都是善良的客人,不会再对主人构成威胁。
胡丽笑了笑,走到门口,狠狠的假装生气的瞪了小狗一眼,小狗立即吓得呜呜呜的伏在地上,静悄悄的赶紧跑开了。
这时我的几个堂弟也来了,大家众星捧月一般围着我和胡丽说话。
他们走了之后,我和胡丽来到院子里透口气,我才发现,因为前几天下了一阵雨,现在,有一只母鸡,老是一只腿一抬一抬的在院子里散步。仔细看,才发现原来是它的一个脚趾上粘了一个玻璃球那样大的泥丸,天晴了,太阳出来了,泥丸却干在了脚上。
我想,鸡的智商确实很低,它只顾在泥泞中挠食,却忘了一不小心会使自己“带着镣铐跳舞”。估计也只有鸡才会这样顾此失彼了,要不然怎么会有“傻鸡喝醋”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我走上前去,想捉住这只鸡。但它却以为我要伤害它,扑闪了一下翅膀,慌忙一跳一跳的跑开了。我只有跑上前去,三步并作两步的抓住了它。我找来一根棍子,把它脚趾上的泥丸敲碎了,然后把它放了。那只鸡顿时感到走起路来轻松了,高兴的对我说:“谢谢你,伟大的主人!”
胡丽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我做这一切,这时她笑了,对我说:“你还是身手敏捷啊,我还以为你要逮着它杀吃呢!”
我说:“我妈已经去附近常楼集上买菜去了。很抱歉这只鸡不能杀给你吃,因为我还指望它下蛋呢!它下的蛋要比街上那些圈养的鸡吃饲料下的蛋好吃多了,难道你不想尝尝?”
胡丽又笑了:“这样啊,怪不得你对它那么好。”
我想说,我一向对我养的这些宠物都很好的,胡丽你明白吗,是因为教育,更准确的说是因为文学,是因为中国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是因为聊斋志异,才使我的性格一天比一天变得更加柔和。
但是乡村的生活并不总是优美的田园风光,并不总是和睦相处的人与动物,有一些事情,总是在我们不经意的时候揭开现实生活温情脉脉的面纱。第二天上午,我们刚刚起床,我的一个堂弟雁兵就跑来报告说:“哥,哥,我们又跟郸城打起来了!”
原来是在半个月前,我们村的几个八九岁的小孩到村北的流沙河洗澡,正好遇到郸城县边界村庄小张庄的几个八九岁的小孩也在那里洗澡,两帮人洗完澡之后,闲着没有事,就提议双方各抽出一个人,在沙地上“比试比试”,说白了就是打架。为了延长时间,增加可观赏性,双方建议不要打群架,一对一对的打。打架的规则,当然和我们小时候的规则一模一样。就是“不准打脸,不准踢蛋,不准攻击已经倒地和哭泣的人”如此而已。
那时候还没有放假。双方打了一回之后,都感觉到很惬意,很舒服,于是就约定,下个星期六,继续来这个地方,继续比试。
结果,第二次比试时,双方都增加了一些年龄比较大的青少年,打得更加惬意更加快活了。
其实,根据我的研究,我们张美庄,和郸城那边的小张庄,都是留(即陈留,就是淮阳)侯张良的子孙,现在却同室操戈、骨肉相残。也许我说的太严重了,双方这种文明的交战方式不过是松松筋、动动骨,无伤大雅,只要彼此感觉到快乐就行了。再说,那边的小张庄太小了,只有百来口子人,那些青少年肯定不全是小张庄的。那既然这样,现在既然堂弟又来向我报告,那寡人也只好御驾亲征了。
只是,胡丽怎么办?
雁兵说,让她也去啊,让她在旁边观战就行了。
我问胡丽:“我们去和你的老乡打着玩去呢,你去不去?”
胡丽问:“真打假打啊?有多少人参加?”
我笑道:“当然是假打。听雁兵说,上一次,双方加在一起估计不到一百个人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即使是假想的战争,也很难避免伤亡。太危险了,你不要去了吧?”
这时雁兵对胡丽说:“不碍事,万一真的打火了,我们几个保护你。怕什么?”
胡丽听了这话,急忙说:“我去!我去!我就去!”
