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面对面站在襄阳城下,虽然入春,但无生大师的面色让人忍不住感到萧索之意。除了吕顺一脸狠色之外,齐云雕和上官鹤都面露不忍之色。齐云雕一步上前,道:“就由齐某来领教无生大师高招。”无生面露感激之色,知道若是吕顺出手对付自己,必定下手不留情,而他齐云雕必定点到即止,他右掌竖于胸前,笑道:“请。”
另一方,上官鹤对吕顺做法恼怒不已,嘴上到不留情:“吕顺老儿,就让我看看武当山一役,你领悟多少,又有多少长进。”吕顺虽心中恼怒,但还是压下自己的怒气,笑道:“武当山你我未分出胜负,今日就分出胜负如何?”上官鹤看了看无生,高手对决,动辄几天几夜,天翻地覆,若是无生当真重伤不治,战死沙场,身为武林的泰山北斗,其死对中原武林的打击可想而知,到时自己一人飘身而去,其余门派必定被蒙古大军彻底扫平。想到这里,道:“武功达到我们这一境界,想要分出胜负,谈何容易,如果真要分个胜负,那就必然要斗个你死我活,分出生死。”齐云雕道:“上官兄所言即是,我们就彼此印证切磋一下,吕兄以为如何?”吕顺略微思索一下,道:“上官兄此言并无道理,那我们就点到即止。”
史雪成看着无死状况,心中焦急,苦于自己武功低微,毫无办法,他看了眼梁夫,梁夫微微摇头,他有看了看疯和尚,心中便有了计策。他走到疯和尚身边,道:“和尚,你说你武功厉害,比起下边四人如何?”疯和尚吹嘘道:“旗鼓相当,不分胜负,相当旗鼓,胜负不分。”史雪成道:“我看未必,若是不用百掌归元指,你是必输无疑。”疯和尚怒道:“谁说的,站出来,谁说我必输,站出来。”史雪成怂恿道:“那你去跟他们打啊!证明自己实力的时候到了。”疯和尚脸颊憋得通红,摇头道:“不去,不去,就是不去。”史雪成道:“害怕了吧!”疯和尚虽傻,也知道自己比起四人,尚差一线,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史雪成无奈,只得用心关注下方四人。
虽然少林方丈无生受了内伤,但齐云雕知道他下了必死之心,自己万万不可疏忽,否则小瞧了他,自己一定会败的很惨。因此,在场四人都面色凝重,包括对一切都漠视的上官鹤,也收起了淡然之心,微皱眉头,寻找吕顺的破绽。武功达到他们这一境界,全身都是破绽,又全身都陷阱,稍有不慎,就是落败的可能。
最先出手的不是阴险的吕顺,不是战斗狂人齐云雕,而是身受重伤的无生大师。只见他一晃身子,五丈的距离,眨眼就来到了齐云雕的面前,比起史雪成的“无形鬼步”不知强了多少倍。齐云雕对准前来的方丈一掌打出,外人看来像是打到了无生的肩膀,但齐云雕知道,自己是打到无生大师的残影上,饶是如此,那一掌在空中响起了雷鸣般的气爆声,正是其成名绝学“纯阳掌”。
“纯阳掌”之“五指推腹”一招一出,齐云雕右脚为轴,左脚滑出一个半圆,右肩下沉,右掌顺势批出,紧接着一招“力劈华山”,却只劈到了无生的锦斓袈裟。无生大师已经转到齐云雕背后,齐云雕右手由前上,方往右后摆臂,仰掌上翘,正是“苏秦背剑”。这次背的不是剑,而是无生大师那干枯的右手,虽然干枯,但是一波一波的一重一重的真气直直涌入齐云雕的手上。齐云雕早知道《易筋经》内功的妙处,他借助化解这股股真气,瞬间转身,连着与无生对了三掌。齐云雕赞叹道:“都知道无生大师内功修为极高,没想到身法也如此了得。”无生退后一步,随着真气的提起,与齐云雕硬对了三掌,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紫菱阴气,喷出一口暗红色的鲜血,这一口血喷出,无生虽然好受多了,但也憔悴了不少。
伯颜看出二人掌中的力道,心中微惊,无生身受两大高手的偷袭,又中了紫菱阴气,要是自己,能否站起来都是问题,无生却又和顶尖高手连对三掌。到此时他才知道原来上次伏击无生等人,无生那一掌尚留有余力,更何况仅仅是这身法,就令自己就防不胜防。若是无生毫无慈悲之心,用十成力道,恐怕自己今天不是站着的,而是躺着的。
齐云雕随略占上风,但是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和一个重伤之人硬拼仅占一丝上风,对此,他很不满意。因此接下来,他就和无生大师以快打快,以自己的劣势对无生的优势。二人瞬间拆了数十招,无生再也忍不住,又喷了一口鲜血,盘膝坐下,齐云雕知道若是再打下去,无生必死无疑。
