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雪成逃出紫砂帮,知道紫砂帮帮众甚多,不敢怠慢,一直骑马狂奔,不知过了多久,来到一个深山老林,远远望去,仿佛还住有人家。
史雪成饿困交加,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往山林深处走去。果然,一个大竹屋映入眼帘。住屋两旁是浓郁苍苍的老树,树叶嫩绿,绿的欲滴出水来。此刻已是清晨,林中弥漫的水汽在光照下形成厚厚的雾气,笼罩四野,仿佛云中一样,真可谓“白云深处有人家”呀!屋前长满花草,只剩一条蜿蜒小路,直通门口。更令史雪成惊讶的是,这里的花草有些竟是珍贵而稀有的草药。史雪成心道:“主人把屋前装扮的如此清新脱俗,想必定是雅士隐居于此,我此番前来,倒是有些冒昧了。”
屋里听到有人前来,便道:“谁呀?”声音清脆悦耳,像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欢蹦乱跳的走出来,她衣着朴素,皮肤嫩白,长相虽不算俊雅,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明亮异常,给人一种可爱活泼之感。
史雪成抱拳道:“在下史雪成误入贵地,还望姑娘见谅!”小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学着史雪成一本正经的样子,道:“在下梁丑儿,打扰公子,还望公子海涵!”说完便又“咯咯”笑起来。史雪成道:“姑娘见笑了。”梁丑儿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许久许久,她才道:“你一个小孩,还学着大人的口气,什么‘在下在上’的,我叫丑儿,你叫啥?”史雪成历经磨难,早已成熟许多,在他自己眼里,早已把自己当成大人了,没想到被人笑掉大牙。史雪成随即释然,这位姑娘长居深山,尚未成熟,便直接道:“我叫史雪成。”丑儿道:“名字挺好听的,只是人愣了点。”史雪成莞尔一笑,道:“你这么漂亮,为什么叫丑儿?”丑儿道:“我一个乡下丫头,有什么漂亮不漂亮的,至于名字是父母给起得,都是乡下人,也叫不出来好名字。”
丑儿看到马问道:“这是你的驴子吗?”史雪成无语:“汗血宝马,竟然给人当成驴子。”便纠正道:“这是马。”丑儿又问:“那他跑的快吗?我可以骑吗?”史雪成道:“快是快,可是性子倔了点,除了我,谁也不让骑!”史雪成饿的头晕眼花,怕丑儿又问东问西的,便直接道:“丑儿,可以给我弄点吃的吗?我实在饿死了。”丑儿跑上前去一把抓住史雪成的手,跑向屋里。史雪成从未碰过女孩的手,那一刹那,仿佛触电一般,随即感到温暖似火,光滑如玉。
他们回到屋里,丑儿叫道:“爹,娘,有人到我们这儿讨饭吃。。”史雪成顿时两脸发烫,难不成她把自己当成讨饭的乞丐了?丑儿的爹娘出来,一眼看去,他们都是淳朴的乡下人,但史雪成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不一般。史雪成道:“在下被人追赶,误入贵地,,腹中空空,实为狼狈,还望见谅。”丑儿道:“又来了,又来了。”老汉道:“丑儿,不得无理!”转脸对史雪成道:“公子请,乡下寒酸脏乱,没什么好招待公子的,公子若是不嫌弃,就将就将就吧!”史雪成道:“大叔,我也不是什么公子,叫我雪成就行。”
妇人端了一盆白饭,几个素菜,史雪成便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三人看其吃相,都感到欣慰。史雪成后来知道丑儿的父亲叫梁夫,自己种田为生。梁夫人道:“孩子,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你父母呢?”史雪成缓缓道:“都给奸人害死了。”梁夫道:“如今兵荒马乱的,不知有多少人无家可归,妻离子散,唉!”梁夫人看到史雪成身上的伤,疼惜不已,就像史雪成是自己的孩子,道:“孩子,怎么伤成这样,谁这么残忍!”史雪成道:“一些恶徒而已。”梁夫道:“那你就在这儿养好伤再走吧!”史雪成道:“这,只怕打扰三位。”丑儿道:“没事没事,你就在这儿住下吧!反正你也无家可归了!”梁夫瞪了他一眼,对史雪成道:“丑儿不懂事,希望雪成不要见怪。”史雪成道:“无妨无妨。”丑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伸了伸舌头。
史雪成虽生于官宦之家,却没有养尊处优,这里虽简单朴素,倒也有吃有喝,乐得自在。白天帮忙做些农活,倒也挺勤快,闲暇之余练练功,把“影魔三手”前五招练得如鱼得水,如虎生翼。但是史雪成心底的仇恨依然不减,若不是如此,他还到挺乐意在这住上一辈子。
日子静悄悄的过去了一个多月,满山遍野开满鲜花,屋前鲜花更是争奇夺艳,绚丽异常,草繁叶茂,一派欣欣向荣之相。竹屋屹立在苍山翠竹鸟语花香之中,宛如仙境一般。日出日落,夜班清晨,时时刻刻都是如诗如画,使人如痴如醉。
浓郁的山林之中,一少年和一姑娘骑着两匹马,并驾齐驱,慢行与山林之间,尽享这迷人*。史雪成觉得满心舒畅,不觉吟道: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从。
聚聚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一曲《浪淘沙》,更添苦愁。
丑儿道:“雪成哥哥认书识字?”史雪成道:“落破他乡,大仇难报,读过书又怎样?如此美景,我却拙于言辞,难于描绘此情此景,可惜可惜。”丑儿问道:“那雪成哥哥可否教我?”
