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决战广陵堂 别离十年 (9)
”沐叶残听了这话有些恼火，但其毕竟还只是个姑娘，而且自己有求于她，忍一忍是值得的。当下心里所想便不多显于脸上，转身而去，倒了杯茶来给那女子喝。于是就这样，沐叶残在竹屋里住了五天，其实那女子的伤早已无大碍，只是心中好奇，想多观察观察沐叶残的为人，但见这几日沐叶残可谓照顾周到，无一疏漏，那女子暗暗自叹：“我的七郎要是能像他这样，那就好了。”感叹之余却又徒升悲伤，那女子转身便到屋里抓来一坛酒，仰头便灌，沐叶残刚好从外面回来，看到此景，既惊愣又佩服，一个看似娇弱的女子，不仅一身本领，喝酒的样子更不亚于任何豪迈之士。“姑娘你这是干什么？”沐叶残忙冲去，一把夺下那女子手中的酒。那女子略有醉意，摇晃着身子，伸手就要抢回酒：“你别管我，我要那壶酒，快还给我。
”言毕倾身一扑通，便倒在沐叶残的怀里，沐叶残大惊，忙把酒坛子放下，而后来唤：“姑娘……。”但那女子显然已经醉卧不省人事，沐叶残不知如何是好，几下思索，决定送其回房休息。于是便抱起那女子来到其房里，让其躺好后，想着去煮一碗解酒茶，刚转身，沐叶残就愣住了，原来是有一杆银枪斜依在房间西角，本来这种长兵器屡见不鲜，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那枪头上的“杨”字，令沐叶残蓦然想起了杨业，在回头看看那女子，心中自道：“这女子怎么会有杨家的枪，难道她与杨家有什么关系？”想着想着，沐叶残便走去拿起那杆枪，从底端直揣摸到枪头，上面的“杨”字已经发黑，显然这枪以前杀敌无数，但后来没了主人，以致闲搁在这里被岁月所侵蚀。沐叶残正看得出神时，那女子忽地大叫一声，像是被什么惊醒似的。沐叶残见此，忙过去问：“姑娘你醒了。”那女子恍然，心有余悸地道：“我刚才看到……，看到……。”
她说话断断续续，沐叶残不知所云，奇问：“姑娘你在说什么？”那女子悸罔地道：“我梦见七郎他被人……。”说到这里她俨然不敢再回想梦中看到的一切，反而转身直抓着沐叶残：“你快告诉我，我的七郎到底怎么样了？快告诉我……。”沐叶残一听一阵糊涂，须臾，才微微一惊，那女子所说的七郎，难道是杨延嗣。过了一会儿，那女子方稍稍冷静，徒感自己失态，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沐叶残，收缩到床脚：“不好意思，刚才我喝醉了。”沐叶残显得诧异，没想到她也会讲这种话，未免多生麻烦，沐叶残还是装着一副礼让的样子：“你刚才喝醉了，所以才……。”那女子恍然正要在说什么，但她的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移到那杆银枪，久久呆望。“姑娘你认识这杆枪的主人？”沐叶残谨慎地问。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默然点了点头，良久才道：“这把枪是七郎的。
”沐叶残有些心奇地问：“七郎？难道是杨七郎？”那女子还是只点了点头，之后起身向那杆枪走去，伸手抚摸着银枪头，神色有些黯然，沐叶残看其样子，本来是不该再多问，只是既然是与杨业有关，自己不得不问个清楚：“姑娘莫非与杨家有关？”那女子之前的咄咄逼人之气已然消淡，现下有的只是无限的往事怅然：“我本来是七郎的未婚妻，杨伯伯也答应我们等辽军之事平定便为我们支持大婚，可是七郎但数月前却突然……。”话未说完，那女子眼角已挂着数滴泪水，沐叶残叹道：“其实杨七郎他也是为了要替他的父亲报仇，才会惨遭奸人所害，杨七郎虽然就义，但这种英雄气概却永久存在人的心中，姑娘你也不必过多伤心。
”等这话说完，沐叶残方慢慢转过头来，但见那女子正用惊诧的眼神看着自己，还没等沐叶残再说一句，那女子泪水已然落下：“你说什么？你说七郎他……。”原来那女子并不知道杨七郎已经死于奸人之手，这下突听到沐叶残这些话，头脑里一片空白，心也仿佛停止了跳动，但她两眼的瞳仁，却仍映射着往日和杨七郎同甘共苦的所有场景。泪水泫然而下，那女子此刻倒是冷静许多，可能唯有不断地喃喃自念着“七郎”二字，方可以诠释什么是悲极生恨。过了一会儿，沐叶残缓缓地道：“姑娘杨七郎之死已经是事实，我想杨七郎若在天有灵，也只希望看到你无忧无虑。不再为他的事而伤心。”那女子一听反倒一声冷哼：“狗贼我一定要杀了你。”沐叶残一惊，以为是说自己，半响，那女子却好声道：“多谢这位侠士相告，我杜金娥绝不会忘记此恩德。”沐叶残叹了声，那女子又问：“不知这位侠士如何称呼？”沐叶残道：“在下沐叶残。”
