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民国1915
8300200000013

第13章 买报

梁栋驻足街边,心头再清楚不过,他莫名穿越到了一个“民国初年”。

一刻钟之前,他还在北京大街上准备去看奥运会。但穿过一个巷子,再出来,天地大变。从高楼大厦变成了城楼高耸,差点适应不了。问了问路,才知离新华门不远。亏了没有穿T恤,而是穿了衬衫,迎着对面同样衣着西式衬衫的华人小子,梁栋安步当车,安之若素,其实他就是一个“黑户”,但与头戴蓝白条文大盖帽的巡警们迎面而过,他也不虞被人搜查什么暂住证之类。不愧民国之独特大风情——畏洋如虎!

华人只要穿了一张洋皮,立马就变成大人物了。

就如同这个民国一样,以为穿了一身洋人的“共和”之皮,大家就是共和社会了。被袁世凯及其手下一顿祸害,恍悟过来了,不要共和,得要民主。于是乎!五四粉墨登场,鼓吹民主,所以大家也就相信了民主。但他们不知道,引入了民主,丢弃了共和,民主就是****都不如。所以依旧是披了一身洋人的“民主”之皮,但依旧成不了洋人的民主,反而不伦不类,成了黄皮白心的奴才民主。正应了辜鸿铭那句“头上的辫子剪了,心中的辫子未剪”。由此,梁栋不直这个时代所有的思想家。

“卖报!卖报!梁任公发表《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一文。”

“卖报!卖报!杨皙子《君宪救国论》被驳斥得体无完肤。”

“……”

梁栋被一阵少年的清脆嗓音拉回了现实,那是从胡同中跑出来的一个报童,十二三岁,背着大大的包袱,包袱中插着几大卷报纸,他一边卖力摇动一卷报纸,一边卖力喊着报刊词。梁栋眼神不错,一眼就看到了报纸上黑体的“申报”二字。当然,梁栋更在意报童口中喊的报刊词。没错,的确是《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

《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一文在民国四年八月三十一日发表,申报等报纸转载应该是一到两天后,也就是说,此时应当是民国四年九月初。杨皙子那篇《君宪救国论》也应当让他获得了“旷代逸才”的评价。单论文章而言,《君宪救国论》的确是好文章,可惜立论不正,再好的文章也沦为了下乘。不过未来的“洪宪皇帝”,当今的袁大总统可是极喜欢此类文章!不然古德诺也不会发表那篇《共和与君主论》,更不会惹来梁任公这篇《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说来梁任公也不厚道,此文一出,几乎从理论上彻底打碎了老袁做皇帝的美梦!

忽然,梁栋想到一个可能性。

此地肯定为异时空,如果老袁悬崖勒马,不倒行逆施推行“帝制”又该如何?顿时,梁栋为这个可能怦然心动,但随之又是一笑。他刚“来”民国,算哪根葱?可以干扰老袁的重大决定?只怕此刻老袁早就被那位想当太子爷的袁大公子给灌迷糊了,何况马上还有一位梁财神为了救自己小命,恨不得立刻把老袁推上龙椅?

再有大半个月,梁财神的请愿联合会就该成立了。到时,全国山河一片推戴的呼声。如此民意,老袁焉能不顺天而行,“帝制自为”?可惜啊!梁栋的这位本家是把老袁往火坑里推啊!自古以来,前朝崩塌,新朝未建,第一个称帝的人有哪个成功了?老袁一生“无学有术”,最终却栽在了“术”上。

梁栋古怪地想,大概真是“河里淹死会水的”,出来混都要还的吧!

梁栋走过报童身边,看向了“申报”那两个斗大的黑体字。待捕捉到头版头条“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的黑色标题,升起了一个念头——买张申报。

念头升起后就再也不可遏制。可摸了摸身子,梁栋一阵苦笑。他刚“来”民国,哪有什么“大洋”可以买报纸?不过最终还是摸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那是一块断了表带的机械表,跟了他许多年。梁栋咬了咬牙,决意走向一边卖报,一边高喊报刊词的报童。在这个历史阶段,也只有这个机械表可以换一张报纸!

梁栋挤开围着几个学生模样的买报人,站到报童面前,手掌摊开那块怀表,说道:“用它换张申报。”

报童漆黑的眸子一时不解,待确定梁栋不是说谎以后,他才怯弱问道:“先生,你真得要拿这块表换一张申报吗?”

“当然。”

报童漆黑的眸子瞬间闪过一抹灿烂的火花,左手抓起手中一张申报塞给梁栋,右手就一把抓走了怀表。生怕梁栋反悔,报纸都不卖了,连忙跑向来时的胡同,一时不察,差点撞到了四合院拐角的院墙上。

梁栋看在眼里,摇摇头,专注看起报纸来。

“为了看这份报纸连珍藏的怀表都不要,看来兄台真想一睹任公这篇文章为快了?”旁边突然传来略带试探的询问。

梁栋扭头一看,原来是位二十上下的青年,比梁栋小上两岁。乍看上去,有着彬彬有礼的俊美模样,但梁栋不知怎么地,总感觉这家伙有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质。梁栋暗暗称奇,看到青年手中也拿着一份报纸,有心结纳,于是反问了一句:“兄台不也是对这份报纸抱有兴趣吗?”

