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樱盲（２）
当我又一次睁开眼，眼前仍是一片漆黑。我伸手四处摸索，但是我没有找到卡蓝，没有触摸到它温热的毛发。我不安地问：“玥夕，你在么？”
“嗯，卡樱，我一直在这里。”
我试着移动了一下身体，却牵起了伤口的疼痛，还有金属碰撞的声响。我望着无尽的漆黑问：“天怎么还没有亮？”
“还早呢，卡樱，你只睡了一小会儿。”
一小会儿么？但我觉得，我这样地卧在地上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身体已经冰冷麻木。我说：“我睡不着了，你陪我说说话好么。这里好黑，我好怕。”
“嗯，好。”玥夕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很轻，很好听。
我问：“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与卡蓝和洛珩叔叔打斗，是倒在了一片雪地里。”
他告诉我，当我们打到两败俱伤的时候，神族的一个藩国起兵造反，欲将我们余下的人一网打尽。亚蒙和他带着余下的军队赶到的时候，我和魇已被包围了起来，亚蒙救出了魇，而他在救我的时候因为我的伤势过重与我一起被擒。他还告诉我，那个造反的藩国正是雷卡国，以盛产巫医而闻名于世的地方。
我熟悉雷卡国的一草一木，因为我在这里度过了８０个年头。但没想到，竟是以这般的姿态再回到这片故土。亦如８０年前离开这里时的惨烈。都是痛如骨髓，寒入心肺的。
玥夕奇怪的问：“你刚才说洛珩叔叔。这是怎么回事？”
我苦笑一下，告诉他：“我的记忆太过繁杂，我连自己都无法辨清孰真孰假，孰是孰非，我又如何去告诉你？”
玥夕叹了一口气，说：“卡樱，你是摩卡族的孩子吧。”
“嗯。”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他。
此时，铁门又一次被打开。我闭上了嘴，心脏急速收缩。
又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卡樱，好久不见。”这声音充满了威严，与先前听到的那种轻狂傲慢的声音不同，但又有几分本质上的相似。
“你是谁？”
男子用温热的手掌摸了摸我的脸颊，一阵暖流流入我的身体。我知道，他在为我疗伤。他低声喝道：“可恶，伊凡竟敢这般待你。”
“你，你是伊卡。”
“你还记得我，我很高兴，卡樱。”他的声音温和但又不可抗拒。
伊卡，象征着他高贵地位的名字。在雷卡国，只有让每个家族引以为傲的孩子名字里才会出现“卡”字，而他是让雷卡国的王室骄傲的孩子。伊凡则是他的弟弟。他们都是骄纵的人，尤其是伊凡。
怪不得那个男子一定要让我向他低头，原来，他是伊凡。一直以来他都是不肯向我低头的，自从我们第一次相识时他就对我产生了厌恶吧，然后一直可笑地厌恶着我。只因为，他内心里的那阵强烈的骄傲和虚荣。
然而，伊卡也是憎恶着我的吧。我永远无法忘记，８０年前我慌乱地向他求助时，他是如何待我。那时士兵无情地竖起的刀剑发出的寒光与此时源源不断地注入体内的暖流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伸手在身前胡乱地推搡了他几下，我问：“卡蓝呢，你把卡蓝怎么了？”
他没放开我，仍将疗伤的灵力不间断地注入我体内，说：“卡樱，你的眼睛伤到了，不及时救治的话，你可永远也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么？一阵慌乱溢满我的全身。我伸手狠狠地推他，还是一味地问他：“卡蓝呢？你把卡蓝还给我。”
玥夕愤怒的声音响起：“卡樱，不要听他乱说。不要怕，天很快就会亮了。”
伊卡哼了一声道：“呵，你还有你们的王都巴望着卡樱瞎掉吧！”
玥夕愤怒却无力地说：“你胡说什么？”
伊卡将我揽入怀中，不再理会玥夕的愤怒。他轻声对我说：“卡樱，你知不知道你的手臂差一点就要废掉了。傻瓜，你知不知道你一直在为谁卖命？”
“可恶，住口！”玥夕歇斯底里地喝道。
伊卡的声音变得越发轻蔑：“呵！你怕什么？卡樱，你们一家的死可正是你效忠的那个王所致的。如果没记错，那一次的屠杀，可是这位让王器重的护法的第一个任务。天玄护法，我的话可有半点虚假？”
王，玥夕？怎么会？玥夕，你为什么不再辩驳？我无力地停止了在伊卡怀中的挣扎。
伊卡的手指理顺着我散乱的发，他说：“傻孩子，你真的还想跟着那个害死你全家的人么？还想与杀了你们全族的人的元凶为伍么？”
我咬着唇，直到尝到一股血的腥甜味道。我不想再开口。我希望这只是一场逼真的梦魇。然而在梦魇里，再多的语言都只是白费口舌。所以，我选择用沉默，静待着这场梦魇的结束。这个漫长的梦魇。
伊卡的语气变得越发柔和：“卡樱，若你不信我自会有办法证明。这的确是事实，你无法逃避。我知道，因为８０年前的事情你对我还耿耿于怀，但我也是被逼无奈。只要你现在答应跟随于我，我便将卡蓝还给你，帮你报仇，替你治好眼睛。”
我依旧沉默不语，但我好想看看卡蓝。卡蓝，我不知道我的世界里还会不会有蓝色。
“卡樱，我希望你好好想想，这于你于我都是好事。知道么，８０多年了，我一直觉得有愧于你，伊卡哥哥只是希望你可以给我一次机会，也是给你一次机会。”
伊卡温热的手又抚了抚我的脸，然后放开了我。脚步声渐渐远离，消失。
玥夕慌乱地说：“卡樱，对不起，我．．．．．．”
“够了玥夕。我只想知道，天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亮起来。”我打断了他的话，我好想看一看此时的他究竟是何表情。过多的解释只会让我更加不安。“．．．．．．”
“我好累，怎么这么快又累了。”我笑了起来，放肆的笑声在空荡漆黑的空间里反复回荡，反复缠绕。
睡梦里，我没有看到天亮。一切仍是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