我和雁兵、雁涛、雁峰、雁军、雁伟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带去一把藤椅子,一则好让胡丽坐在那里观战,再则也想向对方突出,她是一个女孩,她不参加战斗。
只是看胡丽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舍得让她走那么远的路?我们决定拉一辆架子车去,让她坐在架子车上,连同藤椅一起拉到那里。那时侯,我们很穷,根本不像现在,家家户户都买得起机动三轮车。没有办法,只好让个头比较高的雁涛拉着架子车,胡丽笑眯眯的坐在上面,其他几个人在两边推着车子,我跟在车子后面,二十多个人浩浩荡荡的向流沙河进发。
胡丽坐在车上,对我说:“过来呀,你也坐在车上吧!”
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够坐那样的车子?我笑着对胡丽说:“算了吧,我们都坐上会很重的,拉着太吃力。”
来到流沙河北岸边那块沙地一看,两拔人在那里早已经开始了。两个青年正在中间打得不可开交。我们把椅子放在我们这边的人群中间,胡丽穿着灰绿色的碎花洋裙,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毫不客气的坐到了椅子上,接过雁峰递过来的一包瓜子,一边吃着一边洋洋得意的观战。我们都站在她身边。我仔细看了看,发现我们没有来的时候,我们这边只有五六十个人,那边却有八九十个。我们这边显然感到底气不足。但我们这一群人来了之后,两边的人数基本上就旗鼓相当了,因此大家都很高兴。
远处,是成片成片的棉花地。天上白云缭绕,河边的青草一直向远方延伸。
这时,对方走出来一个矮胖的汉子,样子比较老,我们这边的人看不出他到底多大年纪,都不愿意出来作战。
我想,这又有什么可怕的,他既然敢来参加战斗,那就一定是一个青年,中老年人谁还会有心思凑这种热闹!
那天我穿了一件绿色的短袖衬衫,一条蓝色的裤子。我想我应该为大家摆平这个汉子了。
我走出了人群,握了一下手腕,骨头开始啪啪啪啪的响。
胡丽瞪起了眼睛:“怎么,你也要上阵啊?别忘了你是谁!”
我笑了笑,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她以为我已经是大学生,好像不再适合打架了。可是她不知道,熊猫看起来很温柔,但它的本性却是食肉动物。我想,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谁,如果不是她在身边的话,我早就脱掉这该死的衬衫光着膀子上阵了,弄得现在还得穿着衣服打,呆会结束了一定会弄一身臭汗。
这时旁边一个少年走过来,悄悄对我说:“哥,这个人叫卞花田,是他们那里年龄最大的。”
我说:“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卞花田出拳非常的快,一边左右开弓的打一边叫道:“来吧!来吧!来吧!”意思是让我看看他是多么的厉害。但是我很快发现了他不过是一个外强中干的病猫而已,因为他的拳头落到我身上,毫不夸张的说,那简直跟松骨一样。我想我不需要再和他周旋太久了吧,于是我开始不再用手抵挡他的拳头,瞅准时机,朝他的胸前狠狠的击打了一拳。果然,这一拳就把他打得坐在了地上目瞪口呆。
我们这边的人顿时都笑了起来。胡丽停止了吃瓜子,高高的举起手,鼓起掌来。
我正要回到队伍中去,那边突然又过来一个高高胖胖的青年说:“别走的啊,敢不敢跟我比比?”
这个青年姓伍,我们姑且叫他伍花田吧,因为我们这里的棉花地毕竟是那样的多。但是伍花田显然比卞花田厉害得多,拳头落到我身上,都有了很生疼的感觉。不过我发现他和卞花田一样有个毛病,就是打架时嘴不闲着,一会“哈哈”的一会又“呼哧呼哧”的,好像在运气。但是根据我的经验,真正的高手打架,一般都闭着嘴不出气,这样才有力量,根本不能像电影中那样一边打一边伴随着夸张的声音。我想他的拳头之所以这样有力,一定是因为练过,是拳头本身的力量而不是他身体的力量。
没想到这样一走神,一不小心,他一拳打在了我的眼上,打得眼泪都出来了。他赶忙停了下来说:“对不起对不起,不小心犯规了。要不我们歇会吧?”