而另一边上官鹤和吕顺的切磋就轻松多了,上官鹤虽心系无生大师安危,但是一进入战斗状态,就变成了无我无他境界。知道吕顺掌法阴毒,稍微不留神,就会中他的暗算。上官鹤运用御风之力,身法飘逸,先天掌法变化多端,以变对阴,二人本来就旗鼓相当,这次也都使出全力,吕顺阴气重重,上官鹤先天掌力也毫不示弱。二人刚刚从对方的武功章法中领悟不少,此刻都是见招拆招,毫无寸进,另二人渐生厌倦无趣之感。关键此刻是在战场,围观之众何值数千,上官鹤二人也不想被当成耍猴似的围观,若要印证武学,彼此切磋领悟,必定会寻觅一处无人之境,而如今二人几十招后,都再非旁若无物,渐渐有不痛快之感。上官鹤身法飘逸,退出战圈道:“他日在寻无人之境,你我二人酣畅淋漓的打个痛快。”吕顺哈哈笑道:“正有此意。”
无生大师看二人比斗也结束,便道:“齐施主,若老衲能再接你三掌,今日此时就此作罢,尔等退兵,你我四人不得再插手蒙宋之争,你看如何?”齐云雕豪爽道:“我等本非战场之人,而是追求武道之境,大师若此时能再接我三掌,我定然不虚此行。那么留在此处也毫无意义。就依大师所言。”吕顺正要反驳,上官鹤道:“吕兄认为蒙宋之争还有何意义?”吕顺心中虽然也是认为如此,但是由齐云雕替他作出决定,让他感到不痛快。上官鹤接着道:“若是吕兄执意如此,那么上官鹤武道有新的领悟之时,就是吕顺授首之刻。”吕顺瞪眼道:“难道下次切磋,我还怕你不成?”说完看了无生一眼,心中暗道一声可惜,此时是取其性命的大好时机,若是无生大师接住齐云雕三掌而保住性命,想杀次人就难了。但此时自己若是动手,齐上官两人必定放下面子,将自己留在此处。但转念又一想,中了紫菱阴气,没有天山雪莲,即使他有“易筋经”护体,妄动内气,也必死无疑,更何况此时又准备接齐云雕三掌,齐云雕的“纯阳掌”也不是吃素的,即便不死,他这一身修为也必定毁于一旦。想到此处,心中再也毫无顾虑,就耐心看下去,说不定能有所领悟。
无生看吕顺不再反对,知道这些人言出必行,即便是卑鄙的吕顺也是如此。便道:“如此老衲就坐接齐施主三掌。”齐云雕知道无生大师不是看不起自己。第一他确实站不起来了,第二佛家盘腿打坐之功若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说不定无生大师这么盘腿打坐已有一甲之子。
齐云雕走到无生大师跟前,平平的推出一掌,无生大师出掌一接,一股刚阳之气和无穷大力涌入全身。此时他把佛家做功发挥的淋漓尽致,这股真气,被他通过双手顺着经脉一点一滴传入地下,若是此刻无生大师站起来,众人必定都会看到无生屁股地下有一个深深的坐印。上官鹤等人都看出其中的端倪,暗自点头,饶是如此,无生大师的面色又苍白几分。
齐云雕道:“大师好一招借力传力。接我第二掌。”只见齐云雕原地打转,转速越来越快,突然突兀的停了下来,毫无征兆,除了上官鹤和吕顺,让众人包括伯颜在内都有吐血的感受。齐云雕又是平平一掌推出。
无生刚触其双手,突然一股比刚才强若干倍的阳刚之气涌来,这股真气竟然让他有一种头晕目眩之感。这股真气之迅速,令无生再也无法化解,只能硬抗。他盘坐在地,滑出了数丈之远,又绕着地面旋转了十几圈,这股内劲才消失的无影无踪,转了十几圈之后也才无眩晕之感。无生再吐一口血。蒙古大军此刻无不在想,这样一个枯瘦如柴的老头哪来那么多血吐?若是常人,仅仅是吐了这么多血也早已一命呜呼。无生缓了一口气,慢慢道:“没想到齐施主居然把机关之术运用到武学之上,实在令老衲佩服,佩服。”上官鹤和吕顺无不动容,把机关之术运用到武学之上,齐云雕也可算得上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了。
齐云雕乐道:“大师过奖了,齐某在和我蒙古郭守敬郭大人探讨机关算术之学时,无意间把这旋转之法结合到纯阳掌之中,确实有令人惊讶的效果和威力啊!”几人正迫不及待的等其下文,齐云雕很适时的闭口不语。这样的领悟天马行空,就如同武学宝典一样,岂能轻易示人?几人都面露苦色。
史雪成心中一动,此人的旋转之法不就如通自己的阴阳真气吗?靠着旋转的转速,把真气“抛出”,再加上自己真气本身的力道,不就是可以有两重力道了?想到这里史雪成不禁急切起来,此间事了,他一定要觅一无人之处,好好试试。但此时,他看着无生面容,作为杜明的关门弟子,他看得出无生仅剩一丝生机,若是再接一掌,这一丝生机也必然断绝,那时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了。
