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寿闲支撑着身子一口气奔出几十里,看无人追来,当即浑身瘫软,靠树而坐。史雪成随后而至。他看到史雪成,一口鲜血涌入喉头,当即喷出。他双手撑地对史雪成吼道:“小子,要杀要刮,息听尊便!”
史雪成吃了一惊,忙下马扶他坐起,道:“杀你,你傻了吧!我一个小毛孩,连刀都没拿过,怎么会杀人?况且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加害于你?我还要感谢刚才救命之恩呢!”
“小子别把人想那么好,我此行是为了抢回汗血宝马。”
“汗血宝马?”史雪成冷哼一声,“汗血宝马,一旦认主,便终生追随主人,即使主人身死,它们也不会另投他主。”史雪成说完,两腿一弯,扑通一声跪在游寿闲面前。游寿闲一愣:“你这是……”
“求前辈收我为徒,为父母报仇雪恨!”史雪成年级尚小,可字字说的斩钉截铁。游寿闲并没有为之所动,反而在思量自己。反正现在有伤在身,行动不便,有一个“徒弟”,端茶倒水,待伤养好之际,解除师徒名分,两不相干。史雪成哪有如此城府,一心只想学好武艺为父母报仇。他又如何知道两个游寿闲也敌不过一个松一针?
考虑到这,游寿闲也不再装清高了,道:“好,我今日暂且收你为徒,你先带我到安全的地方再作打算。”
史雪成磕了三个响头叫了声“师傅”,喜极而泣,仰头望天:“爹娘,儿子一定学好武艺杀了那四个大恶人,希望你们在天之灵保佑我手刃仇人。”他此刻心中仿佛又浮现母亲惨遭ling辱的画面,完全充满了仇恨,早已忘了父亲的谆谆教导和自己看过那些佛经了。
史雪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游寿闲拖到马上,心想,那帮人应该早已走了。我们还是回山洞最安全。当下不与师傅商量直接骑马赶回,游寿闲微微一笑,道:“反其道而行之,小子,孙子兵法,三十六计,都看过吧!”史雪成道:“看过一些,虽不明其精髓,也略知一二。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来到洞外,史雪成细听之下,里面没了动静,才大胆进去。游寿闲坐下运功疗伤。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史雪成一惊,喝道:“师傅……”游寿闲脸色乌青发紫,嘴角不断有血溢出,他抬起头来,缓缓道:“没想到紫砂掌这么厉害,单是这掌力就很难化解,而且这股力道至阴至寒,加上紫砂菱之毒,恐怕我命不久已!”史雪成一听这话,不禁沮丧起来:“师傅,难道就没有法可解?”游寿闲也不回答,继续说道:“内力强者,方可用内力斥于手心与人对掌时抵御这‘紫菱阴气’,甚至可以催动内力使其反噬,可我生平所学只重招式和速度,内力却是平平,没想到我英明一世,却毁在这紫砂帮小卒之手。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找连云山的神医杜明,不过,哼哼,此人虽为神医却有四不救。”
史雪成眉梢又燃起一丝希望,问道:“哪四不救?”
游寿闲道:“不信不孝者,不救;不仁不义者,不救;祸国殃民者,不救;奸邪阴险者,不救。”
史雪成心道:“还有半分自知之明。”嘴里却说:“反正就这一条路,就死马当活马医了!”游寿闲瞪他了一眼,他便不在多说。游寿闲道:“也只有如此了,只怕路途遥远,我未到连云山便一命呜呼了。”
次日天刚微亮,二人便起程赶往连云山。游寿闲怕中人埋伏遭人暗算,只走险峻山路,蜿蜒河道,荒漠山林。白天赶路,晚上游寿闲便运功抵御至寒之气、至阴之毒。饶是如此,游寿闲渐感力衰。