丑儿回忆起几天前他的雪成哥哥教他骑马,黑白无常虽然性子烈了点,但对主人还是极其忠心的。史雪成和丑儿骑同一个马,手把手教她,她还记得当初自己心底的那一阵阵激动,完全忘了自己是学骑马的,一心只注意身后的史雪成,同样这也引起了史雪成心底的一丝悸动。
“黑白无常”具有灵性,虽然丑儿无心学骑马,但还是会了。梁氏夫妇每当看到二人感情渐渐深厚,说不出是欢喜还是忧愁,因为他们感觉到藏在史雪成心底的仇恨和杀机。不过感情是人力可以阻挡的吗?不是的。他们也没有办法。
史雪成道:“读书识字并不难,可是要参透其中奥妙,却是不易呀!”史雪成想到“影魔三手”的后三招,他至今仍未参透。
丑儿高兴极了,骑马急速往家里跑。史雪成快步跟上。丑儿下马就欢快的跑到家里,翻箱倒柜一无所获。她喊道:“爹,家里的那本书呢?”梁夫道:“什么书呀!”“就是那本破书,雪成哥哥读过书,我要让他教我读书识字!”梁夫道:“女孩子家,识什么字呀!将来嫁个好人家就行了!”丑儿佯怒道:“快拿出来,不然,不然,我从此就不吃不喝。”梁夫无奈的瞧了一眼妻子,便把书拿了出来。史雪成此时也回来了,他一看,顿时惊愕不已。只见书本上依稀看见几个大字:“影魔心法”。史雪成忍住内心的澎湃。当初游寿闲教自己的影魔心法只有四句“如影如幻虚生实,亦真亦假实中虚,虚实相生亦相克,随心所欲鱼游池”,而怎么又会是一本书呢?
丑儿把书接过来递到史雪成手上,道:“我家只有这一本书,雪成哥哥一定要教我呀!”史雪成翻开书的第一页,上面写道:“影魔宫内功心法,总纲;‘如影如幻虚生实,亦真亦假实中虚,虚实相生亦相克,随心所欲鱼游池’。”史雪成内心无比激动,自从练了“影魔三手”无相应内功心法,几乎无用。如今……史雪成随便翻了几页,上面全是些难懂的词句,什么“道为八法,非气所觉”,什么“天地无边,苦海无际”。
史雪成突然疑惑的看着梁夫道:“不知大叔这书从何而来?”梁夫一脸无辜,道:“无意中在田里捡得,雪成,怎么了?”史雪成虽然疑惑,但梁夫都这样说了,书的来历自然也是秘密。他不说,史雪成也不愿多问。书不是自己的,史雪成毫不隐瞒:“里面是一部修炼内功的心法。”梁夫看到史雪成内心的激动,便道:“雪成小兄弟既然有用,就拿去吧!反正放在我这也是无用。”史雪成道:“多谢大叔!”丑儿道:“不行,要拿此书,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史雪成笑道:“教你读书写字。”丑儿眼睛一亮,道:“聪明。”
从那以后,史雪成便天天沉迷与《影魔心法》,闲暇之余教丑儿读书识字,什么“百家姓,三字经”,教人识字对于史雪成来说可谓小试牛刀,他甚至可以边看《影魔心法》边教丑儿读书。
山林的一颗老槐树下,总有两个影子,两人时而在一起低头细语,时而一人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一人在树旁飘逸。又或者一起赛马,采药砍柴。
史雪成边看《影魔心法》,边练“影魔三手”,不但速度快了不少,而且渐渐有了掌力,但对于“影魔三手”后几招还是不得要领。当他看到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夫非忘相者无以制象,遗数者无以极数,至精者无筹,策而不可乱。至变者体一而无不周,至神者寂然而无不应……”突然豁然开朗,心底澄明,嘴里默念:“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静一动,互为其根……”念着念着便打起“影魔三手”,“炎影幢幢”、“弯滑折九江”、“攻防双手连”、“亦步亦趋”、“慢快手擒龙”几招顿时如沐春风,飘洒自然,果真如鱼游池中。心法既通,招式灵动,“莫管他人瓦上霜”随风而至,一招既出,八方四面完全被掌力笼罩,任你又多厉害,也无所遁形。“若慈若悲心若醉,千手观音绝无双”开始如痴如醉,掌力极柔,柔而化刚,而后漫天掌雨,如千手观音,掌风所到之处,尘土飞扬,树叶纷飞。
史雪成难以抑制心中激动的情绪,抱起丑儿,道:“我成功了,‘影魔三手’,我终于会了!”丑儿又羞又喜,也不反抗,就这样任由他抱着。史雪成平静下来,看到怀中的丑儿,突然愣住,猛地松开双臂,两脸通红,道:“对不起,丑儿,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丑儿脸红扑扑的,眼睛一闪一闪,道:“雪成哥哥,我不怪你。”
