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深圳最热闹的地方，当然是人民广场，出了检票口，地下通道四通八达，每一条都熙熙攘攘，两边小店林立，大概是从没体验过这样的平民景象，何慕烬一路看得津津有味，好不容易走出地下通道，出口阳光灿烂，夏日日短夜长，虽然已近傍晚，仍然微微暑热。左侧就是冰激淋店，许多人坐在店外撑起的遮阳伞下，边吃边聊。洛菲郁闷，真不知道何董今天怎么了？下班后居然要她陪他去逛逛深圳，还美其名曰，他才来深圳，前段时间忙于公事，今天有空让他这个土生土长的深圳人做导游、、、、唉，洛菲心想，我还真是不好拒绝啊。于是打电话告诉欧晓雪，都说他今晚有事情，要他帮忙去幼稚园接晨晨。
“要不要吃？”何慕烬率先走了过去，进了门，弯着身子，仔细看柜台里的各色冰激淋，“喜欢哪一种？”
“嗯——”手指放在嘴边，她是冰激淋爱好者，吃什么呢？
“都喜欢？也好，不过吃坏了我不负责背你回家噢。”她低低笑，“每种都买吧。”
“吃不下啦！”小声叫，“巧克力和香草好了，”嘴里这么说，眼睛却还看着其他的品种。
“也好，以后还有机会，一次一样，总能吃遍它。”
捧着冰激淋的杯子，冰凉的杯壁，很快****了洛菲的指尖，完了，还没有吃，她就感觉轻飘飘的，何董，你到底要干嘛啊？
“那是什么地方？”走回阳光下，何慕烬突然抬眼望着前方。
“哦，是大剧院啊，深圳的建筑很漂亮吧。”
“右边。”
“右边是城市规划馆，这个造型也不错，我喜欢的。”
“中间。”
“市政府呀，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怎么不夸了？”
“长得跟麻将牌一样，有什么好夸的。”洛菲皱皱鼻子。
“——”这个形容好，何慕烬突然哑口无言，很想笑，看到她一脸认真，又憋住了，“我们去规划馆看看吧，如何？”
“好啊。”捧着冰激淋，吃人嘴软，现在你说什么都好啦。
进了规划馆，何慕烬还真的认认真真地一层层看过去，楼上有深圳的全景模型，两个人沿着模型边的阶梯长廊，一路指点过去。
“喏，那就是我现在住的地方。”洛菲俯身，远远指着西区的一小点，“小时候以为深圳只有那么一点点大，第一次一个人跑到别的区的时候，还以为那是多遥远的地方，现在才知道，自己真是没见识，你看深圳有多大。”
“是很大，生态园在这边，沿着江，风景不错吧。”
“是啊，国庆节的时候，还可以在楼上看放烟火，如果在顶楼造一个小小的园林，坐在凉亭里一边喝茶一边看江上风景，光是想象也很幸福啊。”
“还可以一边听听曲子什么的，是不是？”看她一脸梦幻，何慕烬失笑。
“你要唱给我听吗？”洛菲脱口而出。
情意萌动，看着她两眼眯起，笑得弯弯如月牙，心里欢喜，突然伸手过去，捏住她的脸颊，“小丫头，要听我唱曲子，代价可是很高的。”
“会痛哎——”低声叫，洛菲抓住他的手，抬头看到周何慕烬的眼睛，水光潋滟，艳色无边，吐血啊，她会昏倒啦，赶紧挣扎开口，胡乱指着身侧，“那，那个地方风景也很好。”
何慕烬侧眸看过去，突然笑了，“菲菲眼光不错啊，这块地就在生态园区的中心，快要招标了，好多家公司都虎视眈眈呢，不过告诉你一个秘密，想不想听？”
误打误撞还能听秘密？洛菲好奇心大起，巴着栏杆往下仔细看，“快说呀。”
“这块地，公司决定拿下来，所以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在这个风景很好的地方，快活地听曲子了。”
“啊——”这么有把握，不是吧。侧头正想说话，突然眼角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在几步之遥的地方，专注地看着他们两个，见她注意到自己，他也不回避，反倒大方地走了过来。
“你好，我叫冉星，刚才无意间听到你们谈论下面的这块地皮。”