这日,游寿闲内力若游丝逐渐断绝,寒气阴毒已冲破重重禁制散布于心脉周围,他只能用这一丝内力护住心脉,叫来史雪成,道:“小子,我怕撑不到了,看在你爷爷的情面上就教你些防身之法,遁逃之术,也不枉师徒一场。”
“我先教你‘影魔三手’心法,你记好了:‘如影如幻虚生实,亦真亦假实中虚,虚实相生亦相克,随心所欲鱼游池。’”史雪成默念几遍,强行记下。游寿闲又教他口诀:“残灯无炎影幢幢,手弯肘滑折九江。攻防守敌双手连,亦步亦趋惊而慌。忽慢忽快手擒龙,莫管他人瓦上霜。若慈若悲心若醉,千手观音绝无双。”史雪成虽不明其意,却一一强行记下。
又过几日,二人已到连云山脉附近。忽听一人道:“师兄,不知那老头子把《医道经》藏哪了,怎么我们找遍了整个医草山庄,连他的老巢都翻了个底朝天,怎么还是一无所获。”另一人道:“师妹不用担心,那《医道经》是其毕生心血,他怎么会藏在医草山庄呢?”“师兄说他会贴身收藏?”“那也未必!总之是天知地知他知,我们只有见机行事了。”
游寿闲惊喜交集,莫不是神医杜明的两个徒弟?当前和史雪成骑马过去。而人看到他们,也不在意。游寿闲下马躬身道;“阁下,莫不是神医杜明之高徒?”二人见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冷笑一声,也不回答。游寿闲看二人不语,尴尬之极,若不是自己有伤在身、有求于人,他向来孤高自傲,有怎会如此低声下气?不禁面露鄙夷之色。二人脸色未变,忽地从男子袖中飞出似钉似针的暗器。游寿闲毫无防备,但虽危不乱,左脚向后滑出,右脚紧跟,仰天而倒,还未倒下,左脚右旋,右脚而至,向前栽倒。右脚又出,立定身子。正是“亦步亦趋惊而慌”,此招虽慢犹快,虚实相生,却躲过了男子袖口的暗器。史雪成倒吸一口凉气,游寿闲虽躲过暗器,也吓出一身冷汗,耗力过度,立足不定,向前跌到,双手撑地。史雪成赶快扶他坐下。
史雪成怒道:“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何下此毒手?”男子依旧笑而不答。女子道:“先生步法微妙,轻功卓绝,莫不是神偷游寿闲?”
游寿闲气若游丝,颤声道:“正是在下。”二人脸上一丝喜色飞上眉梢。女子又问道:“先生可是中了紫砂帮吕顺的紫砂掌?”游寿闲笑道:“阁下笑话在下了,若是中了吕顺一掌,小老儿还有命在吗?说来惭愧,是被他的徒弟打伤的。”
男子冷笑道:“中了紫砂掌,九死一生,便是神医杜明也无力回天,只因一药难求!”史雪成问道:“难道是千年人参万年灵芝不成?”
男子突然抓住史雪成肩顶穴,道:“小孩子别乱插嘴。”史雪成疼的呲牙咧嘴,整只胳膊骨头欲裂,当即不敢多口。男子继续道:“紫砂菱之毒,非天山雪莲不能克也,天山雪莲虽生于西域天山至寒之地,却是至阳之物。,可抗阴毒。天山在京都以北,距此数千余里,可谓远水解不了近火。”游寿闲一丝希望化为乌有,心顿时沉了下去,无比绝望。其实希望与绝望仅在一线之间,要看命运如何了。“不过,”男子缓缓道,“我倒有法可解。”游寿闲眼前顿时闪出一道曙光,他压抑住内心的激动,道:“愿闻其详。”
男子道:“只需先生帮我们办一件事。”游寿闲命捏在别人手中,道:“只要是游某力所能及,定当全力以赴。”男子道;“好!”说罢,走到游寿闲身旁,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黄色丹药,递到游寿闲身旁,他不知其意,还当是抑制寒毒发作的良药,愣了一下,立刻吞下。顿觉全身寒冷全消,却麻痒难耐,一会又燥热不堪,全身酸痛。史雪成人小心细,“慢”字还未出口,就说不出话来,不知男子在他身上使了什么手脚,使他喉咙阻塞,暴涨欲裂。
男子笑道;“先生服了我的金露醉心丸,感觉如何?”游寿闲呼吸急促,无法回答。男子又道:“服我金露醉心丸者,必痛入骨髓,热侵心肺,需日服解药,方可解疼热之苦,至于药酒的配置,就是我师傅也是不知。先生可明白我的意思?”
