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落花女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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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七十八章

此时日头正要缓缓地落下山去,轩室外面池水之上的廊道上站立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彼此紧贴了彼此的身子于夕阳下缠绵。一时于水面之上荡起了层层涟漪,波光起处三五条金灿灿的金色鲤鱼打水下面迅速地游过,远处的树木的枝杈之间传来归巢的鸟雀的鸣叫声,此时整个庭院的深处委实的静谧极了。

蔡绦用手指轻轻地抚掠过杨露的面颊,蔡绦的一双充满了柔情的目光怔怔停留于杨露的面庞之上,那杨露光滑中发散着清幽的光泽的面庞好如是一道让人百思不解的秀美的图卷,令此时的蔡绦有几分的忘情自失起来。

蔡绦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于恍惚之下缓缓地垂下面去,不无自责地低声说道:“你看我,都何时了?尚只是一味地对着美人发呆,如今正当请美人和我一道用上一些美酒才是。奈何我只是做了呆头鹅一般,可不是让美人见笑么?”蔡绦说毕,微微地垂下面去,用手轻轻地摩挲于自己的额头之上,只怕自己一时唐突冒犯了面前这个绝色的美女,而坏掉了自己的大事。

于是蔡绦用手扶了杨露的身体,同杨露一道朝向排摆了酒馔的茶几的方向走了过去。蔡绦先让杨露就座,而后自己方才于侧首坐了下去。蔡绦用手打茶几上拿了酒坛。轻轻地打开了封盖,于酒壶中到满了一壶,而后又用酒壶满满地斟了一杯。蔡绦端起手上的酒杯,把酒杯递于杨露面前,目视了杨露,微微笑了一下,小声说道:“我敬美人一杯。美人定要干了的。”

杨露打蔡绦手上接过酒杯,不加迟疑便持了手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杨露饮尽了杯中的酒水,微微地抿嘴笑了一下,目视了面前的蔡绦说道:“我一个人只是独自品酒自是要少了几分的情趣于其中的,我昔日见到王孙公子们于平常宴饮之际必要行酒令赋诗词赌赛上一个长短输赢的,只如此饮酒方才能穷尽酒中的情趣呢。奈何而今?”

杨露如今一心要拉了这个涉世不深的年轻公子下水,便是要费尽心思让蔡绦同自己一道喝上几杯酒水。常言道酒能乱性,只如今让他喝上了酒水,便好用了迷魂的法子将他诱上了床的。只到了那时于这个小小的轩室之中还不是自己一个人说了算么?杨露的心中早便打好了坏主意,只如今无非是逢场作戏而已。只可怜那蔡绦如何晓得,见到杨露眉目含情,于言语之间提起了酒令,蔡绦还当作杨露的心中好奇之故。

蔡绦只微微地笑了一下,也于自己面前的酒杯中倒上了一杯酒水,蔡绦用嘴轻轻地嘬了一小口,目视了杨露款款而言道:“这酒令的名目极是繁多的,其中每项酒令自有一套繁琐的套路规矩于上面,没有一些学识的凡夫俗子自是难以探得其中的奥妙的。美人虽则知晓那酒令的好处却不曾知晓其中的难为之处,何况美人乃是西域人氏,于我中原的风俗定然不能全然了解,我如今若是同美人赌赛酒令,岂不是以大欺小么?”

杨露听蔡绦说出这么一番话,于心中暗暗的好笑,好一个自命不凡的年少公子,只怕真的行起酒令,你的本领不能及我之十分之一呢,如何便出口不逊轻觑了天下的英雄豪杰么?只是奈何自己如今扮作了一个西域的舞姬,不则凭借了自己的性子必要与之赌赛上一个输赢的。

杨露眯起了眼睛,把手指于下颌上捏了一下,打下面抬起面颊,目视了面前的蔡绦,笑了一下,说道:“恁的以了公子的意思,便让我一个人独对了残阳悲风品尝这杯中的苦酒不成?只那伎乐天的歌舞所形容的当是一个极乐无比的情景的。只如今奴婢的心中除了冷风斜阳却一毫欢喜的滋味也不曾存留于自己的心中,夫如是公子让奴婢当以何样的心境起舞于公子的面前呢?”

