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雪茫（２）
专属于髑暝的宫殿守卫森严，我提着装着饭菜的篮子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关卡。
寝宫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地上凌乱地撒落着碎裂的残片，高挂的帷幔被撕扯得破败不堪。髑暝见我进来，遣退了留守在身旁呆愣的侍女，冲我一笑。
我小心翼翼地踩过地上的残片，走到长桌边放下手中的篮子，对她微微行了一礼道：“这是阿紫让银雪送来的饭菜，请长公主笑纳。”
髑暝理了理散乱的发，婀娜地走到我的身旁，叹了口气，说：“呵，她真是个傻孩子。”
我疑惑的望着髑暝的微笑，这笑让人疏离，带着惨然的叹息。
“公主，此话怎讲。”
髑暝抚了抚我的长发，道：“你可知为何王会纳阿紫为妃？”
我疑惑地摇头。我曾听阿紫说过是珏月救了她，但我不知，他为何要平白无故地救她。
髑暝拂了拂衣袖，不安地踱起了步子。她说：“因为，王爱着一个名为子絜的女子。那女子在十八年前被他所杀。三年前，一个占卜师告诉王，子絜转世在一个名为“洛”的村子，他们有着未尽的缘分。他去那个村子的时候，看见了阿紫，他以为，阿紫就是子絜。可子絜是一个拥有着强大力量的女子，阿紫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人族孩子，她们不过只有七分相似罢了，她又怎么可能会是子絜？我不想看见阿紫短暂的生命被白白的消磨在这个深不可测的深宫里，所以，我去劝王。我想让他醒悟，而我的好心却给我带来了这样的下场。呵！痴儿。”
我愣愣地听完她的话，问她：“既然他爱着子絜，他认为子絜就是阿紫，那他为何不快些娶了阿紫，为什么还要让阿紫苦苦等待。”
“因为，他想让阿紫忆起属于子絜的记忆。阿紫又有多少时间可以供他去期待。孩子，带她走吧。他们之间的这种消磨，只会让他们都无比痛苦。”
原来，阿紫不过只是一个可悲的替代品，被一个人自私的奢望滞留在本不属于她的世界里周旋。
我不知是怎么走出髑暝的寝宫的。我只知，当我浑浑噩噩地回到阿紫的寝宫时，阿紫蹲坐在地上，放声哭泣，金色的丝线零散地撒落一地。
我抱住阿紫，急切的问：“阿紫，你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阿紫把头埋进我的胳膊里，哭着说：“银雪，我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来。他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记忆其从前。那真的有这么重要么？”
阿紫躲在我的怀间，不停的抽搐着双肩，久久无法平息。我只能搂住她，试图增加给予她的安全感。
阿紫，你是什么时候学会了大把地落泪。
我说：“阿紫，我带你走好不好？”
阿紫颤抖着摇头。
我扳起阿紫的脸，迫使她直视我的双眼。我告诉她：“你不过是一个替代品，阿紫。刚才公主告诉我，王爱的不是你，而是一个长得与你有七分相似的女子。你不是，你根本无法拥有她的记忆。你说对不对！”
阿紫的泪不断涌出，她试图从我的手中挣扎，但我死死地抓住她。我不过是想让你知道现实，阿紫，而你又何必躲避我的目光。
“他说我是，我就是！”她疯狂地吼道。
“不，阿紫。他有漫长的岁月可以等，而你没有。你的寿命容不得你这般挥霍。三年对于他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而对于你呢，这三年意味着山么？”
阿紫突然安静了下来，泪还是不停的涌出，湿了一整张未施脂粉的脸。
“阿紫，我带你走。”我紧紧抱着阿紫。这里本就不该属于她，哭泣本不应该是她所做的事情。
阿紫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很坚定，很淡然。她说：“不，银雪。我不能走。”
我咬着牙，摇晃着阿紫。我问：“为什么？为什么！你难道还想在这里等么？等到你死为止么？＂
阿紫对着我挤出一丝微笑，酸涩而甜蜜。“银雪，你知道么？当我最无助的时候，他出现在我的面前。他说，不要怕。他搂住我，任我怎样发泄都不松手。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我总会在梦里看见，我在追逐着一个少年的背影，天很黑，我只能看见少年的一个很模糊的轮廓，但我觉得，那就是珏月。银雪，我爱他，或者，我根本不爱他，我只是怕离开他。在他身边，我总会有一种亲切的安全感。”
“但是阿紫，在这里，你总会哭泣。你并不快乐。”我也冷静了下来，这便是阿紫所想要的归处么？那个令人难以捉摸的少年。
阿紫拉住我的手，将她从我的怀间挪离，又将我搂在她的怀里。她抚着我的头，用很轻的语气说：“银雪，你还不明白，有的时候，哭泣是一种好事。知道么，你变了，你的心里压抑了很多东西，时间久了压抑就成了一种习惯。而放肆地发泄也会成为一种习惯。我没有变得懦弱，只是压抑得太久，太累。”
我将身体蜷缩成一团，靠在阿紫怀里，我问：“阿紫，真的不跟我走么？”
她说：“对不起，银雪。谢谢你在这里陪了我这么久，我知道，这里的一切对于你都无法适应。银雪，心的空间是有限的，压抑了太多的东西总会生病，你说对不对。”
我疲惫地闭上眼睛，静静睡去。我也该累了吧。
那天晚上，我又一次登上了“空”。的确，有的时候，一些东西，我们一直在茫然地追寻。明知到头来会是一场空。可我们无法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