那女子点了下头：“沐侠士多谢你这几天的照顾，其实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金娥已经发现，沐侠士是一位重情重义的好男子，我想你若真的找到你的芸姑娘，也一定不会辜负她，只不过……。”她话没有说完，显得有些歉意，牧业按一听到这话，知道她要告诉自己昙芸的行踪，心里格外兴奋，忙追问：“芸她现在在哪里？”杜金娥欲开口却有罢了，沐叶残看着她的样子急了：“金娥姑娘请你告诉我，芸到底在哪里？”杜金娥没有回话，突然脚下快速点转，旋身直床脚，顺势拔出挂在床上的那把剑，对着沐叶残一直，陡然转过，把剑尖反对自己，送去剑柄，正色道：“沐侠士，杜金娥有愧沐侠士的信任，妄称知道芸姑娘的下落，若是沐侠士要怪罪金娥，就请一剑杀了金娥，我杜金娥绝对不会有什么怨言。”沐叶残听了她这句话，上下两重惊，一惊是自己苦等了这五天，竟然仍是一场空，二惊是杜金娥竟然会用这样的方法来弥补心中的亏欠。“金娥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快把剑放下。”沐叶残急道。
杜金娥肃然道：“对便是对，错便是错，所谓赏罚分明，功赞过责，我杜金娥虽是女子，但也不可例外。”说完举剑就要自行责罚，沐叶残忙闪去一把夺过长剑，反身出剑，从其耳旁轻轻掠过，地上瞬间多了几根头发。“断发带罪，金娥姑娘在下已经责罚过你了。”沐叶残道。杜金娥显得有些意外，良久，却又突然笑道：“沐侠士亏你想得出这法子，既然这样，金娥也不再责罚自己，只不过金娥还是觉得对不起沐侠士。”沐叶残微笑道：“金娥姑娘真是女中豪杰，在下佩服，这几日虽然耽误了寻找芸的事，但是能和金额姑娘相处几日，也不是全无意义。”杜金娥一笑：“沐侠士过奖了，金娥耽误了沐侠士的大事，深感愧疚，其实金娥早就猜到那三位告诉沐侠士芸姑娘下落的人是谁了，金娥曾经救过他们三人，他们三人因此十分感激，想要报答我。我见他们虽身处险境，却仍患难与共，觉得他们三人兄弟情深，便想出和他们结拜，让他们尊称我为大哥，没想到他们竟然答应，其实我只是随便说说，未免带来麻烦，所以我就随便说了个芸字，没想到……。”
沐叶残恍然：“原来是这样。”杜金娥道：“这几天来多烦沐侠士照顾，不如今晚就由金娥下厨，好好招待沐侠士？”沐叶残微笑道：“金娥姑娘一番盛情，在下岂有不领之理。”杜金娥甚是高兴：“那好，沐侠士你先在这里坐会。”说完便转身向外跑去。于是那夜二人便一同在竹屋里共餐，杜金娥整夜笑沐叶残不嗜烈酒，不胜酒量，沐叶残倒也颇有天赋，再杜金娥几番教导之下，粗浅掌握饮酒要门后，竟一人独饮数斤白酒，直到丑时，二人方醉意蒙蒙。“沐侠士你说世间为什么有这么多男子口是心非？”杜金娥食指曲点，像是在细数自己说了几个字，看得出来是有点醉了。沐叶残先是一愣，缓缓道：“金娥姑娘你是说七郎？”杜金娥两眼发直，打出一个嗝：“七郎为什么要叫我滚，难道就不能畅快点，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就算明知自己要死，也没有必要去骗另一方。”沐叶残举头望月，良久才叹道：“世间的事很多是很无奈的，一个人活着总会带给别人希望，死了又总会带给别人伤心，倘若这人与你没有任何瓜葛，你也就没有必要去为其喜怒哀乐。
”杜金娥听完抓起一壶酒又倒了一杯，将其举到眼前，一记傻笑，便一饮而尽，接着身子慢慢伏在桌上，酒壶一声窟窿，杜金娥已趴在桌上睡着了。沐叶残见此摇着叫了几声，没有回应，便也不再多理会，自己一个人走到门外，不禁遥想当初和昙芸相识的种种场景。月光斐色相错，但落到人的眼里却常常是淡若云烟，或许是平时思绪烦乱，杂念丛生，以致遇到参杂的事物时，反而觉得纯一。第二天清晨，杜金娥懵懂醒来，奇见自己身上披了件大衣，却不见沐叶残人，正想起身寻找时，陡见桌上有一封信，心下一奇，便拿起打开来看。信中多言这几日结识杜金娥之事，但言语中也不乏对追寻昙芸下落的迫切，于是不告而别。杜金娥轻叹了一声：“七郎为什么当初你不告诉我实情呢？不过沐侠士让我明白一个道理，有些时候一个人的存在是会带给别人希望，但是死后未必就一切都消失，七郎你放心，我不会再怪你的，不管你在阴间认不认我这个妻子，我杜金娥生是杨家的人，死也是杨家的鬼，我会去找老太君商议，为你报仇的。”思索一阵后，杜金娥收拾了行李，便也离开竹屋。
沐叶残自竹屋之后，便从此在江湖上消失，那三兄弟虽然知道沐叶残去过竹屋，但是因其身份卑微，说者无人会信，所以他三人也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过，这样一来，江湖上的人更加没人知道沐叶残从哪里消失，去往哪里。十年之后……时间一晃，便是十年，这十年里江湖上因无人主持，发生了不少争斗，少林善尘，善法分别于宋真宗三年和五年圆寂，少林神善四僧也从此成为武林的历史。宋真宗三年，江湖上突起了齐云门和天涯阁，广陵堂在于之明理暗刃之中，惨遭灭门，鹤晓荟和莫长汀也于那年消失，两年后，鄂州澜沧派兴起，与黄州婉约派相互争斗地盘，于是出现南北齐云天涯对峙，两淮澜沧婉约割据的混乱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