“哦，叫我何好了，冉先生有什么问题吗？”何慕烬直起身子，微微笑。
“我们家族公司，也很看好这块地，突然听到你们谈起，有些好奇何先生怎么如此有把握，冒昧了，不好意思。”他说的话，真的很唐突，突然走过来的举动，也的确算得上冒昧，但是这个叫冉星的男人，虽然年轻，但说话气定神闲，气质淡定从容，做出这举动，竟然仍旧让人感觉很舒服。他说他姓冉？洛菲突然失神，想到了那个同样姓冉的男子，那个让她这一生都深深爱恋着的男子、、、、
“只是和身边这个小朋友说笑，”何慕烬轻描淡写地摸摸洛菲的头，招来她不满地瞪眼，什么啊，人家都二十八岁啦，连儿子都已经四岁了，还说人家是小朋友，这个何董真真是的、、、、“冉先生如果也有兴趣，那我们迟早会再碰面的，到时有机会再聊。”
“后会有期。”何慕烬仍是微微笑，待他走远，低头对洛菲说，“觉得如何？”
“那个人？”
“是啊。”
“一看就知道是个贵公子，出身一定很好吧。”
“跟我比呢？”心情很好，继续逗她。
“呃——你的家庭，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也是，”他的表情好像有点遗憾，“想知道些什么？今天给你机会，一次问个够。”
今天的确不是一个听八卦的好日子，还没等洛菲想好要问些什么，何慕烬就接到了关浩的紧急电话，十万火急地催他回公司。片刻何慕烬的司机小陈赶到，何慕烬示意洛菲上车。
“不用啦，关总这么急着找你，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我自己回家吃饭了。”摆手拒绝。
“你怎么回家？”
“坐地铁啊。”刚才怎么来，当然现在怎么回去，您还真是健忘，洛菲心里碎碎念。
“你对做沙丁鱼很有兴趣啊。”他笑着调侃，然后轻轻推她。不由自主坐进车子，“可是我要回家吃饭——”小声争取，却被随后坐进车内的他打断，“不是说好和我一起晚餐，你要放我鸽子？”
再一次确认，跟这个人争辩是很无聊的事情，洛菲终于放弃争取自由。
进了公司的地下车库，何慕烬牵着她进入侧边小门，长廊安静，又看到熟悉的电梯大门，每层楼面进入这电梯的小门都有密码锁设置，洛菲后来才知道，上回她能误打误撞进入这电梯，完全是因为那扇门的密码锁突然故障，真是意外中的意外，何慕烬的手指按上按钮，上方突然有暗门滑开，露出隐藏的数字按键。
“上次我用，没有这个啊。”好奇地看着那排按键，洛菲的手指习惯性地放到嘴边。
“下面的按键会感应指纹，你的手指它不认得呀。”他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在她摊开的掌心用手指轻轻点划。
****难当，用力往回收手，洛菲只想笑。
“别动，我告诉你密码。”指尖轻轻划过她的掌心，暖暖的，轻轻的，好像轻轻划过的是她的心尖，短短几个数字，洛菲却羞得雪白的掌心都红成一片。
电梯已经平稳升到何慕烬所按的楼层，门轻轻滑开，他向外走去，又回头，“菲菲，别出来，上去等我。”
上去等？哪里？来不及问，门已经合上，伸手去按，那按钮果然毫无反应，直接往上升，与上次相同，一直升到顶层，门向两边划开，圆型大厅，红木雕花护壁，面前美丽的木质大门，紧闭着，严丝合缝。
左顾右盼，确定这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小心走到门边，果然看到把手下有银色的密码键盘。
按键进门，里面别有洞天。上次在门口偷窥，被难得一见的无边春色镇住，哪有时间去观察这地方，现在仔细一看，心里暗暗叫，何董啊，你真是会享受啊。