游寿闲从喉咙间挤出一句话:“杜明光明磊落,却有如此佞徒……”男子道:“彼此彼此,不过先生无须担心,只需帮我们做一件事,我在一年内每日给先生配药,一年之后,方可化解,不过若是事不成……”游寿闲苦笑道:“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你若让我去死,我又能如何?”男子笑道:“先生严重了,先生帮我们所做之事,是先生的拿手好戏。”“偷?”游寿闲问道,“不过我现在内力尽损,如同废人,自保尚且不能,更何况……”“不是告诉你,我们有解紫砂掌之法了吗?倘若你你一年办不到,我会再让先生服用一粒金露醉心丸,我和师妹别的不多,这毒药嘛,倒是能让你吃上一辈子。”
史雪成心道:“果然够狠!”游寿闲轻蔑一笑:“大千世界,还没有我游寿闲偷不到的东西。”男子哈哈大笑:“别夸海口,若是如此,你随便从少林寺偷上几本秘笈,不就可以纵横江湖了?”游寿闲低头不语。
“好了,师兄现在告诉他疗伤之法吧!“转头对游寿闲道,”只怕你不忍心。”说罢瞪着史雪成,一道寒光直直射入史雪成眼中,使他毛骨悚然。
游寿闲也看着史雪成,已然猜透了几分。史雪成一看不妙,正欲上马,突然后背如被针扎了一下,全身麻痹,脚也抬不起来。男子恶狠狠的看着他,仿佛在说:“在我手上还想跑!”男子取出一个瓷瓶,拿出一支银针,在瓷瓶里蘸了一下,针尖顿时变成了黑红,刺破了史雪成右手的食指,银针立刻恢复为银白。史雪成微微皱眉道:“你做什么?”男子也不回答,又蘸了一下,刺破其中指。左手也如此刺破。史雪成苦于受人所制,无力挣扎,便怒目而视。男子把他拉到游寿闲身旁,道:“用童子之血注入赤血,便可吸收你体内的紫菱阴气。不过,你这宝贝徒儿……”史雪成猛地一惊,道:“少在这妖言惑众,离间我师徒感情。”
游寿闲犹豫起来,想自己这条老命还只这个徒弟救的,若不知他,恐怕自己早已死在紫砂帮之手。如若不然,自己便绝命于此。男子还当他不信道:“真与假,一试便知。”游寿闲犹豫不决,心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要怪只能怪他生不逢时,认错了师傅。”便忍着全身疼痛,对史雪成吼道:“你我师徒情分已尽!”史雪成又是惊恐又是恼怒,也不求他们,黯然道:“今日别说我不死,即便我死,也要化为厉鬼,让你们永生不得安宁!”现在就是哭爹喊娘,也无济于事了,他只恨自己当初信错了人,救错了人。
男子把史雪成左手的食指中指分别按在游寿闲胸口的玉堂、膻中两大要穴,右手则放在游寿闲手腕的神门、大陵两穴,对游寿闲道:“你尽管让真气游走全身经脉,不要去管紫菱阴气。”游寿闲让护在心脉周围的真气在体内流转,那股紫菱阴气不进反退,分成四股,两股冲向胸口,两股顺臂而下。游寿闲又惊又喜。他渐渐感觉体内真气扩散开来,紫菱阴气则顺着四穴而出。
史雪成见男子放开自己,便觉全身的麻痹之感已消,正欲撤走双手,突然感觉一股大力吸住手指,他越是用力,这股吸力越大。而后渐渐从手指传来丝丝凉气,这几股凉气越来越浓,最后如迸流而下的江水,浩浩荡荡涌入手指,贯穿全身。史雪成初觉寒冷,后来寒冷愈渐难忍,最后浑身发紫,结了一层薄霜。他意识越来越模糊,仿佛看到母亲在远处向他招手,渐渐的失去了知觉。
游寿闲让真气游走全身经脉,自头顶百会至足下涌泉,畅通无阻,体内紫菱阴气也已踪影全无,全身皮肤也逐渐红润起来。他站起来看到史雪成,叹了口气,向男子道:“多谢,不知恩公高姓大名?”男子道:“贱名何足挂齿,在下朱子涵。师妹姓唐单名一个青字。”游寿闲笑道:“多谢朱公子,唐姑娘,不知而为要游某盗的,是何宝贝?”朱子涵笑道:“是我师傅的一部医学宝典《医道经》。”唐青道:“师兄,那死老头子已把我们逐出师门,那杜明便不再是我们的师傅。”游寿闲心中暗笑:“定是那神医杜明狭义心肠,却收了你们两个为非作歹的徒弟,他如此正直之人岂容你们在他面前祸害他人?不杀了你们已经是你们莫大的荣幸了。”嘴里却说:“事不益迟,我们出发。”朱子涵道:“急什么,”他指着史雪成道:“他还没死呢!”游寿闲道:“他也是将死之人,就让他在活几个时辰吧!”
朱子涵怒道:“你没听说过,‘岳飞手下无弱兵,朱唐面前无活人’吗?”游寿闲也怒气横生,道:“他两次救命于我,我说不杀就不杀,要杀他就先踩着我的尸体过去,我们大不了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唐青道;“师兄,反正那小子也没有多长时间好活了,就是华佗在世,天仙下凡也无济于事。”
朱子涵心想师妹的话也不无道理,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说完扭头便走,唐青跟了上来,游寿闲看了一下“黑白无常”,叹了口气,随即跟上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