我擦了一把眼泪,对他说:“不要紧,我们继续吧!”说完就朝他扑了上去。他急忙迎战。但是这次我留了个心眼,我知道他拳头有劲,身体无力,就突然一下子朝后退了两步然后迅速的绕到了他的背后,抬起腿来,咬紧牙关用膝盖狠狠的朝他的屁股撞了一下,果然他扑通一声就趴到了地上,龇牙咧嘴的挣扎。
我蹲下来,在他身边开始数数:“一,二,三,四,五”一直数到“十”他还没有爬起来,我只好举起双手向大家宣布自己赢了。
但是我刚刚站起来,对方一个愤怒的中年人就走了出来,说:“别走,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
他很壮实,叫孙花田,听说是从郑州请来的老军人。我知道我打不过他,人在江湖走,总会遇高手,看来我需要撤退了。我说:“先让我这几个小兄弟陪你练练吧,我休息一会好吗?”
我回到胡丽身边,告诉雁兵他们几个说:“这位比较难缠,你们几个一个一个的上,记住每一个人都不要超过三分钟。”
我想,你丫不是老军人吗?我用车轮战累死你!
老军人孙花田已经有了鼓起的将军肚子,这叫“突起中部”,也算响应国家的号召吧。他虽然因为块头大而行动缓慢,但手脚确实敏捷,不一会就把雁兵打败了。
我让其他人继续上,告诉他们千万不要超过三分钟,就是在失败之前赶紧撤退下来,免得自取其辱。结果十几个人陆陆续续的上阵了。
看到我们一个个败退下来,那边响起了嘹亮的欢呼声。胡丽感到很郁闷,对我说:“我看你们谁也打不过他了,干脆一起上打群架吧?”
我笑道:“且慢,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我已经看出,老军人已经很累了,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我说:“停!”
我们的人走了回来。我走上前去,对老军人说:“来吧,我们俩个来决定胜负吧!”
我发现,他还是那么勇猛,果然是余勇可贾。我只好采用李小龙打架的方式,也就是跳着打,和他不断的兜圈子,避免正面接触。
他也想和我一样跳着打。但是跳了几下之后,感觉到自己的身材和年龄很不适应,就停了下来,准备以静制动。我开始一边跳着一边跑着打他。也就是抽空笑着打他一拳之后立即跑开,跑个三五步之后又停下来继续跳着等待。他果然又气又急,一步步愤怒的追了上来。
打了一会之后,我们竟然跑到了河边。我看到,老军人已经没有追赶的力气了,想在河岸边和我决一胜负。但是我一个转身,突然又跑回来二十多米。
大家都以为我要逃跑了,忍不住骚动起来。
我停了下来,突然又猛地冲刺,快步的朝河边的老军人跑去。
老军人愣在了那里,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我冲到他身边,跳起来,飞起一脚,把他踢到了河里。
大家顿时惊叫起来。
看他在水里挣扎,我站在河边笑道:“这么一把年纪了,你还来跟我们斗?我看你还是到水里清醒清醒吧!”
我回到胡丽身边,看到她正在充满笑意的看着我。我说:“时间不早了,该回家了,我们还是结束吧!”
那边的人听了这话之后,立即解散了,一个个跑到河边,把老军人捞了上来。
等到第四周的时候,事情突然起了变化。我弟弟到河边去侦察形势,突然发现我们这边一下子来了几百人,就等着那边来迎战呢。
我和胡丽到了那里一看,天哪,几百人已经变成了几千人了,满山遍野那是人山人海。看来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万里,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们这里的闲汉竟然还有这么多。有些人,甚至带着他们的老伴或者女朋友也来观战了。
我突然又看到,劝云的丈夫也来了。就是当年棒子队的那个小胡子,他已经很老了,竟然也来参战了,拿着一根木制的狼牙棒,正站在人群中,兴致勃勃的手舞足蹈。
但是,我们等了整整一个上午,人家小张庄的最终还是没有来。估计看到我们的人太多,庄稼都被踩倒了成大片,感觉到已经失去了娱乐的意义,结果,人家不玩了!
正是: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霸闹春秋,顷刻存亡过手。
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