想到此处,史雪成急忙道:“疯和尚,你若是替无生大师接一掌,我就学你的‘十二宫型’,把它传扬下去,不让断绝。”疯和尚道:“此话当真?”史雪成点点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疯和尚伸出一小指,道:“拉钩。”史雪成无奈而又无语的也伸出一小指,疯和尚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完,一阵风似的飘然而下。来到齐云雕面前,道:“我徒儿说了,我替无生接这一掌,他就同意我传授他功夫。”
齐云雕愣愣的看着他,不知其所云。上官鹤心中一动,笑道:“,齐兄,这位就是**活佛,修成了假死神功。”仅此一句话,就让痴迷武学的齐云雕心中大动。虽然偷袭无生大师的是无死和吕顺两人,但此时他也看出无生大师仅剩一丝生机,自己这一掌若是全力一发,他必定难以活命,到时少林众人必定找自己为其报仇,虽然自己不怕,倒是怕这无穷无尽的麻烦。此时既然有台阶可以下,刚好此人武功可以让自己开开眼界,何乐而不为呢?吕顺想要言语,但是看无生九死一生,硬生生把自己要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齐云雕道:“除了上官鹤,既然有人能替无生大师接我一掌,那么就还依之前所说。”
他本来有意对无生大师防水,但伯颜等人必定看得出来,虽然他不敢说,但自己身为蒙古人,这样确实不好。既然有人代受一掌,再好不过,他也可以尽力而为了。
二人面对面站了好久,最后还是疯和尚等不及了,虽然仅仅一掌,但是在齐云雕面前,疯和尚可不敢大意。他气沉丹田,打出了漫天掌影,正是“百掌归元指”。在这一瞬间齐云雕和疯和尚对了不知多少掌,早已违背了刚才一掌之言。可是齐云雕也不会任由其打在自己的身上,但疯和尚这掌力像是有一股吸力,牢牢吸着自己的手掌。齐云雕微惊,此刻才真生收起了轻视之心,若是让他知道疯和尚凭着这一掌跟上官鹤打了个平手,他也就不会轻视对方,而被对方抢得先机了。
疯和尚掌法一变,漫天掌影化为一根手指,点到齐云雕的纯阳掌之上,内力源源不断的输出。齐云雕猝不及防之下,吃了个小亏,他的手掌被点出了一个深深的凹陷。他突然衣衫膨胀,体内爆发出了一股强大的纯阳真气,和疯和尚的一指真气对撞,他们手间的空气剧烈波动了一下,二人退后几步,疯和尚脸色潮红,明显在内力比拼之中略输一筹。
齐云雕反小败为小胜,哈哈笑道:“**大师,好掌法。”疯和尚自言自语道:“**是谁,**是谁……”一会便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额头汗珠滴滴滑落,仿佛比起跟齐云雕对掌还吃力三分。众人都警惕的望着他,谨防他出手偷袭。若是刚才的一指偷袭得中,在场之人,任是谁的护体真气也受不了。
史雪成轻功大成,连忙飘身而下,怕疯和尚跑丢,抓住疯和尚道:“十二宫型,快教我十二宫型。”疯和尚若有所思似的,才缓缓过来,声音颤抖着道:“对,我还要将我的十二宫型发扬光大,发扬光大,发扬光大……”过了好一会,疯和尚才慢慢恢复嬉皮笑脸的原状。众人着实都松了一口气。
史雪成赶快跑到无生大师身前道:“大师,快让我把把脉。”无死伸出枯树皮般的右手,史雪成眉头微皱。众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喘一口大气。过了一会,史雪成眉头凝成了一条线,他对着上官鹤道:“上官前辈,无论你我恩怨如何,此刻救无生大师要紧。”其余人不明所以,但上官鹤知道史雪成是神医杜明的徒弟,神医远在连云山,此刻也只有让史雪成一试了。
上官鹤对齐云雕抱拳道:“雕兄后会有期,他日再见,再来领教你的机关之道。”齐云雕道:“救无生大师要紧,鹤兄后会有期。”他转脸对伯颜道:“退兵。”伯颜知道此刻不是攻城的好时机,高声道:“全体听令,撤退。”看着齐云雕和吕顺父子飘然而走,无生硬撑了这么久,再也提不起一口气,晕了过去。上官鹤也不管蒙古大军,左手抓起史雪成,右臂夹着无生大师,风一般的入城而去。史雪成由衷感叹:“这才是轻功,这才是御风之道啊!”
看着蒙古大军渐渐远去,吕文德等人才松了口气。紫砂帮众人前任帮主和现任帮主都投奔蒙古,众人看着各门各派虎视眈眈的眼神,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无相恶狠狠的道:“只要紫砂帮众人好好的抵抗蒙古,还依旧是我大宋同胞,谁若是妄动刀剑,别怪我手下无情。”说完急忙追随上官鹤而去。众人都知道此刻无相大师处在情绪的最低谷,都不敢违逆这位暂时的抗蒙元帅,纷纷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