蔡绦缓缓地饮下一口酒水,打下面抬起面颊,同面前正然微微笑着目视了自己的杨露笑了一下,轻声说道:“美人所言极是,只是欲要心中欢喜么?非是行酒令一途的。不如我为美人讲上一则和饮酒相关的趣闻,以求博得美人一笑好了。如是美人闻之不笑,我甘愿自罚三杯便是。”

杨露本要诱那蔡绦和自己亲近,却不想蔡绦又把话扯远了。杨露几次三番的要勾引他都不能得逞,如今又失败了便也不足为怪,只是杨露心中不能不焦急罢了。只如今天色已是要晚了,再有一两个时辰便要同师叔会面的,只是如今师叔交与自己的任务还不曾理会,恁的便和这个公子耽搁到了夜间不成?只是焦急归焦急,杨露心中也无可奈何,只得微微地颔首,却不无惆怅地朝下面垂下面去。

蔡绦于是一口饮干了面前杯中的酒水,笑了一笑,低头沉吟了一下,而后开口言讲道:“昔日仁宗朝年间,朝廷中有一个大臣名叫张伯玉。此人平生有两大长处,其一他酒量极大,为人称之为张百杯,能够连饮百杯而兀自谈笑自若。其二则是他的博闻强记了,据说此公一目之内能够扫阅百余首诗,可谓是博览经史、学富五车,是以亦为人称之为张百诗。”

言至此处,蔡绦顿了一顿,亲自为杨露又满上一杯酒,方才继续说道:“当时的京师之中有一个颇为自负的士子也才学过人酒量极大。一日此士子到张伯玉的府中拜望张公。张公见了士子之后喜不自胜地说道:君果然如君所说的那般博闻强记么?且是于酒量上亦足以和我匹敌?奈何而今我老了,不能同你们这般的后生晚辈相媲美,倒反有劳你亲自到老朽我的府上使我的颜面感到羞惭。言毕张公同士子一道饮酒,饮至三十杯士子尚谈笑风声,却不想再饮下去士子便醉了,推辞说自己不能再饮。于是张公方才微笑而言道:果然是不同凡响的可人儿,只是酒量只此而已么?且看老夫再饮几杯。于是张公又连下数十杯,而后令士子于自己的书房中随取一书为其背咏之,士子方才抱愧而去。只此便是仁宗朝时的一件实事。”

讲过了这一则好笑的轶事,蔡绦微微笑着自斟自饮了一杯,目视了对面的杨露笑了一笑,说道:“只可惜今日不能同张公一会,不则焉知我之善饮强记不能胜过他呢?可惜可惜。“

杨露淡淡地笑了一下,打一旁的池水上移开了目光,注视了面前的蔡绦,小声说道:“俺们西域的男女老幼都是善饮的呢,只如今奴婢不敢说我的博闻强记能够胜过了公子的,只是于善饮这一项上奴婢倒足以胜过公子几分的。如是公子不信何不同奴婢于此处比较上一场的呢?”

蔡绦独自又饮下一杯酒水,有几分将信将疑地打下面抬起了眼睛,目光于杨露的面颊上一扫而过,同杨露小声地说道:“美人莫不是和我说笑?我平日与同辈们饮酒,能连饮十余杯而面不改色,只美人一个女子如何能及得上我呢?既是美人有心要比,我也不好拂了美人的心意,便同美人同饮上十杯如何?如是哪个先红了面颊,则罚他歌舞上一场如何?”

当时杨露只是喝下了一两杯酒水,面颊上已是稍稍地显出了几分的红晕。那蔡绦便误以为杨露不能饮酒,却殊不知这杨露的酒量十分之好,那面红也只是为了春心浮动而已,倒一毫不是为了饮酒之故,若是真的比较酒量,这蔡绦十个也要败下阵去的。只是叵耐那蔡绦一时轻视了杨露,不自觉地放下大话出来。

杨露微微一笑,自己倒了一杯酒水饮干了,目视了对面的蔡绦,把手上的酒杯倒转了过去,低低地声音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当是一言出口驷马难追,只如今奴婢我已是先干为敬了的,公子便也请了的。只怕是公子饮不上五杯便要出乖露丑于奴婢之前的。”