那青年听之,与梁栋对看一眼,两人齐声大笑。

顿时,两人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只见那青年抱拳一礼,道:“袁瑛。”

梁栋别扭地还了一礼,道:“梁栋。”言毕,梁栋突然想到,这个名字好像很熟悉,特别在这个历史阶段有那么一位出名的人物。他试探问道:“敢问袁兄弟,袁绍明是您?”

袁瑛一脸诧异,道:“梁兄认识家父?”

梁栋连忙摇了摇头,他哪可能认识什么袁绍明?但他认识另一个历史轨迹上的袁绍明,更认识那位袁绍明的次子——袁瑛。那个袁瑛差点成了比本大叔还要过之的“极端恐怖分子”。他凭借父亲为老袁总统府大管家的优势,在老袁总统府底下埋了几十颗炸弹,差点把老袁这个老蛤蟆连同家里的大小蛤蟆一锅端了。

想到此,梁栋不禁仔细打量这位差点名垂青史的“极端恐怖分子”。

小子长得眉清目秀,白皙俊美,身材修长,一袭长衫,潇洒不羁。梁栋暗暗咋舌:乖乖!好一副牲畜无害的俊俏模样。不过手段真是不得了,几十颗炸弹啊!要真是引爆了,袁大头一家即便是神佛也得上西天。恐怕也只有这种平时不显山不显水的小子才能一鸣惊人,敢于干出那般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只是这小子终究年轻,不够成熟,大事未成却把秘密透露给了东北那位张大帅。张大帅是什么人?转手就告了密,老袁起初还不相信,在把他的新华门总统府挖地三尺,真发现了几十颗炸弹,那时,一家人惊得是脸无人色。即便如此,他们还不相信是袁瑛小子干的,最后袁瑛小子自己承认了,老袁一家人才相信。

突然,梁栋古怪想到,这是异时空,如果蝴蝶扇起了翅膀,这小子真把老袁炸死了,那可怎么办?

不像其他人,梁栋一向认为,老袁“帝制自为”以后,他死得越迟,北洋系受到的伤害就越大。想想,老袁“帝制自为”,人人口上不说,心里却反对,处处掣肘,等到蔡锷领导的西南军阀竖起护国大旗,北洋各部再磨洋枪,一时灭不了西南军阀,那么,北洋就始终受老袁所累,名誉扫地,挺不起腰杆子来。

所以,老袁不仅不能早早死了,还要死得越迟越好。

由此,梁栋猛瞧袁瑛两眼,下定主意让这小子打消刺杀老袁的计划。

梁栋奇怪的目光让袁瑛更加猜测梁栋的身份,不认识他父亲却知晓他们两父子的名字,虽然他父亲身为袁大总统的大管家,勉强算得上一位名人,但他不是什么知名人物?至少目前不是,他有理由怀疑梁栋。

袁瑛紧追不舍问道:“敢问梁兄从何得知家父?”

梁栋神秘一笑,不做回答。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下去,说得越多,破绽越多。梁栋十分明白这点。为转移话题,他问道:“你觉得新华门那位可不可以成功登上那个椅子?”此时,老袁的总统府还在新华门内,紫禁城内坐着的依旧是鞑子皇帝。所以,梁栋尽管问得隐晦,但是人都能听出梁栋这话是什么意思?

袁瑛当然明白,反问:“梁兄以为呢?”

一瞬间,梁栋捕捉到了这小子眼中闪过的冷芒。无他,梁栋一直在防备这小子。想想,把老袁都骗得不见棺材不落泪,可见其人何其能忍。如果不判断出这小子的真实想法,再说起话来,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据此,梁栋用一种相当嘲讽的语气暗示:“你觉得呢?”尽管在暗示老袁“帝制自为”必败,但他就是不明说。

袁瑛细细瞧了梁栋两眼,显然有些诧异,问道:“梁兄何出此言?”

梁栋不是傻瓜,当然不会明着解释。扬了扬手中报纸,道:“就凭这个。”

袁瑛忍不住诧异出声:“哦?”

梁栋再也不说了,而是驻足看向周围的行人。

顿时,袁瑛恍然,道:“我与梁兄一见如故,前面有个小子熟悉的饭庄,我们小聚一顿如何?”他在暗示找个可以说话的地方。

梁栋哪会拒绝?点了点头。只因老袁一身干系重大,一旦因为他的到来而出了变化,老袁提前上了西天,成就了袁瑛小子的千古名声,那可就不得了了。始终,老袁是很金贵的,是不应该有丝毫闪失的。