门里空间宽敞，天幕般的玻璃幕墙，墙外美丽夜景，一览无遗，光线柔和，一看便知道这是顶尖的电控滤光玻璃，左右两边都有侧门，应该还附有休息的房间，巨大的白色沙发，墙边挨着古董立柜，上面放着几帧照片。走过去细看，全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单人照。大多侧着身，穿着几十年前流行的服饰，纤细秀丽，脸庞线条柔和，眼梢微微向上，与何慕烬有几分神似，照片都有些微微泛黄，一看便知道年代久远，心里赞叹，这大概就是何董的妈妈，那个传说中的美人吧，怎么看上去好忧郁，都没什么笑的。这样的美貌，这么年轻就结婚生子，看何董的样子，一定家庭显赫，为什么还不开心呢？突然感觉有些凄凉，立在那些照片前，洛菲一时愣住了。
这边洛菲一个人在顶楼浮想联翩，数层楼下，总裁会议室里却一片肃静，何慕烬坐在首位，右手边自关浩向下，还坐着几个核心管理人员，个个表情严肃，脸色发白。
“大家都知道公司本月参投８９９５４６号地块，因为是市政项目，所以事先要求设计部准备景观图纸，今天招标会上，第一个进行展示的盛乾，出示了一份设计草案，相当精彩，不过怎么看，怎么和我们准备下周展示的草案一模一样，这份图纸，唯一可能接触到的，除了坐在这里的几个人，就只有你们策划部的内部人员了，劳尔，我想你好好解释一下。”关浩把手中的宣传图纸往劳尔方向推去。
“策划师所用的软件都有公司特制的防复制程序，外面的电脑根本不可能使用，除非是策划师本人将电脑交给外公司，但是我与这些策划师合作那么久了，很了解他们的为人，他们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会不会是草图图纸外流？”
虽然有点冒冷汗，但是劳尔仍然开口为策划部辩解。
“合作很久？策划部不是有新人吗？听说还有一个新人，一进策划部就与宁子涵合作，她接触图纸的机会应该很多吧。”坐在关浩身边的某位高管突然开口，“这样严重的泄密事件，公司从来没有遇到过，我建议从策划部内部开始彻查，与项目直接相关的员工，首先要接受调查。”
“劳尔，打断一下，”一直沉默的何慕烬突然开口，“你所说的策划部新人，是不是指我的秘书洛菲？”
“嗯”劳尔硬着头皮答道。
“叫电脑安全部的负责人调查策划部近期所有电脑使用记录。”不等劳尔回答，何慕烬推开面前的文件，站起身来。
“就这样？”关浩诧异地抬头。
何慕烬对他摆手，“通知人事处秘书长雅丽，调出策划部人员档案，包括内部私挡，全部送上来，你先看一遍，这份草案无论如何不能再用了，策划部其他项目暂停，明天开始，先把投标方案全部重做，至于泄密的原因，迟早会水落石出，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彻查员工，而是把８９９５４６先拿下来再说，就这样吧，不早了，你们还没吃饭吧，散了。”说完转身，径自往门外走去。
其他人呆在原地，原以为这个会议，起码要开到三更半夜，没想到何慕烬如此迅速地就宣布结束，关浩首先跟出来，声音疑惑，“何董，我觉得劳尔说得有道理，还记不记得之前我对你说过的话，那个洛菲资历颇佳，为什么要来应聘做你的秘书，难道真如他所说仅仅是因为工资高，要养活他的儿子吗？对了，我最近还听到一些关于她和你的流言，她——”
“大表哥，”已经走到侧门边，何慕烬停下脚步，回头，“你真的觉得，问题出在策划部吗？”
“还能有什么地方？难道我们高层里面——”关浩涑然而惊，“慕烬，这样的话，事情就严重了。”
“何氏的内部高层，数据库里都有材料吧，没有的话，叫雅丽用内网查，这些话，你知道就行了。”不再多说，何慕烬开始按键开门。
何慕烬觉得自己的心在隐隐作痛，不知道为何，听到别人说洛菲的不是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很想把这个小女人护在怀里，好好的疼惜、、、、
“见鬼了！”他在心里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