蔡绦便也自斟自饮了一杯,两个人于是斗开了酒量,或是蔡绦满上一杯递与杨露,或是杨露斟上一杯送与蔡绦,或是两个人分别持了一杯交臂而饮之,或是杨露喝下半杯,将剩下的半杯残酒敬与蔡绦,或是蔡绦把自己饮去一半的酒水赐予杨露。如此两个人一人一杯,接次而饮,不一会儿便一同饮下了二三十杯。

那酒水乃是上等的御赐的贡酒,一坛酒至少是二十年以上的陈年老酿,味道清冽爽口,且是甘醇浓厚,只是一杯便顶寻常酒家的酒水五六杯的。只如今两个人一时忘乎所以饮个不止,不说蔡绦醉了,便是杨露也有了几分的醉意。

只见蔡绦喝下了半杯杨露递与自己的残酒,把手抚摸于杨露的手臂之上,涨红了面颊,低声说道:“美人不必再饮了。我如今已是甘拜下风,若是再饮下去必要做出不得体的事体来。不如美人且扶我上里面的床榻上躺上一躺,我如今头晕得甚是厉害。”

杨露此时也有些醉了,面颊上透出了几分的潮红,方才用手扶了蔡绦的身子打几案边立起身,一阵风吹来,两个人都好像是无根的浮萍一般于廊道上打起了晃晃。杨露微微地苦笑了一下,侧转过面颊,目视了旁边的蔡绦,不无打趣地说道:“我无非是贪图了公子的美色而想要用酒水灌醉了公子,同公子于床榻之上共效那鱼水之欢而已。却不想天下的事体只是恁样的事与愿违,我如今也只好如是置身于云雾之中相仿了。恁的我杨露也一并醉了不成?”

正所谓是酒后吐真言,这杨露也醉得不轻了。恁的杨露的酒量不是极大的么?怎的也会醉了?其中倒也有这两个因由在里面:一个杨露一日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吃的是空心酒,这空心酒最是容易醉人的。一个杨露方才用热水沐浴过,身子刚为热气蒸过,十分之虚透,只是一滴酒入在体内,便瞬刻醉入了骨髓的。是以如今杨露竟也醉了的。

正是醉后吐真言,杨露一时不慎便说出了自己的真实名姓,并自己心中真实的打算。只是此时一旁较之杨露更逊一筹的蔡绦更是醉得一塌糊涂。初时蔡绦伏几而卧还不觉得如何,只如今一打下面站起身来,为傍晚的冷风那么一吹,便醉得好如是一滩烂泥相仿了。

杨露用手臂搀扶了蔡绦的身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把蔡绦打廊道上扶进了轩室之中。此时轩室中已是掌了灯,灯火的光亮闪烁一下,映照出两个歪歪斜斜的男女的身影。杨露几乎是用自己的肩膀扛了蔡绦,方才把蔡绦移放于了竹榻之上,而杨露的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水。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是暗了下来,杨露还记挂着要为师叔探访后院的路径,只是脚下好像是灌了铅般的沉重。杨露几次想要走出去,却一直抬不起步子,终于杨露还是妥协了,杨露微微地叹了口气,便于床榻上躺了下去,

杨露倾斜了身子,侧躺于蔡绦的身旁,把手抚摸于一旁蔡绦的身上,侧过了面颊,目视了一旁白净面皮的蔡绦,于面颊上浮现出了一抹不无欣慰的微笑。杨露便凑了自己的嘴唇上去,一下下地于蔡绦的嘴角上吮吸着,只是不是每次都能吮吸得那么准,有时吮吸于蔡绦的鼻子上,有时则吻在了蔡绦的面颊上,而于杨露的心中反洋溢着一丝甜蜜的滋味。

此时外面的谯楼上响起了钟鼓之声,应当到了酉时正牌了,只是还不见有下人来收拾外面的残羹剩饭,书童奚末也不知哪里去了?床榻上蔡绦已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杨露吻着吻着蔡绦的面颊,便也闭上了眼睛,也一并睡去了,于睡梦中杨露的面颊上尚残留了一抹不无沉醉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