每一日,山中总有两个欢快的影子,形影不离,融于山间,仿佛就是山林的一部分,那么和谐,那么自然。
春去冬来,冬去春回,已是两年。
史雪成刻苦练习“影魔三手”,从不间断,他变了,变得更加刚毅,更加成熟,更加英俊。“影魔三手”如影随形,更加飘洒灵动。虽然只学了“影魔心法”一小部分,丹田之中内力也有小成,轻功更不在话下。梢头摘叶,空中抓鸟,随意自然。但想到比起“松梅雪花”,还远远不如,脸上的喜悦一扫而光,又黯然起来。
丑儿也更加漂亮,可她生性活泼,少了份温柔,却多了份洒脱。读书两年,也懂得了些许道理。
一天傍晚,史雪成趁丑儿在外边采草药时,便对梁氏夫妇道:“梁叔,梁婶,雪成今日就走,二位大恩,无以为报,雪成永远谨记这份恩情。”说完跪下,拜了三拜。梁氏夫妇赶快扶起他,道:“使不得,使不得,雪成有事,我们也不便留你,只要你还记得山中还有哥大叔大婶和丑儿惦记着你就行。”史雪成两眼含泪:“如果我还能活着回来,定当再来拜望你们。”梁夫人道:“傻孩子,说哪里的话,你一定要再来看看我们,记住,活着就是希望。”史雪成道:“雪成一定谨记梁婶教诲。”梁夫犹豫了一下,道:“雪成,平凡即是福,何必执着心中的那份仇怨呢?在这里快快乐乐一生,不是更好吗?”
史雪成遥望苍山,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枉为人子。”梁夫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要保重啊!”史雪成道:“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丑儿,以她的性格,肯定跟来,希望梁叔不要告诉她。我把白无常留下,以便你们日后有用。”
其实史雪成何尝不想让那个活泼可爱又讨人喜欢的丑儿跟自己一起走啊!只怕此去凶险万分,江湖人心险恶,令人防不胜防啊!他多么希望丑儿骑着白无常跟他一起走!他把白无常留下,心底是有一份希望,“黑白无常”,心意相通,远隔千里,也能相会。但他更多的是为丑儿的安全着想,若果梁氏夫妇阻止不了丑儿找自己,那为何不把白无常留下呢?和自己在一起总比她一人漂泊要安全吧!不过他更希望丑儿在山中快乐一生,他又何尝不知自己影响了丑儿的平静生活呢?没有了自己,丑儿会快乐一生吗?如果可以选择,他是否会选择来到山林住屋呢?
史雪成看着远处丑儿的背影,眼睛模糊了,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史雪成翻身上马,掩泪而去。
丑儿采药之时,突然看到史雪成最爱吃的野果,惊喜万分。慌忙采摘,生怕有人跟她抢了似的。弄的自己一身污迹,脸也脏兮兮的。采过野果,兴高采烈的跑回家,没到屋门口就喊道:“雪成哥哥,你看我给你采了什么?还说腿疼不陪我,我就早知道你是装的了。”喊了半天没人应,她脸色微微一变,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慌忙回到竹屋,问母亲:“雪成哥哥呢?”梁夫人道:“你雪成哥哥有点事出去了,不久就回来。”丑儿顿时如五雷轰顶,不知所措,嘴里念叨着:“走了,不久就回来,不久又是多久呢?”史雪成走了,丑儿怎么能不知道呢?雪成的仇,丑儿又怎么会不知道呢?“雪成哥哥,雪成哥哥!”她顿时泪如雨下:“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辞而别?难道你讨厌我?我知道了,你一定不喜欢我,你一定嫌弃我!”
梁氏夫妇看到丑儿伤心欲绝,心如刀割,梁夫人拍着丑儿的肩膀道:“丑儿,雪成哥哥办完事就会回来,啊,没事,别担心,啊!”丑儿回忆起和史雪成赛马,一起上山采药、砍柴,史雪成教他读书认字,她在史雪成练功时给他擦汗……丑儿渐渐停止了哭泣,因为她心中已经决定去找他,哪怕天涯海角,哪怕十年二十年,她也要和他在一起,丑儿不能没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